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曜轻笑一声,反问道:“臣有拒绝的理由吗?”
他声音很轻,夹杂着一些不屑和看不起。
在先帝去世后,沈景曜从来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中过。
他从来不认为年近五十的太后,仅仅九岁的小皇帝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尤其是身为女人的蓝安卿,从小被保护的很好,除了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之外什么都没有接触过了。
这样的人,更是没有可能给他带来威胁。
“如果摄政王拒绝,本宫也没有任何办法。”蓝安卿虽是这样说,但表情悠然自得,完全不像她所说的那样。
沈景曜手搭在那一沓奏折上,眼帘微微垂下。
纤长卷翘的睫毛在他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根根分明。
由这件事情可以知道丞相确实在意自己的小儿子,而一旦在意,就容易被掌控。
一旦将人交给蓝安卿,蓝安卿和丞相就算是正式结盟了。
虽然对他并没有太大的阻碍,但也会让他很不爽。
尤其是会让蓝安卿在绝境中看到希望,更不会走自己为她选择的道路。
但如果不答应,朝臣一定会拿这件事情不断找他的事。
一想到那些朝臣不断上奏的奏折,喋喋不休的嘴脸他就头疼。
仔细权衡利弊后发现无论选择那一个他都没有太大的损失。
“长公主应该明白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一些东西。”想通之后,他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人可以给,但损失了一个可以威胁丞相的人,他自然要讨一些好处的。
蓝安卿目光停留在沈景曜的脸上。
她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沈景曜的主意怕是要落空了。
她唇角微微上扬,那张脸却没有因为那一丝笑意而显得更加柔和:“摄政王想要什么?”
她声音中似乎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仔细去听似乎又没有。
沈景曜听到后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眼睛因此染上一丝愉悦。
“我所求不多,长公主就是其中一个。”他目光带着侵略一瞬不瞬的看着蓝安卿。
那**裸的占有欲和**毫不掩饰的撞进了蓝安卿目光中。
双方目光在空中相撞,似乎产生了激烈的火光,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皇姐……”有些紧张的氛围让蓝睿明有些无措。
他手轻轻拽了拽蓝安卿的袖摆,声音细小如蚊虫。
在身边没有人依靠的时候他可以强撑着面对沈景曜。
而一旦身边有依靠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去寻找依靠,以此来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蓝安卿低头,对上蓝睿明担忧的目光,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没事。”
“我什么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可以在乎的。”蓝安卿没有看向沈景曜,目光依旧看着蓝睿明,眼中带着淡淡的安抚。
“摄政王所求之事,本宫难以满足,似乎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蓝安卿声音很淡,淡到沈景曜勉强能听清蓝安卿的话。
话语中满满的威胁让沈景曜磨了磨牙,牙齿咬上脸内侧的软肉,轻轻摩擦着。
他自然听的懂蓝安卿的威胁之意,且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如若不是他询问过太医,知道当时蓝安卿脉象全无,已经无力回天,他都不会像现在一样捉襟见肘,被蓝安卿以此威胁。
蓝安卿微微垂眸,看着小皇帝。
她在赌,在赌沈景曜对原身的偏执或者说是那种得不到的**对沈景曜的影响。
看着沈景曜有气却又硬生生吞下去的模样,蓝安卿知道自己赌对了。
沈景曜站了起来,眸子中带着烦闷和怒意。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目光在蓝安卿脸上不断游荡,最终定格在那涂上脂粉的脖颈。
厚重的脂粉依旧显示出脖颈上面淡淡的青紫痕迹,看起来有些恐怖。
他手紧紧握了握,牙齿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很是清晰。
“长公主倒是很是清楚如何拿捏臣。”他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蓝安卿淡定一笑,声音平淡无波:“摄政王过誉了,本宫只不过向摄政王述说事实罢了。”
她眼睛毫不怯懦的望了过去,对上那饱含怒意的眼睛,她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沈景曜看着蓝安卿,眸子中慢慢聚集一些疑惑。
之前蓝安卿不是这种性格,被宠坏的长公主根本不可能想到用着威胁自己,更不可能有这个胆量。
但……想到自己被蓝安卿怼到哑口无言,他眸子眯了起来。
透过眯起的眸子,面前的人逐渐变得不真实,在阳光的笼罩下,似乎布上一层金光。
“我会将人送过来。”沈景曜回过神来,呼出一口气,满目不耐的说。
说完甩袖离开,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拉。
看着沈景曜离开的背影,蓝安卿手还揉着蓝睿明的头。
