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儿从这里离开后,蓝安卿知道她和丞相来此的瞒不过沈景曜。
她也没有打算瞒着,毕竟答应曲慕儿的事情还需要找沈景曜。
她眉头紧锁,看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丞相来这一趟,虽然沈景曜不会明面上拿出来讲,一定会给小皇帝和丞相使绊子。
她手指划过脖颈上面的淤青,耸了耸肩。
窗外春色渐渐淡了下去,知了开始慢慢出现,几个太监正在外面抓偶尔传来一两声叫声的知了。
太阳的余晖顺着窗户照射进来,透过窗户上精美的雕刻图案,在地下留下一个个橘红色的光亮。
透过光亮那些阴影看起来有些失真,似乎慢慢被光亮所侵蚀。
伴随着太阳慢慢西落,橘红色的图案变形拉长。
曲慕儿从皇宫中离开,站在冷清的街道,转身看向明亮的深宫。
朱红色的宫墙,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看上去威严壮丽,外面的人羡慕里面的公主娘娘,却不知道里面的人像是被折断翅膀的小鸟,早已经丧失了自由。
正如蓝安卿所想,曲慕儿不是厌恶所谓的父权,而是厌恶所有压迫。
父权,夫权,君权……这些她都要推翻。
原本计划是要利用蓝安卿达到自己的目的,结果发现蓝安卿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轻轻吐出一口气,曲慕儿看向逐渐远去的轿子,跟了上去。
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她只是沉默的跟上去,并未追究什么。
丞相嫡女,表面风光,实则处境艰难,人人可欺。
从丞相府正门进了府中,那些下人表面恭敬,眼中止不住露出嫌弃、厌恶。
“姐姐回来了,你怎么样?长公主有没有为难你?”一个身影慌张的跑了进来,头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
曲慕儿微微摇了摇头,手轻轻搭在曲依儿头上,轻声温和的问:“你怎么样?看过大夫了吗?”
曲依儿挽住曲慕儿的胳膊,撒娇似的点了点头。
软糯糯的声音一直在曲慕儿周围不停的说着,但并不让人觉得厌烦。
两人相互搀扶,曲慕儿听着曲依儿的话,眼中含笑,嘴角轻轻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夕阳余晖慢慢消失,照耀在两人身上的光也一点点下移,直至消散。
身体像是散架一样,无比疼痛,带着让人气难以忽略的火辣辣的感觉。
蓝安卿尝试动动手,却完全没有力气,或者说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她躺在破草堆上,鲜血随着草堆往下流淌,被她护在身下的婴儿尝到一滴鲜血,停止了哭闹,不断舔舐着。
身体的疼痛让蓝安卿眉头紧紧皱着。
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梦境,被困在女孩身体之中。
身体完全没有随着她的意识做出相应动作,但身体的疼痛却不断被她感知到。
“孩子才那么小,你怎么可以……”屋内女人声音细微。
“老子养了她那么多年,也该是她回报老子的时候了!”男人声音中气十足,暴躁中带着怨气让让自己女孩的身体不断颤抖。
“当年如果不是我心软了就应该直接掐死。”男人恶狠狠的说,说着啐了一口痰,里面似乎传来巴掌声和女人小声哭泣声,“十几年了,一个儿子都没生下来,老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屋内传来东西摔倒的声音,和女人哭泣声交叠在一起,许久才从里面出来。
“真是一个废物,吃了我那么多东西,一个男丁都生不下来。”老妇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几个鸡蛋塞进男人手中。
男人嫌弃的将老妇人推开,眼睁睁看着老妇人跌倒在地上,声音依旧带着暴躁:“当初我就说不娶她,你非让娶,娶过来这幅德行,干脆打死算了。”
他说着目光看到趴在草堆上的身影,不耐烦的说:“过两天我找个人把她卖出去,你别把她脸打坏了,到时候就不值钱了。”
“好,你先将鸡蛋吃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吃鸡吗?”老妇人自己爬了起来,看着男人说,“我把鸡杀了,一会儿就做好了。”
“你快点,我快饿死了。”男人一脚将凳子踹翻,骂骂咧咧的说着。
老妇人对男人的作态已经习惯,连忙去看鸡做的怎么样了。
男人踢了几脚凳子,将凳子踢正坐了上去,完全无视其他人。
梦境慢慢退散,蓝安卿睁开眼睛,眼睛有些失神。
短短的梦境之中,她体会到了钻心的疼痛、无尽的绝望和刻骨的恨意。
缠绕在心脏上的恨意不断挤压着她的呼吸,让她喘不上气。
眼神越来越涣散,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
“姐姐……姐姐……”不断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像是从天边响起的一样。
