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意识到不对劲，连忙默契地转身便走，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碧玉阁天字一号房。

可方才还塞得满满当当的屋子此刻已是人走茶凉，甚至连熏香都换了一种，哪里还能看见那女子的身影。

“走了？”黑无常一拍脑门，有些懊悔。

小白却又取出判官摘抄给他们的纸，对着那与男子有关的人名和生平一一对照，却没发现一个身份可称之为殿下的人。

似乎刚有了头绪，线索却又断了。

“现在只能继续去盯着齐景天。”黑无常道。

小白点点头，可依然想不通那人是怎么看见他们的。

说起能看见黑白无常，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道蔷薇玄衣的身影，可诡异的是，他跟着黑无常边下楼，梦千珏居然真的在眼前出现了。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便伸手在眼睛上揉了揉。

再睁开，她还是没消失。

女子今日换了一身浅金色长衫，但依旧用金丝线绣着盛开的蔷薇暗纹，与上次见到时相比，又多了几分贵气。

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很难说服自己这是巧合。

黑无常比他反应慢半拍，但女子气质实在出众，想叫人不注意到都难，顿时叫他脸上露出一种他乡遇故人的兴奋：“这不是那个女道士吗！她也来逛窑子？”

逛……窑子？

小白没听过这三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

他想到当时齐景天与另外两名女子在天字一号房时，各自搂着几名男子，喂他们吃葡萄，用嘴渡酒给他们喝，甚至手还在他们身上游走乱摸，可当把这几张脸替换成梦千珏的，心里就升出一股违和得不能再违和的奇怪感受。

就好像在黄泉里浸润的手帕，忽然被人拧了几转似的。

碧玉阁这种地方多的是心思如明镜似的人，平日最擅长审时度势，连黑无常都能注意到的，楼下等着的几双眼睛更是早就盯上了。

梦千珏方一进门，那边一身着络色长裙的男子就迎了上去：“这位小姐看着有些面生。”

小白被他变脸的速度给着实惊到，方才面对别人时他用的可不是这么娇滴滴的声音，况且现在整个人恨不得都要贴到女子身上去。

“面生？说明不常来。”黑无常嘿嘿一笑，一副他懂的神色，“咱们要不要去找她？她定要吓上一跳。”

小白还在犹豫，却见梦千珏没有拒绝那男子，反而跟着他一起不知往哪里走，面上似乎还带着笑，顿时摇了摇头：“不了，还是去找齐景天吧。”

黑无常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还附和道：“对对对，咱们不能坏了别人的好事，走吧。”

“好事？”小白学着他重复了一遍，出门前回头望了望，女子的背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又转过来，觉得这两个字让自己莫名有些不舒服。

*

黑无常带着他又从碧玉阁返回齐景天府邸，几经折腾，天已将亮，后厨院子里养的鸡都开始争着打鸣。

刚才他们路过还是吃了一惊，因为那只站在劈完摞好的柴火上昂着脑袋“喔喔”直叫的鸡，通体橘褐色，脑袋顶上没有鸡冠，尾巴也很小，很显然是一只母鸡。

“娘的，这风鹤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连叫晓的都是母鸡。”黑无常忍不住咒骂道，“那公鸡是不是得负责生蛋。”

说来也巧，就在他话音刚落时，一只羽毛花哨，头顶红冠的公鸡就“咯咯咯”撒欢着跑出来，在墙角堆的稻草旁撅起屁股，然后“啵——”

一只浑圆的鸡蛋滚了出来，隐约还能看到冒出的丝丝热气。

黑无常的脸更是黑上加黑，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他奶奶的……”

就在这时，内院忽然走出来一人。

穿戴着枣红色官服，头戴官帽，身形魁梧，走路带风，不是齐景天是谁！

昨天深夜她还醉得不省人事，没想到只是几个时辰过去，天还没完全亮，竟已经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疲色。

以他们从前在凡间的经验来看，这应该是要去上朝。

“你说在宫里，能不能遇见那个女的？”黑无常盯着齐景天问道。

小白知道他说的就是那位“殿下”，便点点头，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想办法顺藤摸瓜。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辆马车在外候着，赶车的也是一名打扮朴素的女子。

齐景天前脚刚蹬着马凳往上爬，后脚小白和黑无常也跟着上了车。

他们一个坐在她对面，另一个大剌剌地就坐在她身边，可女子却浑然不觉。

“有钱人家的马车就是宽敞。”黑无常由衷感叹，只是一开口便带出一股凉气，本来有他们在就已经稍显寒峭的空间更是变得有些阴森。

齐景天不禁打了个哆嗦，裹紧衣服朝着马车的木门便是一脚：“叫你提前烧好火盆，就是不长记性。”

外头的人只敢唯唯诺诺应承了两句，不敢再开口，老老实实将她送到了宫门口，这才点头哈腰地倒着歉。

齐景天不耐烦地挥挥手：“快滚吧。”

“哎，是，是，齐大人慢走。”

那人堆着笑，一直等到齐景天进了宫门，这才哭丧着脸赶着马车离开。

小白和黑无常一路顺着道走进去，登时被这宫墙之内的景观吸引了注意力。

当真是别有乾坤。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座宏伟异常的宫殿，坐落于硕大的汉白玉基座之上，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三丈之高，数百道台阶错落有致，红毯覆之，说不出的庄重与威严。

而其之上已有数百人身着官服，肃穆而立，队列严明，从远处看就好像一群密密麻麻的枣红色蚂蚁。

“这么多人怎么找！”

“别人都称呼她‘殿下’，地位应该不低，听说这些人都是要站在前面的。”小白道。

至于为什么是听说，因为他也没见识，更没有记忆，只是从前老冥王爱讲故事，故事里曾经提到过。

“哦！那咱们就到前面瞧瞧去！”黑无常居然不疑有他，顺着人群就往上跑。

不看不知道，这人群里竟然是一个男的都找不到，清一色全是女子，有一些武将甚至比黑无常还要高大，看着格外孔武有力。

就在快要到达皇帝跟前时，小白却一下子停住，圆眼微瞪，转过身去，指着身旁一人道：“在这儿。”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只见女子虽也穿着枣红色，仔细看来却比旁边的人都要华贵些，料子也好上许多，头戴玉冠，正揣着手、垂着眼，也不言语，一副没怎么睡好的模样。

“果然是她！”黑无常兴奋起来，但一想到这女子能看见他们两个，登时又不免有些戒备。

不知为何，小白总觉得她的确是那名女子，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黑无常则顾不上旁的，直接像座大山一般站到她跟前，黑着脸伸手在她眼前舞了舞，带起一阵寒风，可女子除了嗅了嗅鼻子，就再没有其他反应。

“还装呢。”他冷笑一声，“我们知道你看得见。”

尽管他这么说了，女子依然低眉顺目，丝毫察觉不到，自然也不回话。

“这家伙！”黑无常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耍，登时面目一狰，张开猩红的嘴，舌头伸得老长，几乎要与女子贴着脸呼吸相闻。

半晌，女子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以往凡人见黑无常这般面孔，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他还是一次受挫，还败得彻彻底底，顿时就来了火：“小白，敲她！”

小白早已将哭丧棒握在手中蓄势待发，听到这一句后立马上前一步，举起来对着女子的脑袋便“铛”地砸下去。

白布条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落在她的玉冠上。

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魂魄，什么都没有。

面前女子完全与凡人无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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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