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尹练左手刀十年，右手刀八年，第九年里红衣单刀直闯康王府，恰逢康王以武会友，广邀高手宗师，在大堂里坐得满满当当。

叶尹从阶下杀到康王座前，共十五步，出二十一刀，斩三人，重伤十八人。

康王遭擒，王府满门灭绝。

康王府重金请来的护卫、六扇门和刑部的高手、一支驻守禁城的轻骑军加起来都没能拦住叶尹离开，草莽武夫们为之欣喜若狂，认为这才是绝代刀客风范。

——最后伤到叶尹的，是一支火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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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铳这东西其实也算不上新鲜，本朝立国时就有，只是一直被朝廷牢牢控制在手里，外加边境太平，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什么人记得。对于镖头护卫之类靠武艺吃饭的人来说，刀剑依然是最好的选择。

直到这一任皇帝继位，叛军势大，眼看战事将起，朝廷终于从故纸堆里翻出了火器的设计图纸，重新开始装配火器。

燕琳琅挤在人群里，想到这一段故事，伸手压低了斗笠帽檐。

她手指细白，和身上的旧麻布衣格格不入，惹得身旁一两个人诧异地望了过来；燕琳琅于是又用力压了压斗笠，只露出一点白皙秀巧的下巴。

人潮正在渐渐散去，对方才的比武议论纷纷。燕琳琅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士兵走进场间，低声咒骂着拖走尸体——这时候天上下起了微雨，轻柔连绵地落在她的斗笠上，让她这一身遮掩身份面目的装扮显得不那么刻意。

这里是叛军的演武校场。

先前的比武、被拖走的尸体还有雨水来不及冲走的血迹，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一件事：刀剑终究敌不过火器。

——本朝的火器尘封太久，不用说民间武人，就连士兵都对这种新鲜东西有些抵触情绪，让叛军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火器技术难以在军中推广。

武人们的想法很好捉摸：打赢的自然是好的。

所以叛军首领设计了这一场单刀对火铳的特殊比武，让那些心存疑虑的士兵、武人和百姓全部信服，以稳固军心，准备近期的大举进攻。

一方是被俘的顶尖刀客，全靠这次比武来赢得自己的生命；另一方是只有一支火铳的八岁稚子，全靠杀死对手来保住自己这条命。

没人对这个比武安排有异议，因为那个被俘的刀客是公认的左手刀第一人康王，王府满门死在叶尹的复仇之中，绝无任何可能投靠叛军；而那个八岁稚子是叛军首领自己的儿子。

公平而残忍，双方没有任何作假的可能。

所以康王死了。

燕琳琅站在微雨里，不关心康王的死活，也不关心这样惨烈的比武结果会对那些信奉刀剑信奉了一辈子的江湖人造成怎样的打击——她只是来找叶尹的。

她知道叶尹一定会在。

叶尹是刀痴，武疯子，这样的盛会，她不可能错过。

燕琳琅见到叶尹的第一眼，第一眼，就觉得叶尹完美符合了她毕生的美学追求；对于叶尹杀入康王府那回，她很骄傲得意，因为那里面也有她的手笔，尽管她总共也只见过叶尹一次。

那么合眼，仿佛叶尹生长于人世二十二年，就为了等到她；她入这行，疯癫半生，把前后八辈子都砸得一干二净，就为了遇上叶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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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琳琅第一次见到叶尹是个阴天。

叶尹披头散发，满脸灰黑，穿着件三年没洗过的白衣，怀里抱着刀，左手裹着白绸，只露四指在外。

燕琳琅是妆娘，手下丫鬟没接待过这种客人，燕琳琅于是亲自吩咐为叶尹沐浴，然后把她请进妆室。

妆室四面都挂着密不透风的帷幔，熏着香，有种厚重古意。

“知道客人要做什么，才好确定发式和妆彩，再配合适的衣裳首饰。来我这儿的女客，多半是要去教训丈夫的外室，或者要赴宴，跟其他女眷斗艳，因此这几样的妆，我是化得最好的。”燕琳琅把叶尹的黑发铺顺，柔缓问道：“姑娘是要做什么？”

叶尹答：“杀人。”

燕琳琅将她的头发分好，条理错落地编成发辫，“那么妆就可以省了，免得弄乱。杀人的衣着发饰以松紧适度为宜，紧了会觉得不适，松了又妨碍动作。”说着抽出一根发带系在辫梢上，又问：“姑娘用刀用剑？”

叶尹答：“用刀。”

“刀性凶野，衣裳妆彩都不能用轻佻的颜色，轻佻了便压不住刀上的杀气。”燕琳琅说着，帮叶尹盘好了头发，抽走发带，用一支黑漆木簪定住，“姑娘喜欢什么颜色？”

叶尹答：“白。”

燕琳琅站了起来，望着镜子里叶尹素白的面容。

收拾干净之后叶尹其实非常好看，是那种诗词里遗世独立在水一方的美人，五官清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凌厉，瞳子仿佛浸在寒水里的黑石。

燕琳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能让姑娘特地沐浴梳妆再去杀的人，何必穿白衣替他戴孝呢？不值得。红色吧，大仇得报是喜事，穿红色正好，血溅上了也看不出来。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件，前几天绣娘才送来的……”

叶尹道：“好。”

燕琳琅略微侧头，轻轻一笑，从阁楼衣柜中取出一件红衣替叶尹披上。

那是一件正红色织锦，金绣的木兰花枝绕过肩头，攀在锁骨上。

叶尹本就消瘦，只穿了件白衫，室内光线又暗，相称之下，她肩上的红衣显得尤为艳丽刺目，在铜镜映出一片格外凌厉的红。

燕琳琅把一柄黑漆木鞘长刀搁在了她面前。

叶尹明显怔了一下，然后伸出被白绸牢牢裹住、只露四指在外的左手，指尖轻轻划过刀鞘上剥落的漆痕——她触到刀鞘的那一瞬间，房间的帷幔和熏香竟然都瑟缩了起来。

叶尹红衣凛冽，面容素白，人与刀浑然一体，杀意凝练，仿佛神魔降世。

燕琳琅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叶尹把自己生命里最精华的一部分剥离了出来，寄放在了刀里，只有拿着刀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她。

随后叶尹站了起来。

“祝姑娘大仇得报。” 燕琳琅走上前，低头替她把刀系在腰带上，轻轻地说：“若是回得来，我请你喝酒。”

后来燕琳琅才知道，那就是叶尹，去杀康王全家的。

一：非传统武侠，背景是冷兵器和火器的冲突，架空，作者历史学得超级无敌差请让她瞎写

二：归根结底燕琳琅就是个疯狂艺术家，叶尹也是，女主双方都挺疯所以如有不适请及时弃文，当然HE

三：全文预计十万字左右的中篇

四：不保证更新，只保证尽我所能维持文字质量，不会因为赶稿/三次元忙/凑字数等任何原因xjb写或者水文，能力有限更新和质量不能两全，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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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〇一 叶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