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界今日来的人也不少,看样子应是倾尽了全派之力。
朝旸为难片刻,最终还是上前一步,打算出手相助。
可忽然跟前伸出一只胳膊来,拦住了他。
陆北慕神情冷淡,领着一队兵走近:“朝将军还是回府歇着吧,黄泉不是战场,您的剑该留着上阵杀敌,阳界那些人还不配您出手。”
朝旸神色一顿,没听明白:“判官大人这是何意思?”
陆北慕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没有应话,而是抬手高声令道:“阎君有令,即刻捉拿叛贼冥若尘!”
“若他抗旨不从,就地废其武功,以十八重罪处之!”
朝旸瞳孔猛然一震,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这是阎君的意思,”陆北慕皮笑肉不笑,朝他抬手做出一个手势,说:“想必朝将军应该明白阎君下令意味着什么,恕下官今日无礼,请将军暂回府中休憩。”
朝旸面色铁青,眼睁睁看着阴兵军队围攻至忘川,脚下却一步也踏不出。
阳界那边,罗清云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当即整集队伍,趁乱道:“所有人都有,即刻击杀冥氏鬼贼,今日务必要将鬼……要为师门失去的师兄弟报仇雪恨!”
昏暗笼罩天际,一时间,无数冷枪利剑刺破雨帘,划过长空直指忘川河畔。
冥若尘在乱战之中近乎癫狂地长笑了几声,掌心长剑挥舞如风,将围近的剑士阴兵尽皆逼退,高声喊道:“来呀!杀了我!今日你们要是取不了我冥若尘的项上人头,那我祝你们下辈子投胎皆投狗种!”
“叛贼休得狂言!”
“今日你已无任何逃之机,还不立刻缴械投降!”
今日的阴兵由武司之一的卓炎带队,常年混迹战场的他最懂如何擒杀敌人,他让手下的重兵以围攻之势断绝一切可供冥若尘后退的路。
前是刀剑万千,后是怨灵无数的忘川,任冥若尘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逃脱。
“哈哈哈,投降?”冥若尘立在一片残碎的鲜红之中,笑得猖狂放肆:“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你们在灵山的时候不就想杀我吗,来呀,今日老子给你们机会!”
卓炎气得脸庞抽搐,指尖指着他:“你这逆贼简直不可教恕!”
说罢,手臂一挥,身后数十重兵同时朝他冲去。
冥若尘双目嗜血,沧耳剑于掌心乍出寒光,瞬间化作出无数柄利剑,交锋而上。
金属碰撞炸响在雨中,泥泞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良穆也同样被重重包围,他目光阴冷,一袭青衣染上了血色,低吼道:“让开!”
一众阴兵鬼将在他前进的步伐中步步后退,史炎好言相劝道:“东城王,如今形势已不可掌控,冥王罪无可恕,你可得三思而行!”
良穆不答,任由暴雨冲刷自己脸,他目光紧紧锁住不远处的身影,决绝向前。
一名剑士无意撞进了包围圈,他抽剑出鞘,一剑斩下,鲜血喷溅而出,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阴兵们不敢轻举妄动,节节后退。
一名鬼将亮出兵器道:“东城王,我等是奉阎君之命请您回宫,还望您不要做让大家为难之事!”
“我说让你滚开!”良穆握紧了拳,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藏了把锋利的剑,令人心生胆寒。
鬼将面色难看,但仍坚持:“若东城王执意如此,就休怪——”
话音未落,锋刃已经驾在了他脖颈间。
“莫非到了今日,穆王殿下还打算助纣为虐吗?”陆北慕走上前来,冷冷看着他,说:“无辜斩杀军中将士可是重罪,我劝穆王还是手下留情。”
朝旸站在陆北慕身后,面色凝重,朝他示意。
良穆无动于衷。
“整个鬼都都知晓你东城王是个倔性子,阎君也早就猜到你今日会站在冥若尘那边。”
“所以阎君让我带了话给你,”陆北慕上前一步,将长伞遮在他头顶,说:“你若是能劝冥若尘回头,那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不光是阴界要拿他,阳界那些剑士也想要他的命,唯一能让他活命的方法便是让他放弃抵抗,认罪总比落入阳界那些人手上要强。”
“他何罪之有?”良穆眉眼沉下,“他需要认什么罪?”
陆北慕轻笑了声,觉得他被冥若尘迷昏了,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
“这个问题,我相信穆王心里比我更加清楚。”
陆北慕目光转向远处,冷道:“鬼石鬼玺还在他手中,光凭这个就够叛他入狱的,更何况他还杀了阳界那么多人。”
“他给阴界惹来了这么多麻烦,阎君不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陆北慕收回目光,反问:“你觉得他今日还能扛多久,若我们不插手,他能从阳界五派手下全身而退吗?”
