良穆目光不移，也回了在灵山时同样的话：“只要你愿意，怎么样都行。”
冥若尘拉开挡在跟前的云木，上前一步，凑到他耳后冷笑道：“什么都是我愿意了，你才愿意去做，良穆你真的好高尚啊！”
良穆身体僵了一瞬，慢慢侧眸看过来：“我……”
“闪开！”
冥若尘一掌落在他心口将人推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语罢，拔剑而起，与围近来的剑士厮杀在了一起。
良穆倒退几个踉跄，云木上前来道：“穆王殿下，看在多年与殿下出生入死的份上，您就随他去吧。”
“殿下他不想留在阴界了，今日我一定会送他出去，您也用不着淌这趟浑水。”
阴界兵收到命令已经全数退出了战场，但是面对阳界对冥若尘的围剿，也并未打算出手相助。
新上任的鬼道掌门罗清云平日里虽然看上去胆小如鼠，但今日却是聪明了一回，为了对付冥若尘，他专门从五派挑了许多内力极高的修士。估计是知晓自己不是对手，而冥若尘又恰好心脉受损，想慢慢耗死他。
良穆紧握长剑，站在一片兵荒马乱之间，目光紧锁着远处那抹翻飞的红色。
冥若尘今日的状态虽近似疯魔，但神情冷然杀厉，并未如往常一样意识失控。
他的剑术一如既往的凌厉迅猛，可出剑的力道已经远不如从前，先前对付那些修为不精的普通剑士还尚有余力，眼下对上这些内力深厚的修士时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冥若尘你就是再厉害，今日也未必能从他们手中活下来！”罗清云之前被洗墨剑震飞，染了一身泥，得意的模样略显狼狈，说：“奉劝你一句，趁早缴械受死，别白费力气了！”
冥若尘不语，一双眸子在雨中森冷骇人。
“哼。”罗清云环顾四周，嘲讽道：“你瞧瞧你们阴界的人，他们谁不是对你恨之入骨，宁愿袖手旁观，也不愿意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与其这般屈辱的活着，还不如……”
“你不也活着吗？”冥若尘被四五名修士逼至忘川河沿，身中几剑，却仍咬牙反骂了他一句：“狗种。”
“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快！”
罗清云鄙夷地笑了笑，随即又道：“我想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
冥若尘在云木的帮助下脱困，一连数剑逼退了眼前的修士，而自己也因体力不支跪在了地上。
罗清云轻哼一声，命令剑士挡住了这边奔过去的良穆。
“那日我火烧花妖谷的时候，从花妖王手中抢了一样东西，你知道后来我把它怎么样了吗？”
冥若尘驻剑站起来，在大雨中缓缓抬眸，目光锋刃般看向他。
“那是什么，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罗清云面色愉悦，洋洋得意溢于言表，狠狠道：“可我把它捏碎了！”
“捏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你这个畜生——”冥若尘双眸血红，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罗清云仿佛猜到了阴界的人不会出手帮冥若尘，所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嘲讽：“我听那日在场的那名鬼将说，你后来曾冒着大火闯入山谷，怎么，你以为你救得了他？”
冥若尘眼中迸出杀意，沧耳剑在他掌心发出嗡鸣。
“殿下！”被修士缠住脱不了身的云木焦急大喊，“他在激您，不要信他的话！”
长剑拖地，冥若尘周身杀气围绕，对云木的提醒视而不见。
“殿下！”
云木心急如焚，硬生生挨了一剑，冲罗清云骂道：“狗日的王八蛋，有胆出来跟老子打，光站着狗叫算什么本事！”
罗清云充耳不闻，嘴角勾起一抹嚣张的笑，对冥若尘道：“可就算你能寻齐他们的灵魂，可这世间却再也没有东西能将其修补好了。”
他望着一步步逼近来的冥若尘，表情从大笑变得扭曲：“你在灵山杀我那么多弟子，我也要叫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你不是很嚣张吗，来呀，来找我报仇！”
“我只恨在灵山的时候，没有亲手宰了你！”
“畜生！”冥若尘手心溢出黑气，整个人发了狂，提着长剑朝罗清云所在的方向砍去，“我要杀了你！”
罗清云并不躲避，就站在原地等着他逼近。
忽然，半空震天一响，无数剑影流星般从冥若尘四面八方涌来。
云木惊恐地抬头，嘶声大喊：“殿下小心！”
这旁，阴界众人也不由自主退后半步。
朝旸神色凝重，握剑往前走了一步，陆北慕伸手拦住他：“朝将军稍安勿躁，不过是一个剑阵而已，根本奈何不了剑境已达七境的冥若尘。”
朝旸脚步顿住，语气冷冽：“你明明知道他回来之前就已身受重伤，就算功夫再好，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判官大人今日传得令，到底是阎君所下，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陆北慕收回胳膊，表情无甚变化，说：“朝将军这话就说得难听了，命令当然是阎君下的，我与冥王无冤无仇，又何来私欲？”
