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楚潇匆匆赶到会客的偏殿。
推开门,不算明亮的屋子里,少女在中间的位置盘腿席地而坐,闭目凝神,没有半分因长久等待而产生不耐。
晋楚潇退却宫人,撩起袍子踏入殿内。
“见月公主,这是做什么?”
闻人语蝶闻声睁眼,即刻停下灵力运转,很快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正色道:“司北慕今日血契反噬加重,我的灵力,意外恢复了。”
晋楚潇怔愣,金色的瞳孔里闪过几分讶异,但随即压下,恍然道:“这个血契竟是吸食你的灵气,在下还一度以为是你们灵族圣树的功劳。”
语蝶不做过多解释,接着道:“所幸司北慕现下已无大碍,我此番来找你,是想和你研究一下,怎么能不伤及我二人性命来解契。”
晋楚潇找了把椅子坐下,一边整理袍子一边说:“这恐怕很难做到,在下手中并无此法原稿,从何研究呢?为今之计,也只有除去源头才能解契,你二人到最后,不是他死便是你亡。”
语蝶垂下眸子,清秀的脸上露出难言的纠结和沉思。
“其实,要在下说,公主大可不必去寻求什么两全之法,陛下到了这个地步都不肯对公主你动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晋楚潇倒是无所谓地轻描淡写道。
“陛下把你放在自己的生命之上,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过要解契善终。”
语蝶抬眸,眼底有化不开的悲伤,到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过是不想接受,不愿面对罢了。
一个人爱她至此,她却无法给予同等的回馈,甚至不能为他停下脚步,只有一往无前地走下去,走到天地变色,走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可他不该是这种结局,晋楚潇,我们救救他吧。”
语蝶轻声低喃,却认真到不能再认真。
听着少女几近哽咽的话语,晋楚潇不免心头触动。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要因我而死,他和闻人语蝶不都面临着这样的困境吗,司北慕因灵族的背约负盟而遭反噬,奚茵则受他一身的妖气而久病不治。
“好,在下答应你,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此法所出的原稿,否则在下即便有万能,也不解其一。”
晋楚潇思索片刻,便脱口答应。
语蝶点点头,满怀感激地说:“多谢你了晋楚潇,这次算我欠你一个恩情,日后你若是遇到难处,尽管开口,只要有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你。”
晋楚潇耸了一下肩,一张尽显妖冶的脸上露出随意散漫的笑:“好说好说。”
“时候不早了,我也不便再打扰你休息,那血契原是出自族中的一本古籍,这次南下平乱,如果有机会,我会回一趟双月湾去取来。”
语蝶说着便要走,晋楚潇起身送她。
“那在下便预祝公主,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嗯,借你吉言。”
提灯的宫人候在门外,打算送语蝶回去。
语蝶却将其拦下:“不必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太极宫距离长乐宫也算不上远,即便摸黑,左右不过晚些时间到。
晋楚潇摇头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圆溜溜的物件:“夜明珠,拿着照亮吧。”
语蝶一下皱起眉,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晋楚潇手里的夜明珠,惊讶的同时也很无语。
“你随身,都带着这个吗?”
语蝶不好评价。
“喂,这可是南海夜明珠,在下好心借你照明的,用完了要记得还给在下。”
晋楚潇不由分说地把夜明珠塞给语蝶。
语蝶接过夜明珠,噗嗤一下笑了:“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堂堂羽蛇族少主,会喜欢一颗宝珠喜欢到把它藏在怀里带着。不过,还是谢谢你了,明天有空我会还你的。”
晋楚潇咬牙,生气地赶她走:“和你这种没品味的家伙真是没话说,趁在下没反悔前赶快走吧。”
不想再刺激晋楚潇,语蝶立马敛起笑容,举起皎皎如月的夜明珠道:“好宝贝好宝贝,今夜就拜托你替我照亮回宫的路了。”
这颗浸润了晋楚潇妖力的夜明珠散发出清冽而柔和的光芒,此刻被高举着倾洒下来,映得少女柔软的小脸圣洁而美丽。
晋楚潇这下没了脾气,只催促她:“快走吧,在下还要回去陪阿茵呢。”
语蝶收回珠子,微笑道:“这就走,不耽误你们郎情妾意了。待明日我归还此物时再好好和奚茵姑娘见上一面。”
“走吧走吧,明日再见。”
晋楚潇摆摆手。
语蝶揣着夜明珠离开了,晋楚潇目送她之后也打道回府。
然而,夜幕之下,另一抹倩影在背后将一切尽收眼底,那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边晋楚潇刚走两步,却迎面撞上失魂落魄的奚茵。
“怎么会......”
奚茵喃喃自语,全然没察觉到已经走到眼前的晋楚潇。
晋楚潇奇怪地用手挥了挥:“阿茵?你怎么出来了,这夜深露重的,你小心着凉。”
说着,晋楚潇脱下外袍披在奚茵身上。
奚茵如梦初醒般啊了一下,心神不定道:“潇郎,刚刚那个女子是谁啊?”
晋楚潇暗笑,又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那个啊,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长乐宫的女主人,夏国未来的新后,闻人语蝶。”
听着这话,奚茵却只是勉强地笑笑,仍旧魂不守舍。
见状,晋楚潇一把搂过奚茵,对她轻声耳语:“阿茵,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她也是为了救她心爱的人,特来找我商量对策的。”
奚茵终于回过神,扭过脸不自然道:“我可没有多想,潇郎你不打自招。我只是看她面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罢了。”
晋楚潇挠挠头:“是吗,那是我会错意了,不过阿茵你怎么会对她有这种感觉呢,我第一次见她时倒只觉得十分陌生。”
奚茵抿唇道:“或许是冥冥之中,我和这位闻人姑娘有缘分呢。”
晋楚潇打横抱起奚茵:“管他什么闻人鸟人,我只知道,现在,是我和阿茵的缘分。”
*
语蝶独自回到了长乐宫。
推门踏入殿内,手中的夜明珠倏然大亮,照得满堂亮如白昼。
司北慕高大颀长的身影便在黑夜中蓦地清晰起来。
“司北慕?”
语蝶惊呼一声,差点没拿稳夜明珠。
青年转过身来,低垂着眼睛活像被抛弃了一般,幽怨又落寞。
“你又去见晋楚潇了,为什么宁愿去见他,也不来看看孤?”
语蝶一时震惊又好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我很久吗?既然明知我去了太极宫,为什么不找过去呢?”
司北慕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她。
“我只是去找他问一些事情而已,如果你想我去看你的话,我会这么做的,司北慕,不要拒绝和我沟通,告诉我你所有的想法和感受,我会试着帮助你的。”
语蝶主动牵过司北慕的手,带他在桌子前坐下。
“孤,不知道怎么说。”
司北慕低下头。
闻人语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脑补了一遍又一遍她和晋楚潇说笑的场景,早就一脑门的妒火,理智都被烧成了灰。
如果不是怕冲动会伤到她,他恐怕早就杀到太极宫了。
他看晋楚潇,不爽很久了。
语蝶哑然失笑,世上竟还有司北慕这样的傻瓜,给予她明目张胆的偏爱,自己吃醋却不敢言说,收起此前最锋利能伤人的偏执,小心翼翼的,鸵鸟一般缩在这里等她回来。
“就说,孤不喜欢你去见晋楚潇,孤想要你陪在孤身边。”
语蝶睁着无辜的浅色杏眸,凑近司北慕,有样学样地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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