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寻猛地回头看了沈沛一眼,随即冷静下来,马上拨打了120,然后又打给了班主任。
两人匆匆地从天台下去。
人紧张到一定地步,仿佛连心跳都感知不到了——这点沈沛深有体会,有好几下他甚至僵硬地同手同脚起来。
眼前如同还映着大片大片的血色。
庞升霖的手脚都有点扭曲,不知道骨折骨裂没有,源源的鲜血就从他后脑勺和嘴角、胸膛溢出。
沈沛半跪在一旁,轻微颤栗地伸出手,想试探一下他的鼻息。
秋寻出声制止:“你别动他。”
二中一公里内就有一家三甲医院,救护车马上就会到来,这时候原地待命才是最好的。
救护车、警笛呼啸而过,可怜班主任火急火燎地从家里赶过来,只闻到了车尾气,庞升霖已经被救护车抬走了。
而警察也准备带秋寻和沈沛回去问话。
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马虎,医院那边肯定要第一时间求助警方,来为这件事定性。
问询室里沈沛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是意外。”
秋寻对于警方转述的他的说辞毫不意外,只沉默了好半天,点了点头。
经过了漫长的调查取证,还有手术抢救。
庞升霖被推出了手术室,等到他的情况稳定下来,警方找到他配合调查。
出乎意料的是,他摔脑震荡了,引发了失忆症,而且还特么是选择性失忆。
比如,他记得他最后是和秋寻、沈沛在天台上,也记得他们发生了争执,至于他到底是不小心摔下的楼,还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无从得知,因为他不记得了。
在沈家的施压下,最大嫌疑人沈沛得以释放,案子虽未完结,却也告了一段落,被暂时定性为意外事故。
淮远和岑晓早早就在家属等候室,门一开,他俩急急冲了上去。
“秋寻!”
“哥!没事吧?”
两人围着秋寻来回转悠,确定秋寻全须全尾完好无损后才放下心来。
淮远抱着秋寻的肩背,一个劲轻拍,也不知道谁更需要安慰。“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沈沛,你没事吧。”关心完自家哥哥,岑晓又转头看向沈沛。
“没……”
岑晓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点,秋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一个明显制止她再靠近前方的动作,只不过这会情况混乱,岑晓没想太多,又回过头关切地问:“哥,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秋寻放开了手,却还是定定看着沈沛的眼睛。
那一瞬间沈沛心脏都暂停了,如果秋寻说出了什么……如果……
最终秋寻收回了视线,不发一言。
沈沛泄力地靠着墙壁,脊背微弯,盯着那边被两人簇拥包围关心着的秋寻,颇感狼狈,寒意刺骨,刮得他的骨头生疼。
他不应该松手的,他像个杀人犯。
—
警察撤走后,秋寻单独去了庞升霖所在的SVIP病房。
庞升霖开麦打着游戏,骂骂咧咧的,由于右手骨折了,打着石膏,他只能单手操作。在泉水挂机后,他伸手抓了几个床头柜上摆着的果脯塞进嘴里。
看到秋寻,庞升霖诧异地挑起一边眉,“哟,你没找你男朋友哭呢。”
这句“你男朋友”更像恶意的戏谑。
秋寻懒得理会他的脑残发言。
见他不说话,庞升霖自觉没趣和落于下风,开门见山爆出“惊天大秘密”(他自己认为的)。“我没有失忆。”
“所以呢?”
“……”庞升霖一噎。“我记得全部的经过,包括沈沛故意害我摔下楼……”
他娓娓道来:“我不说只不过是念及同学一场的旧情,实际上我们庞家只要向警方施压,案子一天不结,谁也别想好过!”
秋寻很无语,“你没有证据证明沈沛是故意的。”
“我是没有,沈沛不也没有证明他不是故意的的证据吗?”庞升霖敲了敲手机屏,“要不咱们就试试谁能耗得过谁呢?”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秋寻打断他:“开条件。”
“……”
庞升霖躺进枕头里,“沈沛那傻逼我是不指望他跟我道歉了,不过他影响了我高考这件事我们还是得谈谈。”
他现在这情况不躺个小半年根本痊愈不了,何谈参加高考前的总复习。
秋寻淡淡嘲讽一笑,“你也会担心这个?”
庞升霖却说:“高考而已,随便考考。我爹妈早给我安排好门路了,有的是好学校争着抢着要录取我。”
秋寻等着他说完。
庞升霖:“但我想去全国top1的A大。”
他用仅剩完好的一边手撑住下巴,“你让你男朋友家打点关系,送我进A大,不过分吧?”
“可以。”秋寻很快就应下了。
话虽如此,他并不打算求助淮远,更准确的是他不想让淮远知道这整件事的实情。
秋寻记得A大的校长跟母亲是旧识,从这方面入手,也能搞定庞升霖的要求。
庞升霖刚露出得意的笑容。
只见秋寻从背包里拿出几份文件,“和解书,一式三份,你签了就奏效。”
“………………”
好家伙,就搁这等着他呢!他还跟个傻逼似的往坑里跳。
庞升霖怒地指着其中一项条款,“什么叫甲方非有意造成的意外伤害?!你看沈沛那小子像不是故意的吗?他就是想弄死我,我摔下楼后他估计还想掐我脖子呢?!你瞎了吗???”
秋寻淡然抽回文件,“你可以不签。”
庞升霖嘴角抽了抽,“行行行,签签签!我真服了!”
鸡飞狗跳一阵,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庞升霖嘀咕了一句:“沈沛都非礼你妹了,你还帮他呢。”
“沈沛做的事,关岑晓什么事?”秋寻反问。“她应该背负这一切吗?我也不想让淮远为难。”
庞升霖一怔。
秋寻挥了挥他手里保留的两份和解书,“我和淮远的事,希望你能保密。”
“昂。”庞升霖应了声。“对插手你们死同性恋的事没兴趣。”
—
秋寻关上了病房门,路过走廊上的一道人影时停也不停,把其中一份和解书拍进了对方怀里。
“秋寻,”沈沛在身后叫住了他。“……谢谢。”
秋寻停下了,回头。
“你是故意的。”
沈沛几乎是下意识反驳,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上百次:“我不是。当时他的手太滑了,我抓不稳……情况太危急了,谁来都没办法。我不是故意的。”
秋寻不再就这方面多言,“你叫住我,无非是想让我保密,尤其不能在岑晓面前毁坏你纯良的形象。”
沈沛喉间一哽,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最终他点了点头承认。
“可以。”秋寻同样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也同样地话锋一转:“作为公平交换,你离岑晓越远越好。”
“为什么?”沈沛脱口,心里即恐慌又难受。“我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
秋寻抬眼,眸光锐利地看着他。“沈沛,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没道理你犯下的错,却要我妹妹来承担后果。”
“如果你不为此付出代价,我会担心以后某天你因爱生恨把我妹妹杀了。”
字字诛心。
阳光倾泻而下,秋寻往前走了,淮远在医院楼下等他,只有沈沛还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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