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停了。苏亦把最后一颗薄荷糖抛进嘴里，金属糖盒在指尖转出冷光。磨砂玻璃门推开时涌出的雾气里，艾可斯只围着浴巾走出来，水珠顺着腹肌滚进人鱼线。

"伤口沾水会感染。"苏亦盯着对方锁骨下的淤青。

艾可斯把毛巾甩在椅背上，发梢的水滴在苏亦的素描本上。纸页间夹着的设计图被晕开一角——是件维多利亚风格的束腰，铅笔勾勒的蕾丝褶皱间写着潦草批注：腰围再收两厘米。

"Cosplay装备？"艾可斯俯身时水滴落在苏亦后颈，"给谁的？"

薄荷糖在臼齿间裂成碎片。苏亦合上素描本，蓝瞳在暖光灯下泛着琉璃色："关你..."

他的尾音突然变调。艾可斯潮湿的手指正摩挲他耳后的皮肤，那里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烫伤疤痕。记忆像被撞翻的香水瓶，猝不及防涌出辛辣的琥珀香——十四岁生日宴上，继母"失手"打翻的英式红茶。

"别碰。"苏亦攥住他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艾可斯低笑一声退开，腰间浴巾险险卡在胯骨。他故意晃到苏亦的衣柜前，抽出那件黑色缎面睡裙："今晚穿这个？"

苏亦抄起裁缝剪掷过去，刀刃擦着艾可斯耳际钉进衣柜。蕾丝布料应声裂成两半，露出藏在夹层里的止疼药瓶。

空气骤然凝固。艾可斯捡起滚到脚边的白色药瓶，标签被刻意撕去，只剩生产日期墨印：2020.03.27。

"氟西汀。"苏亦夺回药瓶时声音很轻，"抗抑郁的，要尝尝吗？"

艾可斯突然扣住他后脑。这个吻来得凶猛又突兀，薄荷的凉混着血的铁锈味在唇齿间攻城略地。苏亦的膝盖撞翻了落地灯，黑暗降临的瞬间，他听见艾可斯在耳边呢喃："你该试试更好的止痛剂。"

手机震动打破了危险平衡。苏亦推开他时，视频通话请求刚好弹出——是郑婉发来的跨国会议邀请。他抓起外套走向阳台，没注意艾可斯盯着药瓶的阴郁眼神。

暴雨初歇的夜空泛着紫红。苏亦刚接通视频，就听见小姨的惊呼："宝贝你的嘴怎么了？"

玻璃倒影里，下唇的咬伤还在渗血。他舔掉血珠轻笑："被野猫挠了。"

"说正事。"郑婉切换成工作模式，"下个月伦敦时装周，你设计的洛丽塔系列..."

通话持续了四十三分钟。苏亦挂断时，发现艾可斯站在纱帘后抽烟，火星明灭间照亮他脖颈的抓痕——是刚才厮混时留下的。

"设计师苏亦？"艾可斯吐出烟圈，"三年前震惊巴黎时装周的幽灵少年，原来躲在材料学院焊电路板。"

苏亦瞳孔骤缩。这个秘密连父亲都不知道，郑婉用尽手段才压下所有报道。他反手扣住艾可斯咽喉按在墙上，声音冷得像淬冰："谁告诉你的？"

"你给小姨发的设计图..."艾可斯因缺氧而涨红的脸在笑，"落款Y.Su，和当年Vogue专访的签名一模一样。"

掐在颈间的手突然卸了力。苏亦退到光影交界处，白发垂落肩头："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有些秘密..."

他的话被楼下喧哗打断。七八个手持钢管的混混正在踹宿管处的门，为首的黄毛对着三楼比中指："艾可斯！你妹在我们手上！"

苏亦明显感觉身侧的人僵住了。艾可斯扯过外套翻出窗台的动作快得惊人，等苏亦追到楼梯口，只听见夜风送来半句颤抖的："诺诺有先天性心脏病..."

消防通道的声控灯全坏了。苏亦在二楼拐角撞见艾可斯，对方正把昏迷的少女往身后藏。黄毛的钢管擦着艾可斯额角飞过，在墙面砸出蛛网裂痕。

"带她走。"艾可斯将车钥匙塞进苏亦掌心，眼底泛起血丝，"白色GTR停在..."

钢管砸中肋骨的闷响截断话语。苏亦接住瘫软的艾可斯，摸到他后腰黏热的血——不知何时被划开的伤口正汩汩涌出鲜血。

怀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苏亦瞥见来电显示"冯娟"，想起这是艾可斯母亲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中年女人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耳膜："可斯你妹妹的药...诺诺今天没带肾上腺素笔！"

黄毛的狞笑在逼近："这么漂亮的妹妹，卖给黑诊所能换..."

苏亦把艾可诺推进消防柜后的阴影。当他站起来解开腕表时，薄荷糖盒从口袋滚落，在楼梯间敲出空灵的回响。

"一起上。"他碾碎糖片，蓝瞳在黑暗里荧荧发亮，"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