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柳百无聊赖地坐在喜床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实话说,他有些困了。
这几日东一条规矩西一条礼数,拘得人十分不畅快。昨夜又是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叫起来了,若不是要完成昏礼,乘轿子的时候就睡着了。
“这能放了么。”他示意手里的红绫,“……德七?”
“可……可以了。”
“哦,那接下来要干什么?掀盖头,喝合卺酒?我就这么坐着等你家小姐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用!不用做这些,我……家小姐很快就过来了。”
唐柳顿了下:“你怎么说话哆哆嗦嗦的?”
王德七欲哭无泪:“没有,就是看小姐成亲了,病终于要好了,有点太高兴了。”
天知道他现在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礼成之后,王老爷和元松就飞快收拾东西离开了,只留下他爹和他还有银眉,走之前还塞给他们各一张符箓要他们千万不可离身。
现在他爹和银眉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间布置成洞房的厢房里。
“你家小姐身体不要紧吧?”唐柳从身后摸了把红枣桂圆,往嘴里塞了一颗枣,边嚼边道,“既然不需要掀盖头,也不需要喝合卺酒,你家小姐也累着了,不如我们都趁早歇息。你看这床上都是东西,睡起来膈人,你家小姐肯定睡不惯,不如另起一间厢房让她舒舒服服地歇下,有什么事等大家伙都歇足了再说。你忙了这么久,肯定也累了吧?”
倘若放在正常情况下,王德七必定要破口大骂唐柳敢让他家小姐新婚之夜独守空闺,即便不配与小姐圆房,也该是唐柳卷铺盖另寻他处,哪有赶他家小姐出去的道理。
可是现在他连自家小姐的影儿都没见着,就连一时身体突发不适要去休整一二的借口都是临时编出来糊弄唐柳的。
唐柳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答,问道:“这也不成?”
“当然不成。”
回答的人却不是王德七,而是银眉。
她从外间进来,手里捏着一把金剪子,走到烛台旁边一面修剪烛芯一面道:“姑爷稍等片刻,小姐稍后就来。小姐自幼体弱,但有王家上下所有人悉心照料,从不生病,如今这一病倒,身体自是受不住。”
唐柳:“理解理解。”
银眉收起金剪,微微一笑:“**苦短,我和德七就不在此打扰了。”
唐柳:“啊?”
怎么忽然来真的。
室内的烛火在修剪掉多余的烛芯后愈发明亮,可此时外面天光已微亮,根本不需要烛火来照明,唐柳自是毫无所觉,王德七却是深感违和。
夜里拜堂,白日点烛,与常理都是反着来的。
他被银眉不容分说地拉出去,在阖上门前最后看了眼穿着重重嫁衣坐在拔步床上的唐柳,竟觉得这乞丐有点可怜。
“唐柳他到底是和什么东西成的亲?”他哆哆嗦嗦问道。
“嘘!”银眉厉目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敢在这里问这种问题。”
王德七一呆,不知是不是受银眉这句话的影响,愈发感到一种冰锥般的寒冷。而且明明天上已经出了半个太阳,这府邸里仍是阴森森的,他粗略环视一圈,便见除了从拜堂的正厅通往洞房的小道收拾得干净,两旁间或点有红烛,其余地方皆呈荒芜破败之色,就连杂草也蔫蔫的不见生气,再往烛光照耀不到的深处,则笼罩在一种浓郁的灰暗中,完全看不清楚。
王德七一个寒战收回目光,不敢再多言,与银眉两个人越走越快,径直离开了这座府邸。
踏出朱门门槛的一刻,身上忽而一暖,王德七抬头,才发觉今日竟是个天朗气清的晴天,即便是清晨,街上的青石板也铺洒满了阳光。
王德七登时双腿一软,颤颤巍巍回头,这时方看清头顶腐烂的匾额写的依稀是“岁宅”两个字。
他大惊:“这这这……这地方不是不能住人的吗?!”
