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市灯如昼

上元灯节,都城十二座大门皆开。

朱雀大街已被装饰上了各式花灯,笙鼓喧腾,赛神社戏,千家万户张灯结彩亮如白昼。人们涌上御街去观赏灯市,安乐街处处火树银花,更有少年打马过街,尘土飞扬。贵女们盛装结伴出门游赏,暗香阵阵。王孙公子高坐悦城楼,朱帘挂起,歌舞欢笑不休。帝京十里之内都是繁华嬉戏的人间仙境。

路边的担子飘来元宵汤的香气,几个小孩还没老板摆出来的桌子高,仰着脑袋,眼巴巴望着小锅冒出的热气。香甜的桂花馅料裹着核桃仁,用洛川产的糯米粉搓成丸子,这家的滴粉汤圆做的尤其好。

“好香啊好香啊!小江兄你快来啊!”琅宁 手提着工艺精巧的金雀花灯,大病初愈的他赶上元宵夜,饶有兴趣的看着老板正在一旁做浮元子。

“跟着小孩凑热闹,莫非你还没长大?”江路平把钱扔在担子里。

“老板老板,有没有糖拌花生馅的,给我另外装两碗。”

“带走多油腻啊。”江路平觉得打包回去高低成一团浆糊,想要阻止。

“你这记性真糟糕,琅宁和庭月还没得来呢,百玄司又不会给煮这些。”

“琅宁现在发着风寒你还是别去的好,不说容易传染,那破嗓子就连元宵都吃不下。”江路平打破常清微的幻想。

“啊?什么时候的事?风寒这么严重!怎么没人跟我说啊!”

小江兄脸上忽然一僵,发现居然忘记跟常清微说了。自从他们从花岩镇回来后,琅宁病倒了,董庭月接替了他的公务,江路平被崔奕派去照顾生病的何司正。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加上这两天又没看见常清微,每个人都以为对方通知过了,没想到他和庭月都难得忘记交代常清微一次。

“额……你不是天天去找琅宁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江路平尴尬的开口,觉得自己的反应能力今天真是超常发挥。

“不是上次你和庭月叫我别乱跑,我看你们这么忙才没敢去!”常清微顿时觉得有些委屈,最好的朋友病倒了他都还没去探望过。

“那元宵,已经放下去了,公子你看这咱小本生意……”卖汤圆的小贩为难的看向二人。

“这些汤圆我都买了,送给旁边的小孩子吧。”常清微大手一挥将汤圆分给了在旁边眼馋许久的孩童们,小江兄跟在后头付钱。

孩子们高兴地捧着碗,围在常公子身边很是亲热,嘴里含糊不清喊着:谢谢大哥哥!祝你长命百岁!

“哈哈哈哈哈,也谢谢你们!大家都要长命百岁!”

童言烂漫逗笑了常清微,忘记了自己刚才要好好和江某理论一番。小江兄则用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与宣武大道锣鼓喧天的繁华不同,百玄司上下始终都是一片冰冷宁静,良辰美时从来都和玄司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想去吗?”银盆里的兽炭烧得火红,将房间熏得暖烘烘的,琅宁披着墨狐裘,坐在塌上,看着对面的董庭月在认真煮茶。

董庭月抿了口茶问道:“去哪里?”

琅宁:“三石台,我们可以乔装成普通百姓上去。”

“谁说我想去了。”董庭月抬手给琅宁续上热茶。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暂停一下公务。”韩氏案之前是琅宁在主查,他知道韩氏案不同于以往的民情悬案,怕董庭月也被迫卷入其中。

琅宁身体一见好就忍不住问案子进度: “这几日可有眉目?韩仲仁到底是怎么死的。”

董庭月:“大理寺验了那天的饭菜和尸身,找不到中毒的迹象,他在牢的饭菜都是格外关照过的,用度比一般囚犯好。可韩仲仁那天声称身体不适要请大夫,便没有吃饭,韩章送的那些糕点也没有动。”

“虽然在陛下面前称是暴毙,可大家也默认这并非意外。”琅宁没好全,还是咳嗽。

“仵作说韩公子身形肥大,患有心疾,要解尸才能明确死因,韩家拦着不让,又去仵作家里闹,被吓得不敢再来了。”董庭月把茶杯移到一边,将火炉上煎好的药倒给琅宁。

“小江偷偷去看过一眼,嘴唇比常人红些,衣服留有大量汗痕,想是突发心悸。”