雨势渐浑,昏暗的天色下,剑鸣哀泣声震痛人的耳膜。
远处,赤红色的身影从无数长枪之下愤然而起,冥若尘纵使有鬼石的力量加持,但内力总有消耗殆尽之时。
良穆眸光凝重,注视着他逐渐疲惫的模样。
陆北慕说得对,如今把他留在鬼都,确实要比带他逃出去要安全得多。
“你想要帮他,我们不阻拦。”
“但是帮他留下,还是帮他逃走,我相信东城王心中已经有底了。”
“都退下吧,别挡穆王殿下的路。”陆北慕看他片刻后,转身令道:“分几波人出来,守着鬼都各个入口,王城重地,务必严格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踏入半步!”
狂风骤起,忘川河上大浪翻涌。
面对武司手下的重兵围攻,没想冥若尘仅凭一人竟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卓炎腾空接下朝自己飞驰而来的长枪,连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脚步。
“别垂死挣扎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角色,有些气急败坏。
“心脉力竭还敢如此大肆动用内力,三招之内你必死无疑!”
长枪再次飞刺而出,冥若尘剑刃横扫,衣决飞舞,一批剑士被抹断了脖子。
长枪击中他的腹部,冥若尘坠在泥泞间,喷出一口鲜血,嗓音嘶哑道:“三招?太少了……我还没玩够呢。”
他目光阴狠打量四下,强撑着站起来:“我很想知道,你手下的庸兵和阳界那群窝囊废到底谁更厉害!”
“你这妖物,休要猖狂!”罗清云闻言怒喝一声,挥动手中长剑飞刺而来。
冥若尘腾起身形,仰飞半丈落在地上,呵呵一笑:“妖物?”
“这个称呼,我很喜欢。”他抹去嘴角的血渍,在风雨中立住脚步,轻蔑地笑。
罗清云面目扭曲,召回击空的剑,再次袭来:“你敢杀我师门,今日我若不取你首级,下辈子誓不为人!”
冥若尘衣决猎猎作响,凝视着迎面而来的剑不为所动:“别下辈子了,就现在吧,你要是杀不死我,你就是狗种!”
“找死!”罗清云气急,手中长剑一转,直逼他心口。
四下阴兵见状,也同时施出利枪,以包围之势再次攻来。
冥若尘眼神冰冷,左掌猛然一拍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腾跃至半空,正欲接下这一击。
忽然,一记银剑划破长空,落在包围圈内炸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飞迎而上从身后将他接了下去。
暴雨击打着面门,罗清云在这记暴击中被震飞出去数丈,砸进了泥泞里。
冥若尘睁开眼,一只胳膊稳稳扶住他,云木满面憔悴,关切地问:“殿下,您没事吧?”
冥若尘摇摇头,侧眸看他一眼,皱起眉道:“你怎么来了?”
云木抬头望着四下蠢蠢欲动的人群,苦笑了声说:“我早说过了,我要与殿下同生死,那日灵山你没能赶走我,今日仍旧赶不走。”
冥若尘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银剑上,忽地,一个身影至天而降,落在包围圈内。
良穆神色冷漠,背对着他不知说了什么,卓炎底下的兵缓缓往后撤了出去。
而远处,陆北慕撑伞立在雨雾中,正安静地盯着这边,旁边站着朝旸,还有一众退场的鬼将武司。
冥若尘握剑的手猛地一紧,目光被那个消瘦的背影刺痛。
“你什么意思?”
良穆转过身,没有应他,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走了过来。
冥若尘不自觉后退一步,云木神色凝重,屈身挡在了他跟前。
待行至两人一丈距离时,良穆不再向前了,说:“我跟你打,你若赢得我,我便放你离开。”
冥若尘狐疑地看着他,言语冷淡问道:“那若是赢不了呢?”
良穆眸中藏着看不清的神情,立了半晌才道:“你若是输了,就留下来,跟我回去。”
闻言,冥若尘冷笑一声:“回去?”
“回哪里去?”
良穆垂下眸,眉间似有不忍,说:“认罚,我会向阎君禀明一切,只要……”
“只要什么?”见他话只讲了一半,冥若尘叹息道:“良穆,你能别多管闲事吗,在灵山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说明白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承担,你根本用不着如此。”
“我知道。”良穆隔着雨帘看他,沉吟片刻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可我的事情你不也管不着吗,我也早就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只是想帮你。”
冥若尘不明白他与陆北慕他们交涉了什么,听言在花妖谷时说他被阎君关了禁闭,他以为他不会知道自己今日回来的。
“怎么帮?”他迎视着他,笑出声,问了在灵山时同样的话:“我杀了这么多人,罪无可恕,你是想陪着我死,还是想跟我一起蹲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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