岁宅可是徒水县有名的荒宅,据说荒废了好几代,县里无一人知晓这宅子何时建立在此,里头住的是何人,又是因何荒废。县中几个有学识的秀才倒是知道一二,说形制似是前朝的屋舍,旁的却也看不出来了。
这宅子虽然很旧了,却大而华丽,以往不是没人打过这宅子的主意,别说有几个钱的商户,就是县里无家可归的乞丐也想过将这里当作庇护之所,可但凡住进来或者想要买下它的,没一个不突发恶疾的。
渐渐的便传出此宅为不祥之地的说法,县中百姓皆不敢靠近。一不小心误入了,都要赶去城隍庙拜一拜。
前任县令倒是起过拆除岁宅改建瓦房的想法,到了动工前一天,乌纱帽却毫无预兆地丢了,说是因为皇城中党派之争牵连,可县里都觉得是这宅子的原因。现任县令接任后听闻传言,也不敢动了。
银眉只低声道:“小姐元宵逛灯会时走错了路,在这宅子前过了一遭,回去便病倒了。你莫管里头那乞丐是与谁成的亲,只需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就够了。”
她说罢转身关上朱门,又在门环上落了锁。
王德七看着她的动作,“我们就这样把唐柳一个人留在里面,不会出事吗?”
虽说一开始瞧不上唐柳,可相处了三四天,到底是有些情谊在的。
“无性命之虞。”银眉将钥匙递给他,“两个时辰之后,你随我一起来送膳,万不可叫他察觉端倪。”
王德七当即后退一大步:“我不干!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来第二次了!”
银眉脸色剧变:“住口!谁叫你提那个字的!”
王德七被她喝得发懵,又见她脸色迅速发白,便知自己又说错了话,他下意识看向那道上锁的朱门,怀里忽而一烫,他嘶了一声,往怀中掏了一下,掏出一张烧了一半的符箓,没过几息,符箓便彻底化灰了。
他像捧着个烫手山芋般猛一甩手,十分惴惴不安,忽被银眉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你若想小姐尽快痊愈,便同我好生照料唐柳。至于其他的无须多怕,只要带好符纸,不像方才那般出言无忌,便不会有事。”
王德七犹在后怕,闻言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自小跟着夫人居于道观,在此道上略通一二。”银眉道。
两人疾步往东走,刚走出半条街,便见管家拿着个大扫帚在扫地,扫出了成堆花花绿绿,折成大大小小不同形状的白纸。
王德七定睛一看,其中许多物什不正是和昨晚迎亲队打扮一模一样的纸人吗,除了纸人和纸唢呐等物,沿路还有许多纸钱。
原来昨夜接亲路上并非没有撒钱,只是撒的钱太轻了,落地无声,他没有发觉罢了。
王德七哇的一声叫出来,甩开银眉的手撒丫子往城隍庙跑去了。
*
另一边,岁宅内。
唐柳自是不知王德七在短短几个时辰内经历了怎样的冲击与心路起伏,只觉又饿又困,身上的喜服还又厚又重。
不是说就快来了吗,怎么还不来。
他靠在床柱上昏昏欲睡,就在意识迷离忍不住要倒头就睡时,唇上忽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揩了下。
他一个激灵坐直,“王小姐?”
他能感受到有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王小姐。
奇怪,王小姐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一点都没听到。莫非刚刚有几下真的睡过去了?
那他刚刚抓着几把枣子桂圆睡着的死样岂不是被王小姐看到了?