“我想去大理寺的暗牢看看,你去过了吗?”琅宁端起药碗,吹了吹又放下,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觉得这药好像比他的命还苦,盘算怎么悄悄倒了,董庭月见状瞪了一眼,琅宁只好硬着头皮默默憋着气喝完。

看着琅宁把药喝完,董庭月才道:“大理寺不让外人进去,对我们更是严防死守。”这段时间不知道大理寺的左思梧抽了什么风,直接拒绝百玄司调动任何宗卷,也不肯让玄司去暗牢,惹得司尉崔奕发了好大的火,也停了大理寺来往百玄司调卷的特权。两边正打着擂台。

“今天是元宵喔,大理寺的人想必都回去逛灯市,陪家人了。”琅宁计上心来。

“我这正巧还有上次不小心捡到大理寺书吏的官服。”董庭月与琅宁对视一眼,默契的放下茶杯。

正值上元佳节,大理寺院和寻常人家一样,内院点着许多花灯想讨个彩头。寒风刮起,灯影绰绰映在墙上。

“喂!就你们!站住,进入大理寺内,可有放行的令牌。”一胖一瘦两名守岗的狱卒在门口的小桌上喝得醉醺醺,觉得面前穿着官服的人有些眼熟又陌生,拦住了董庭月。

“看见了吗,还不快让开,耽误了杜大人的要事,你们的狗命赔得起吗。”琅宁将大理寺暗牢的出入令牌摔在狱卒身上,另外那名廋小的狱卒忙不迭地捡起,恭恭敬敬地弯腰捧给两位大人。

“小的不敢,小的眼拙没认出您来,您请您请。”狱卒暗骂一声:“狗官。”琅宁语气轻狂,和杜瑄洲身边的文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名狱卒对他们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

“哼!算你们识相!饶你们吃酒去罢。”琅宁携董庭月大摇大摆地进入暗牢。

大理寺暗牢,之前他们就来过不少次,更何况江路平偷溜进来的时候,记下了关押韩仲仁的地方,董庭月他们自然轻车熟路找到了位置。

“啧啧啧,这待遇,真是少爷啊,韩章是真不舍得他儿子吃苦。”琅宁打开木门,暗牢阴冷湿寒,处处露风,唯独靠近韩仲仁的牢房一丝寒风都吹不进来。布置得很是周到,有暖炉炭盆,厚褥新榻。桌上的饭食已被撤走验毒,收拾得很干净。

“毕竟是寺丞的儿子,算起来也是从小在大理寺长大。”董庭月在四周看了一圈,敲了墙,在门板上观察了一会,给琅宁补充了一下屋子来历:

“这牢房本来是给过夜的狱卒单独辟的,后来改革新法,重新安排了住处,狱卒们轮流换岗守夜,这间屋子就空下来,所以看着比别处的好。”

琅宁拿手在跟前晃了晃,月光从高处的窗子透进来,凭着微弱的月光还是很难看清全貌,从怀里摸索出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残留的油灯。

“琅宁,你怕冷吗?”董庭月坐在了床榻上,神色晦暗不明。

“不冷啊,怎么了。”琅宁不明所以,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冷了?我身上这件先给你,一会再给你找厚的。”说着便要脱下斗篷给董庭月御寒。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依着韩仲仁的体型来看,是不是特别容易饿,在牢里吃得多,穿得暖,又被细心照顾着等老爹来救他,病了也只是打个招呼的事情。”董庭月摇了摇头,觉得韩仲仁死前说要请大夫的事不符合常理。

“那大夫呢,给他请了吗,不是说一天都没有吃饭了。”琅宁站在窗户下,月色浅淡笼着他的头发。

“请了,大夫的口供上说:没有诊断出什么问题,只是面色有些潮红,可能是热的,韩公子说他头晕困倦,晚些时候还吐了,给他开了两幅安神的汤药就走了。”董庭月回忆大夫的口供,江路平看过药方并没有问题。

“发现尸体的狱卒呢?”琅宁调察韩氏案的时候,韩仲仁还没死,后来想再去查得时候,又被诸多事情耽搁。

“发现尸体的狱卒是位刚来不久的小吏,被吓得不轻在家修养了,他平常在固定时间给韩仲仁送宵夜,那天送去的时候,发现韩仲仁已经断气了。请大夫和狱卒的口供倒是能对上。”董庭月在弯腰在软榻上摸索着,不敢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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