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这封格式更加全面的信贴,陆衍脑子顿时清醒,晃着苏玥的手臂也没了轻重,“你这是哪来的。”
苏玥被他哄着,本来都快要睡着了,眼皮沉得张不开,这会又硬生生被晃醒了,但她很快眼皮又阖起。
“先别睡,玥玥,回答我,这是谁给你的。”
苏玥闭着眼睛,眼皮完全睁不开,听到陆衍问得着急,她才说:“不是谁给我的,这是我偷偷拿出来的。”
陆衍聚精会神盯着纸上的内容看。虽然很暗,可纸上的字清晰可辨认,且那几颗红章盖得正。
这才是真迹,错不了。
听云隐山上那群人闲聊时说过,江州官府办事不力,等他们抢完东西后,隔了很久,官府才派兵去。官兵到了地方,那儿也只余哭哭啼啼,一脸沮丧的谭家家仆。
这事不久后,京城那竟然传来急讯,要求江州衙门彻查此事。
可这事江煜他们还没上报,远在京城的究竟是怎么得知有这么一出盗匪抢劫事件。
这其中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
有一种可能,就是江煜有意而为之。
先放出消息,让云隐山那群人劫走了谭一程送给夏杨的贿赂。他们再装做毫不知情,出来调查此事。
这样一来,江煜得了上谕,可名正言顺地出师。二来也表明,他其实根本没有站在当朝如日中天的夏党那一边。不然他大可以抢在之前出兵,将此事做成送给夏杨的顺水人情。
至于曹洪睿,明面上当众烧掉写给夏杨的名帖,实则私下里把真名帖留下。估计他也是在为自己留后路。
“玥玥,你从哪偷拿出来的。”陆衍揉着苏玥的手臂,用了点力,见她还不醒,干脆捏住了她的鼻子。
苏玥脑子里似塞了棉花,鼻子喘不过气来,他一直在晃着她,问她东西是怎么来的。
她拨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才开始解释。
原来山上宴席那晚,陆衍和韩光复从曹夫人手里拿走了假的那一封名帖后,曹夫人将苏玥喊了进去。
曹夫人虽然认得几个字,但是仍然是看不懂名帖上写的内容,她实在好奇,把苏玥喊了进去。
因为苏玥是她们这唯一外来且刚到的,而且年纪不大。曹夫人问了苏玥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苏玥看信的时候,脑子差点转不过来,信上每几个字就是一个典故,且通篇下来不带重样的,反正主旨就是借古誉今。
苏玥说没什么特别的,曹夫人又好奇,那为什么她丈夫要让她把抄的那份拿给韩光复。
信贴里提到这个姓夏的,苏玥记得他,她听陆衍讲过几次这个名字,陆衍好像很在意这个人。
曹夫人将名帖放入盒子后并未在意,只放在书案后的架子上,继续去庭院里和人赏月。苏玥趁人没注意,借用书案的纸笔,默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出来,和盒子的调换了出来。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她干这一切都挺正大光明的,根本没人注意她在干什么,重新回到庭院时,曹夫人还好意提醒她手侧沾染了墨水。
苏玥本来想在下山前,把偷出来的东西给陆衍看,但是那会来了其他人,她就想着下了山再给他。
想着想着,到了大哥的府邸,苏玥不见陆衍,也就把信贴交给他这事给抛之脑后了。
苏玥听陆衍的声音变得很兴奋,是她从来没听到过的开心,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那种。
“原来那天你要给我的东西是这个。”
苏玥本就困倦,又被陆衍弄醒,这会听他宝贝这么一封信,比对她都好,她有点闹脾气,“不就是一封信嘛,你也太高兴了,你怎么对一封信都比对我要好呢。”
苏玥没听到回答,脸颊却被连着猛亲了好几口,“玥玥你真棒。”
第二天苏玥睡到日上三竿,脸侧趴在枕上,身上出汗后黏黏的。她睁开眼时竟然喊出了小谷的名字,她想叫小谷准备沐浴。
久久没人应答,苏玥才想起,这不是安阳的家中,是江州大哥的府邸。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摸着床榻两边,空空如也。她完全睁开眼,左右转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陆衍什么时候走的她完全不知道。
苏煜这几天很忙,也不回府,吩咐了管家照顾苏玥,他人几乎就住在了衙门里。苏玥也找不到陆衍,他那晚说了他有事后也离开了府邸。
管家跟她说了,这些天城中戒严,苏煜让她先安生呆在家中,等他处理完这段时间的公务,再派人把她送去玄鹤子的道观。
苏玥呆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呆了几乎一整天。
在外面漂泊觉得累,可是落定了闲下来,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在后院巷道内闲逛,看见了有两个黑衣侍卫把守的院门,她顿时来了好奇心。
“这里面是谁在住啊?”苏玥问,但两个侍卫目不斜视,他们不说话。只专注守着前院这一侧的院墙。
他们一动不动,没有表情,像是假人。
侍卫没见过苏玥,也不清楚她为何能在臬台大人府中走动,他们只是奉命不让里面的人逃出来。
苏玥站在原地不走,碰巧管家刚带着两个婢女从不远处来。
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比苏煜年纪大,又比他们爹年纪小,苏玥称呼他为严叔。
“严叔,是谁住在里边啊?我能进去看看嘛?”