唐柳深感羞愧,新婚之夜,王小姐拖着病娶还要赶来洞房,而他这个做新郎的却在等到新娘之前就睡着了,真是不应该。
王小姐到现在都未出声应答,想来是有些生气了。
不过听声音,王小姐倒是并未移动,似乎还站在自己面前。
唐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也没有伸手去摸索身前的人,拍了拍旁边道:“王小姐,你坐下来吧。”
他说完等了片刻,王小姐仍是未动,转念想到自己这话听了易令人心生误解,忙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这门亲事呢,目的是为了什么我也清楚,我这个人呢要求不高,除了能吃好睡好穿好别无所求,更没有要与你做真夫妻的妄想。叫你坐下来就是怕你累着,毕竟你还在病中,好不容易好了点可不能再病倒了。”
这要是病重了,可不得怪到他头上。
“……”
“……王小姐,你身旁有人伺候吗。”
“……”
“……”
王小姐半天不吭声,唐柳不由纳闷,心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再不说话他可就不管了。
正想再问一句,唇上忽而一凉。
唐柳一愣,旋即便感受到冰凉而纤细的指尖在自己唇上来回轻拂,他张了张唇,对方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指尖稍用力按住他的唇,少顷又轻点他的鼻尖,顺着他的鼻梁往上如蜻蜓点水般滑过,最后微曲指节将眼纱勾了下来。
柔软的眼纱划过额角眼帘,唐柳下意识伸手往前探了下:“王小姐?”
眼纱之于唐柳,无异于衣裳之于常人,眼纱被摘下,唐柳有一种忽然被人扒掉衣裳的羞耻感,心说这王小姐病的是脑袋不成,一言不发便动手动脚的,旋即便听到一声娇笑。
这娇笑空灵异常,如同空谷中玉做的铃铛被清风吹响似的,又似多年未响,乍然响动后有一丝哑意,细听之下却只觉娇媚。
唐柳浑身过电,脸腾地烫了。
“柳郎……”
而后又有一道甚娇的声音响起,唐柳哪里被人这样百转千肠地唤过,只觉浑身上下无一不酥麻,心头更是发痒,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得劲,他被这声柳郎迷得头昏脑涨,再回过神来身上已伏了一个人。
这人身段纤瘦柔软,双手柔弱无骨地搭在他双肩上,与他颈项相交,唐柳浑身僵硬,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王小姐……”
“嘘。”王小姐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叫我微微。”
“……哦,哦……微微,是你的乳名吗。”
唐柳话落,忽觉腿上一重,肩颈处勾上一只又细又长的胳膊,同时鼻尖窜入一股幽香。
“是小名。以后只许这么叫我,我不喜欢王瑰玉这个名字,敢以此名唤我,我就杀了你。”
这话其实颇具疑点,若放在平时唐柳必定满心疑窦,可现在怀里坐着温香软玉,他能控制着不动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再者王——啊不,微微说这话时调子轻轻柔柔,跟哼曲似的,毫无威慑力可言。
“微……微微,我以后都这么叫你就是了。”唐柳磕磕巴巴道,“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现在有点太近了。”
“柳郎不喜欢吗。”岁兰微抬手抚摸唐柳的下颌,“今夜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柳郎不想做什么吗。”
倘若唐柳能看见,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怀里的人虽身着喜服,纤腰楚楚,肌肤却惨白不似活人,浑身上下黑气直冒,五官虽美,却七窍流血,尤其一对瞳仁黑不见底,映不出半分烛光,似能吞没周围的一切。
虽说着甜言软语,神情却是冰冷的。
可惜唐柳目不能视,此时被迷得神魂颠倒,满脑子都是昔日旁的乞丐闲谈时说起的与女子欢好是何等**的滋味。
唐柳疯狂咽着口水,浑然不知怀中人眸光深深,贪婪地在他身上深嗅了一下。
“柳郎,你好香。”
“不,是你香。”唐柳下意识回道,实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完才懊恼得咬了咬舌尖,“微微,时辰不早了,我看我们——”
唐柳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感受着脖子上突如其来的湿软触感,脑子完全成了一团浆糊,直至有一只手划过他的襟领,缓慢扯开腰带,解开衣带才猛然醒神。
他如屁股被针扎了似的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跳到一半察觉怀中有重物下落慌忙伸手去接,一阵手忙脚乱才勾住怀中人的腰身与膝弯将人抱住了,将将站稳后又一刻不停地转身,凭感觉将人放到床上,手背触及床单上乱七八糟的圆物后方想起床上还有大堆吃食,于是放了一半又将人托住,腾出一只手将床上所有零碎都扫到一边,这才将人放下,扯过被子盖到人身上,旋即立马转身,背对着人将方才的话说完了。
“微微,时辰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趁早歇息吧,你看你身上这么凉,定是病还没好,就别折腾了。”
他系紧腰带,擦了擦额头虚汗。
好险,差点就要把持不住了。
若是明日被王德七发现,小命恐怕要呜呼。
这王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此不矜持。
“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在此打扰你了。”唐柳说着扯开嗓子喊起来,“德七!德七!”
