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阳界那群狗东西竟敢毁了那里!”听言愤恨至极,破口骂道:“他们该死!杀他们是活该!”
良穆一言不发,呆愣地站着。
听言骂了一会儿,情绪又消沉下去,低声说:“若尘往返灵山与花妖谷三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将冥前辈的残魂聚齐,可如今破镜重圆之术没了,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我当初就不该去阳界,就不应该把花妖谷的位置告诉陆北慕。”
洗墨剑啪一下落在了地上,良穆目中一片空洞,他根本就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这个地步,要是早知道冥若尘去花妖谷是为了替他父亲修补魂魄,那他就算是死也不会……
可为什么偏偏是在那个时候……
明明他想帮他的,明明所有事情他都安排妥当了,怎么反倒弄巧成拙了?
“他会恨你的。”良穆咀嚼着听言临走前说过的那句话,无力地弯下腰,重新拾起剑。
“阿穆,你还是去忘川看看他吧。”
听言垂着眸,缓缓道:“隋志之前说他受了重伤不是假的,他把自己所有内力都用在了破镜重圆术上,若不是靠着鬼石,他根本撑不到现在。”
“阳界的人毁了花妖谷后,他一度失控,屠了聊城一派,罗清云集齐五派之力一路追杀,他本不想回来的,可不回鬼都他又能去哪,我没有办法……”
听言抱头,揉着自己乱遭遭的发,说:“我也不知道带他回来,究竟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
“还有那万花谷的结界,是鬼使去破的,那个人曾是我阿爹手下一个旧部带出来的,我当时怎么就没将他拦住呢……”
听言也是第一次这般无助,催促道:“快去啊,阿穆,你快去啊……”
良穆在这低沉的哽咽声中回过神,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奔入了雨中。
*
今日的鬼都暴雨滂沱,而被大雨包裹的述安殿却静的能闻落地针响。
南喻可一袭青色朝服,半磕于椅侧,俊美的面孔上难掩愁容。
大殿之下,以文司为首的文武百官端跪在两侧,联合上奏要求缉拿冥若尘归案定罪。
可还轮不到南喻可开口下令,底下的百官就已经吵作了一团,有的认为阳界几派嚣张已久,如今遭冥若尘毒手是活该,应先合力对抗外敌。
有的则认为,一切祸源皆因冥若尘而起,只要拿下他,阴阳两界才会归于和平。
而不论两波人如何辩论,得出的最终结论都是要拿冥若尘治罪。
南喻可近日本就忧虑过度,如今得知冥若尘血洗聊城的消息,整个人更显憔悴,闭目坐在椅上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去往东城府之前,本已替冥若尘在八司跟前想好了脱罪的说辞,也做好了为他与阳界抗争到底的打算,可眼下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冥若尘今日没回来也就罢了,可现在人已在忘川,他下令拿他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拿他,那一桩桩罪名便成了杀死他的刀,若是不拿,他今日也难从八百鬼将与阳界五派手下活命。
朝上的百官知他有意维护冥若尘,早就怨言颇深,眼见他对底下的谏言充耳不闻,纷纷叩首喊道:“启禀阎君,冥若尘上次潜逃已然是重罪,如今他又失控屠杀了阳界剑士,此子罪孽深重,阴界现在留他不得啊!”
“诸臣,恳请阎君下令,捉拿逆臣归案!”
南喻可苍白的面上露出少许痛苦神色,却仍咬牙坚持着,一字一句问道:“……可有查清……冥王为何会对阳界出手?”
“回……回阎君。”大殿角落一人站出来,隋志声音微颤回答:“臣以为,是因万花谷被灭一事……”
“具体,”南喻可闻声,愁眉微抬,一双寒意凛凛目光落了下来,“告诉本王,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会放阳界的人烧山?”
隋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阎君恕罪,并非是臣让阳界的人放火烧山的,我们进入万花谷的时候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很快便赶了过来,他们队伍里有对付妖物的法器,当时西城王殿下去了灵山,我们手下的人根本拦不住他们,所以才……”
“臣真的不是有意的啊……”隋志身体抖成了筛,一头磕在地上,“如果早知道冥王会因这事失控,臣就算是死也定会将他们拦下的。”
南喻可指尖戳破了手心,又问:“那你可知冥王在谷内做了什么,又为什么非那里不可,如实说来,不然本王今日要定你个阳奉阴违之罪!”
隋志匐着身子,冷汗滴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阎君恕罪,阎君明鉴,此事臣确实不知啊,臣虽与西城王殿下一起去的花妖谷,可臣不曾入过谷,并不清楚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喻可面色难看。
隋志大气不敢出,叩首道:“阎君,臣所说句句属实,今日西城王比臣先一步回都,阎君若是不信臣,臣恳请……”
“行了行了。”陆北慕不忍看南喻可继续下去,挥袖道:“阎君又没说要把你如何,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儿没你什么事了,滚下去吧!”