朝旸冷哼一声：“最好是。”
“冥王杀了阳界那么多人，今日你我插手，那就是在给整个阴界找麻烦。”
陆北慕目光落在远处，看见冥若尘以一剑之力抵挡万千剑影，最后不敌被击飞出去，皱眉道：“阎君不比在站的我们，他身为一界之君，既要顾全大局，又得心系两界安稳，所以冥若尘的事情，我们帮不了他。”
“帮不了，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死吗？”朝旸道，“这是在阴界的地界上，从古至今，还没有人敢在这里屠杀我们的人！”
“朝将军怎么就确定是别人杀他，而不是他杀别人。”
陆北慕看着冥若尘飞出去，又被良穆接住，唇角微动，说：“那些修士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如果我们不插手，他们最后还能被冥若尘打败，那便是他们活该！”
“所以这才是判官大人的目的吧。”
朝旸回头：“拿那小子的性命赌，他死无所谓，他活也能找理由让阴界撇清关系。”
陆北慕看他一眼，没有应声。
天际被昏暗包裹，久下不停的暴雨终于有了一丝停息。
冥若尘倒在良穆双臂之间，鲜红的血顺着衣角淌在地上，又被泥水带走。
“我说了让你别管闲事，”冥若尘挣扎着站起来，脸色苍白的吓人，“放开我。”
良穆扶着他，掌心覆在他后心上，感受到他体内内力紊乱，接近枯竭，瞳孔微怔问道：“你心口的东西呢，哪里去了？”
冥若尘无视他，没有答话。
他又问：“你今日意识一直处于清醒状态，为什么？”
良穆并不知道他体内的鬼石已经与鬼玺融合，他现在有一颗全新的心脏，自然不会在失去意识，只是他还不能完全驾驭这颗心脏，就连对鬼石力量的汲取也大大减弱。
“与你无关。”
冥若尘冷漠地甩开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冥若尘！”良穆再也受不了他这副样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拽过来问：“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良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冥若尘也不甘示弱，扯开他的手，凌厉的眼神直视他，丝毫不觉心口衣内的东西露出了半角。
不远处，罗清云稀奇地看着二人，大笑道：“各位，近日我听了一则谣言，说是在阴界有两位名声赫赫的府王私下里竟有断袖之癖，尽偷偷做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今日一看，发现这谣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哈哈哈！”
云木大骂：“王八蛋，闭上你的狗嘴！”
雨声静下来的忘川之上，阴界围观的文武百官闻言，每个人面上都露出了嫌恶神色。
良穆却对那些话置若罔闻，揪住冥若尘，沉声反问：“我想怎么样？”
“我他妈的喜欢你，我他妈的想救你！”他双眸含着泪，语气狂躁，丝毫不顾忌地说：“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明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他妈的不知道！”
冥若尘对他口中所说之言不为所动，猛地抬剑而起，架在他脖颈间：“你今日偏要跟我作对是不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良穆往前挪一步，剑刃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你动手便罢，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也知道你放这些狠话是为了什么，我不怕死，你想杀便杀！”
“疯子！”冥若尘推开他。
“两口子悄悄话说完了？”罗清云注视着他胸口的半角东西，招呼手下修士再次围了上来。
冥若尘见状，冷笑道：“怎么，杀人还带中场休息么？”
“那可不是。”罗清云语气轻蔑，“反正你今日必死无疑，多给你点时间跟老情人叙叙旧，也算是了却你的一桩心愿。”
“那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冥若尘挥剑抹去一名的剑士的喉，抬袖擦去剑上的血，用同样的语气回应，“别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啊，让底下的人替你卖命，你还有什么脸说杀我是替他们报仇雪恨？”
罗清云面色微沉：“你休要嘚瑟，你现在这副狗样，又还能撑多久，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冥若尘打量了远处一眼，陆北慕等人还未离开，看样子似乎正在等着看他死。
他挥剑与攻上来的修士撞在一起，内力匮乏使得他提剑的手在发颤，拼尽全力才接下一击。
“可笑，”他扶着心口，掩去神色，“有种就一起上！”
语罢，他眉间忽闪过一丝厉色，抬手道：“还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