喊半天无人应,腰身反倒又被圈住了。
自背后贴上一具冰凉的身躯,便听微微幽幽道:“柳郎,新婚之夜,你要弃我而去留我独守空房吗。”
这如何能经得住?!
成亲前无人同他说王小姐是这般缠人的性子啊。
唐柳有苦难言,只道:“没有的事,只是我这人睡觉一向不老实,睡着了不仅手脚乱动还呼声震天,留在这里恐怕会影响你休息。”
“我不介意。”岁兰微道,“柳郎,留下来陪我。别独留我一人,我害怕。”
唐柳犹想挣扎:“你叫丫鬟或者嬷嬷陪你,她们应该都过来了吧?”
“不嘛。”岁兰微将额头在唐柳背上蹭了蹭,“要柳郎陪我。”
“……好吧。”唐柳心说这可不怪他,他转过身来托住岁兰微双臂,将他塞回被子里,“先说好啊,只睡觉,明日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可要如实说,我什么都没干。”
“都听柳郎的。”
唐柳这才放心,坐下来蹬了鞋子合衣躺到旁边,头一沾到枕头困意便接连来袭,没多久便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忽闻有人道:“柳郎为何不盖被子。”
唐柳困意连天,迷迷糊糊道:“你身上凉,多盖点,我盖了就要同你抢被子了。”
身旁人沉默了一会儿,忽而低低哭泣起来。
唐柳一下惊醒,将脸侧过去:“怎么了?我压到你了?”
他还没睡着呢,不至于乱动吧。
身旁人哭了一会儿,才道:“……柳郎定是嫌恶我是病体之躯,不愿与我同床,方才我要与你欢好时你百般抗拒,料想亦是出于此缘由。”
“……”
唐柳沉默片刻,默默展开臂膀,“绝无此事。”
岁兰微将被子分过去一半,脑袋也挨蹭过去,枕到他臂弯里,正欲开口,唐柳却好似有所觉,道:“好了,睡觉。”说罢拍了拍他的背,自己脑袋一偏,一下睡沉了。
岁兰微撑起身体,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他独身困在这宅子里不知岁月几何,前些日子不过是看到那王姓女人莫名感到心情不佳戏耍了一下,不曾想给自己换了个新娘子过来。
虽说是个男的,却也比百年来进到这里动辄哭爹喊娘的活人有意思多了。
他起了心思逗弄,这小瞎子的反应也颇为有趣。
况且这小瞎子阳气十足,实为大补之物,养在身边偶尔吸上两口也不错。
岁兰微重新枕着唐柳的手臂躺下来,故意将身体贴近唐柳,在唐柳因寒冷而无意识收紧手臂将他抱到怀中后恶劣一笑。
他不需要睡觉,但躺在唐柳身边被阳气包裹,如同浸浴在温泉中,几个时辰下来也十分滋补。
见唐柳悠悠转醒,便趴到他耳畔幽幽道:“柳郎,你抱得微微好紧啊,微微好不舒服。”
唐柳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刚昏昏沉沉醒来便听见这一声嗔怨,感受了一下还真发现自己的手搭在另一人身上,登时针扎火燎般将手撒开了,干笑了几声道:“我都说我睡觉不老实了。”
撤开手后身上却无动静传来,唐柳动了动身体,后知后觉微微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而且似乎并无要挪开的意向,不过唐柳暂且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了,他打着颤道:“微微,你有没有觉得夜里有点冷。”
这喜床铺的不知是什么劣布,睡起来竟比叫花巷的石板还冷。
岁兰微偏眸,看向透过纱窗照进来的天光,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手撑到唐柳肩上,再将脸侧枕上去,道:“柳郎,天已经亮了。”