隋志连滚带爬:“是是,谢阎君,谢判官大人。”
待人离去,陆北慕才走上高殿在南喻可跟前跪下,说:“殿下,万花谷一事确实臣顾虑不周,才造成今日不可挽回的局面,请殿下给臣一些时间,我一定查清楚事情原委。”
“不用了。”南喻可语气微沉,转开了目光。
他虽不知万花谷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言之前所说那些已经让他心中猜到了四五分,冥若尘在谷内设阵法是为了替谁修补魂魄,这事根本用不着查,等到后面一问便知了。
眼下,让他为难的是其他事情。
不管冥若尘是因为什么,对阳界的人出手就已经是犯了大罪,更何况他还与妖界有牵连,这事要是细纠,不仅免去不了罪责,甚至还会罪加一等。
陆北慕跪在殿前,没起身。
这时,殿外鬼将来报:“启禀阎君,阳界的剑士已经攻入鬼都,八百鬼将也已就位,冥王现已被困忘川河畔,如果两界合力,今日子夜不过,便能将人一举剿灭,还请阎君定夺!”
旁侧的朝臣见状,纷纷俯首道:“请阎君,下令缉拿逆贼冥若尘!”
南喻可眉头紧皱,攥着椅把的手无力地垂下,几欲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殿下,”陆北慕心知他现在有多痛苦,抬头率先道:“冥王今日突然归都必有内情,不如……先让臣过去弄清真相之后再做打算?”
南喻可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掐额沉默了顷刻,最终摆手同意了。
“臣先告退。”陆北慕躬身退出去。
“等,等一下。”南喻可忽然又叫住他。
陆北慕脚下一顿,回首看过去。
“别……伤到他。”南喻可语气低弱,恳求地说。
陆北慕面色微沉,没有应声,只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出了大殿。
南喻可目送着背影在暴雨中消失,颓废地靠回椅背上,阖目闭了眼。
*
忘川河畔之上,风声鹤唳,雨势如注。
嗜血的曼殊沙华花瓣被狂风席卷,携着少年飞舞的剑刃,坠落在一片泥泞之间。
“冥若尘,你杀我同胞,屠我师门,人神共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电闪雷鸣,一批剑士倒地,又一波涌来。
“哈哈哈——”
鲜红喷溅,染得少年的长衣红如血。
冥若尘仰脸狂笑,目光所及之处,八百里黄泉之上,人影婆娑肃立,无数长枪利剑逼至而来。他冷冷笑出声:“杀你同胞?屠你师门?你们今日到此确定只是为报私仇,而非是为了我怀中的长生之术?”
“你休要狡辩,长生本就是违逆天道,你此番恶性,便是报应,今日杀你替天行道!”
“简直可笑至极!”冥若尘目光如刃,“好一个替天行道,你们要杀我,来呀!”
他神情如疯狂之态,缓缓抬臂,掌中长剑寒意乍泄,于这暴雨中显露出杀气。
已经攻近的剑士不禁打了个冷颤,定住步伐,转以围攻之计拉开架势。
冥若尘杀红了眼,嘴角勾起不屑,正欲祭剑而起。
这时,一袭青衣身影持剑从天而降,落在人群两丈开外之地,雨水浇在他冷峻的面容上,一双眼眸却如寒星般摄人。
已经架势的剑士见状,脚步缓缓退却一步,与之拉开了距离。
“冥家小子,你还记得你在灵山上答应过我什么吗?”
朝旸也手持长剑,从人群之外挤进来,皱眉劝道:“收手吧,别再一错再错下去了,你有什么苦衷非得如此?”
冥若尘目光寒冷,在雨中缓缓抬眸,对上朝旸的视线,却对他口中所言充耳不闻。
“良穆,你也是来杀我的?”
他眸光停滞一瞬,微转凝视住几丈外与他面对而站的男子,眼神冰凉刺骨。
良穆伫立的身子稍怔,面色越发苍白,抿紧的唇线却不知如何作答。
冥若尘攥紧手心的剑,脸上不觉一凛,冷笑道:“好极了!”
雷鸣撕裂天际,冥若尘眸色沉下,一身赤色红衣在狂风骤雨中飞舞起来,不等人答话,便转身厮杀进了人群。
剑光霹雳般在空中疾飞,长剑交击哀鸣如洪,这是一场搏命厮杀,而杀的却只有一人。
“这个浑小子,是真的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了!”
朝旸捏紧拳,打量着四下严阵以待的阴兵鬼将,阴界的人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还没收到阎君下令,可以目前形势来看,冥若尘估计连一个时辰都捱不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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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本王杀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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