蓝安卿突然回神,耳边的声音刹那间消失,目光聚焦起来,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
惜兰手脚麻利的为蓝安卿更衣,熟练的用脂粉将蓝安卿脖颈处的青紫遮盖起来。
“早朝结束了吗?”蓝安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淡声问。
天边出现鱼肚白,柔和的白光慢慢从天边升起,驱逐走一片黑暗。
嫩黄色的小花挂着树枝上,随着微风轻轻舒展着身姿,花瓣上面点缀着晶莹的露珠,像一颗颗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已经结束了,长公主您要向太后请安吗?”惜兰声音柔和,手上的动作也一样轻柔。
蓝安卿微微否定了惜兰的话:“去御书房。”
御书房静悄悄的,空气中似乎都静止了,不再流淌。
蓝睿明坐在龙椅上,面对沈景曜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沈景曜坐在蓝睿明右下方,他随意的靠在椅子上,看着蓝睿明,声音随意却带着威压,“这篇策论陛下如果都分析不出来,让臣如何和先帝交代?”
“臣是先帝亲封摄政王,有义务也有权利帮助陛下成长。”沈景曜懒洋洋的动了下身体,“臣还以为昨日陛下从丞相那里学到了什么。”
蓝安卿刚被太监引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太阳光闪过,她眼睛眯了眯,里面似乎有光流转。
“御书房乃陛下处理政务之处,长公主殿下怎会踏足于此?”沈景曜掀了掀眼皮,看到走进来的蓝安卿说。
蓝安卿走到蓝睿明身边,低头看了眼铺在蓝睿明面前的文章,,眉头紧蹙。
“摄政王既然知道自己的责任,难道就是这样教导陛下的?”她并未回答沈景曜的话,反而自顾自的反问。
“如何教导臣心有自有定数,就不劳长公主费心了。”说着沈景曜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如果长公主实在清闲,不如思考一下臣的提议。”
蓝安卿伸手将蓝睿明面前的策论收了起来,换了一本奏折。
“陛下在功课方面有所欠缺,本宫认为陛下有必要请一位太师。”蓝安卿葱白的手指搭在桌子上,目光平淡的看向沈景曜。
丝丝金色阳光从窗户照耀进来,清晨的阳光并未带着热气,只有金黄光亮照射在屋内陈设物品上面,被反射出去的光想一个个七彩的光。
在阳光下,昂贵的丝绸质衣服看起来更加富有光泽,精美的发型上面的发簪、点翠,在阳光下反射出亮光,在墙上留下一个个光点。
蓝安卿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看着沈景曜,沈景曜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蓝安卿。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还不错。
“长公主说的是。”他看着那在阳光下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他目光放肆的看着眼前的人,眸子中带着满足。
只要是一切合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一方面是因为蓝家是正统,无论权利大小都是皇家,皇家有皇家该有的尊严。
不过这在沈景曜眼中并没有太重要。
另一方面是朝廷中虽然很多大臣因为惧怕自己的权利而倒向自己这一面,但如果自己真的想要颠覆蓝家江山,那看似柔顺的朝臣第一个不同意。
而一旦对正统皇帝太过苛刻,这些老东西很容易抓到他的不对,以此让自己交出一些权利。
他不否认有些朝臣是忠臣,但他更加相信,那些人另有野心,必须抑制自己罢了。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蓝安卿唇角上扬一个小小的弧度,声音平淡没有情绪,“我要丞相幼子做陛下伴读。”
蓝安卿看着沈景曜,声音带着细碎的笑意,咬字清晰特意加重:“摄政王觉得如何?”
沈景曜目光微变,缓缓坐直了身体。
他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原来昨日丞相求见陛下是为此事。”
蓝安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随手拿起一个奏折看了起来。
蓝睿明这边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奏折。
蓝安卿目光扫过沈景曜面前的小桌子,上面摆放着一沓奏折。
而那些才是真正有用的奏折。
她声音轻巧,完全没有将沈景曜话语中的嘲讽当回事:“摄政王认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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