“我睡了这么久吗,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唐柳一边问一边打颤,他冷的厉害,伸出手摸索了几把,自己没被压着的半边身子被子倒是盖的好好的,另一边的被子却因为微微俯卧的姿势全卷到了两人身体中间,相当于没盖。
他将这半边被子抽出来,试图通过抽被子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将微微掀到一边,但不知怎的,被子全抽出来了,微微却纹丝不动,他只好将微微和自己一齐裹紧了,稍觉暖和后才道:“微微,你身上这么冰,一会儿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祖宗,可别病倒了,病重了可要怪罪到他头上。
岁兰微被他裹成了蚕蛹,闻言稍抬眼看他,见他冻得脸发白,可怜兮兮的,遂大发慈悲收了身上的阴气,答道:“我不冷,只是自幼体寒,故而身上总是要比旁人凉些。”
唐柳:“那不若我们此后一人一床……”
“不过有柳郎抱着我安寝,我好受多了。以往夜里总因体寒睡不安稳,时常多梦,昨儿竟一夜无梦。柳郎怎的不说话?我知道了,柳郎莫不是嫌我体弱,与我共枕难眠,我这就差人再收拾一间厢房出来,此后你我二人分房而眠,省的你为难。”
唐柳:“……微微放心,绝无此事。”
唐柳躺了一会儿,身体回暖,肚子却开始叫空城计,正愁怎么将缠着他不放的微微推开,忽闻三下敲门声,王德七的声音紧随其后。
“唐柳,你起了吗,我来给你送膳。”
“起了起了。”唐柳大喜,“你等等,我这就来开门。微微,起床吃饭了,你衣裳穿好没,用不用叫丫鬟进来?”
岁兰微不大情愿,但心知唐柳与他不同,需要进食活命,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不用,你去开门吧,我不出内室就是了。”
门口那人一闻就臭的要死,他才不要与之共处一室。
唐柳一愣,道:“那我将饭端进来。”
岁兰微重新趴到床上,懒懒道:“不要,我没什么胃口。”
他又不吃饭。
“多少吃点,饿坏肚子就不好了。”唐柳劝道。
“不要。”
“好吧。”唐柳也不管他了,“我昨日的眼纱在哪?”
岁兰微从枕头底下抽出眼纱给他。
唐柳绑到眼睛上,摸着墙走到外间,将门打开了。
等了一会儿,才听王德七道:“……你睡得如何?”
“挺好的啊。快摆饭,我要饿死了。”他折身走回室内,摸索着在桌边坐下,半晌没听王德七的脚步声,不由奇怪,“德七?”
“来、来了。”
王德七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走进厢房,将食盒中的饭菜碗筷一一在唐柳熟悉的位置摆开,又将背后的包裹递给唐柳,“我将你的家当都带来了,除了那身破衣服实在不能要了,其余都在这里了。”
说是家当,其实也不过是一口陶碗和一根竹杖而已,唐柳接过来摸了摸,感觉触感熟悉后便放到一边开始吃饭,将肚子填了个半饱后方有心思提起正事。
“对了,等会儿你带我在宅子里走一遭,教我认认路?”
内间岁兰微听到,出声道:“为何要旁人带你,我带你在宅中逛逛便是了。”
唐柳道:“你还是在房里养病罢。”
岁兰微恼道:“……不和你待在一处,我的病如何好?”
唐柳恍然大悟。
原来这冲喜是这么个冲法,难怪王小姐夜里都要与他共枕而眠,原来是为了治病。
好险,差点就自作多情了。
他拍了拍胸膛,忽听王德七惊恐道:“你在同谁讲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