管家看了眼身后的婢女,让她们先进去。
婢女们端着的托盘里装的瓶瓶罐罐,苏玥很熟悉,那是用来洒在外伤的药。
“回三小姐,是大人收的小妾。”管家道,他伸长脖子看了眼院门里的情况,这会那人受了严重的伤,一时半会应该也是逃不掉了。
苏玥直觉那人可能是小魏,“可是一个小妾,又不是什么罪人,为什么派人看管?”
“这……”管家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小姑娘解释,只道:“这是大人的吩咐,三小姐可否还缺什么,我这就去置办妥当。”
苏玥摆摆手,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吵着闹着让管家就让她进去看看,就看一眼。
管家面色为难,刚好里面传来瓷瓶摔在地上的声音,他着急进去看看状况,苏玥也就跟着他身后进去。
“你们都走!别碰我,别碰我!”魏芝里衣的系带没系,裸露出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红痕,有的红肿,而有的已经破皮,流着血水。
碍于身份,管家进了院子,只站在门外问婢女发生了什么,而苏玥是直接进了门,转进了厢房内。
床榻边的衣架上挂着一根鞭子,褐色的鞭子上还沾着点血迹。
苏玥眼睛顿时睁大,小魏身体上细长的红痕交错,比她脸上的横在鼻梁上那道更鲜艳。
一个婢女跑出去向管家通报,另一个婢女忙着收拾地上碎掉的瓷片残渣。
苏玥喉头发紧,望着眼前的一幕发呆,脚步黏在原地,愣了会才想着要跑上前去,她声音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有点颤抖,“小魏,你……”
她想问的是你还好吗,但魏芝当然不好,她表情空洞且绝望,遍体都是新鲜的伤痕。
“滚出去。”魏芝闭上眼睛,她不想看见和苏煜有关的一切。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好像到了理智即将崩溃的边缘,苏玥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想先处理她身上的伤。
苏玥接过婢女的药瓶,和干净帕子,离她床榻更近。
“先让我处理好你身上的伤口可以嘛。”她轻声问。
魏芝冷哼一声,笑了出来,“你们兄妹两这样有意思吗?是觉得我这种贱人的命很好玩吗?”
苏玥摇晃着头,不太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也不明白她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如何,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只想绑她把伤口处理好。伤口流出的血水渗透在里衣上,被褥床单皆被沾染上了。
苏玥不管她如何出言讽刺,端着盘子坐在床榻边,掀开她身上的衣服。魏芝一动不动,任由她这样剥开衣服。
苏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后背光洁的皮肤上纵横都是伤,不仅仅是双臂,很可能双腿也是。
这是那架子上的鞭子造成的吗?
魏芝只是重新穿起里衣,面无表情,复而倒在了床榻上,就这么压着伤口。
“小魏,先给伤口上药好吗,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其实苏玥自己心里也没底,她有点难以相信这是大哥打的。
可是这是他的府上,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伤口很严重,有几道鞭痕极深,甚至连血肉里的黄色脂肪都清晰可见。
伤口留疤事小,若是没有专业的大夫来处理,很可能因处理不当而高烧不退,直至死去。
魏芝侧躺在床榻上,眼眸无神。
婢女向管家禀告后,重又进屋让苏玥出去。
毕竟一头是爷要求要严加看管的人,一头是爷的亲妹,人都不能有闪失,而且都要护住的。
“我来给她上药,你们都出去。”苏玥跟婢女说,婢女拿不定主意,又去问门外的管家,管家点头同意,只让婢女在门外候着,万一有什么问题及时在旁边看着。
苏玥重又走向床榻,坐在床边,魏芝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对着墙面,她说:“别管我,不要吵着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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