她现在需要借蓝睿明皇帝的正统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什么都不能急,只能慢慢来。
尤其是面对沈景曜,现在还不能起正面冲突。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
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不去行动,冷静、理智、现实的分析现在的情况,去趋利避害。
在没有绝对把握下,蓝安卿不可能和沈景曜硬碰硬,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皇姐,你和丞相达成一致了?”蓝睿明只是年纪小,不是傻子。
虽然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培育帝王之术,但在朝堂上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弱势势力,投靠一个稍微强大的势力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蓝安卿声音平静的说。
“如今摄政王一人独大,丞相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蓝睿明还是明白如今的局势的。
他对蓝安卿的话有些懵懵懂懂,瞪大的眼睛深处带着一些疑惑。
“现在皇权名存实亡,朝中大臣要么保持中立,要么倒向摄政王,还有一些朝臣早有异心,肖想不属于他的权利。”说着蓝安卿踱步至沈景曜位置处,将桌子上的奏折拿了过来。
过来想要将奏折送过去的太监愣在原处,随后跪倒在地,有些谨慎的说:“长公主殿下,摄政王让奴才过来将奏折送过去。”
“身为皇帝难道连批阅奏折的权利都没有吗?”蓝安卿随手将奏折放在蓝睿明面前,声音平和。
她声音平和,跪在地上的太监却浑身发抖。
他脸上渗出的汗水滴落在地上,却没有抬手去擦。
虽然皇权几乎被架空,但在皇宫之中,皇帝还是有权利的,只不过摄政王凌驾于皇权之上了。
他们这些人,在多年来的礼教束缚下,那种对皇权的恐惧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根本没有办法对蓝安卿进行反抗。
“摄政王想要看自己会过来拿的。”蓝安卿摆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她手指轻捻,缓缓开口:“现在要做的是利用丞相的势力,将一些中立、有异心的人换掉或收拢。”
随意翻开一个奏折,看着上面的内容。
蓝睿明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在朝廷,在人和人之间相处和打仗没有区别,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蓝安卿声音缓慢,带着一丝温和的感觉:“代入我们最好的办法是灭掉他们的想法,诚心诚意归顺我们,拥护我们。”
她就像一个良师,将一切分析透彻说给蓝睿明:“最下等的办法才是去和他硬碰硬。”
蓝睿明点了点头,看向蓝安卿的目光越来越亮,里面的敬佩越来越明显。
“皇姐,为什么一定要我当皇帝,明明你能做的比我更好。”他半是抱怨半是真心的说。
蓝安卿飞快将奏折过了一遍,在看到一个奏折的时候眸子微微缩了缩,左手拇指下意识摩擦中指指骨。
“皇姐会帮你的。”蓝安卿顺手摸了一下蓝睿明的头,敷衍的说。
她知道蓝睿明之所以能够产生这种念头,只是因为想要摆脱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朝臣的为难,摄政王的逼迫以及蓝氏江山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他想要喘息。
一旦之后体会到当皇帝的好处,他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但蓝安卿会用事实告诉他,他斗不过自己。
今日善解人意的教育就是埋藏在他心中的种子,日后浇浇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召丞相、太尉、御使大夫。”蓝安卿靠在桌子上,看着奏折上面的字,眸色渐渐加深。
随手将奏折放在蓝睿明那一沓奏折上。
将刚才的太监叫了进来,让他把奏折拿去给摄政王,而那个被她在意的奏折,静悄悄的待在桌面上。
“皇姐要见他们干什么?”蓝睿明伸手拿过那个奏折,看了两遍,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做事情不是想想就行,需要付诸行动。”蓝安卿瞥了蓝睿明一眼,随意的说。
蓝睿明点了点头,很快下了旨意。
刚下朝回到府中的三公接到旨意脸色各异。
他们完全不清楚进去面对的到底是没有实权的小皇帝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
无论是哪一个,他们直觉明白这次不是文会宴,而是鸿门宴。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出自《孙子兵法谋攻篇》。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孙子兵法火攻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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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声名狼藉长公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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