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宫

世人都说,皇帝体弱多病,大权旁落。

还要被逼着迎娶一个江湖妖女为后,着实可怜。

只有我知道,其实他是乐意的。

帝后即将大婚。

迎娶的皇后是第一山庄已故老庄主的孙女。

老庄主曾是人人敬仰的武林盟主,一身绝学,称霸天下。

老庄主的独子,亦是义薄云天之人,于倭寇之役不幸殒命,唯留下一女。

世人皆道,可惜第一山庄两代英名全毁在这个孙女身上。

霜降那日,远山白头,天地间肃杀之气弥漫。

第一山庄,因一汪温泉,显得与周遭的萧索格格不入。

一队自神都来的访客,第一次被温暖如春,繁花遍地的山庄震撼。

我一身轻薄红衣,光着腿,躺在柔软的貂皮上。

身边跪着两个绝色妖童,一人捏脚,另一人剥葡萄。

前头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压住眼底的惊诧,尖着嗓子道。

“天下第一庄少庄主,夏葳蕤接旨——”

我打了个哈欠,将两条雪白的长腿尽量伸直。

“聒噪,拿来。”

缃叶身形一闪,已移步至太监旁,垂眸恭敬道。

“有劳公公交给在下。”

年纪最大的紫袍太监,恶狠狠瞪着我,斥道。

“接旨是要下跪的!”

“放肆!”我一挥手,那老太监脸上赫然一道红艳艳的巴掌印。

“圣旨留下,滚!”

几个太监都是左相身边最能言善辩之辈,此时瞪着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被这里的百花迷了眼,舍不得走?诸位公公既是惜花人,不如都留下来,做、花、肥?”

我红唇上扬,弧度完美,眼底毫无笑意,只余一片冰冷与阴森。

几个太监吓得丢下圣旨拔腿就跑。

“站住——”

嗖的一声,一枝梅花,斜插在那群人身前,拦住去路。

“少,少庄主还有何吩咐?”

“告诉左相,婚期就订在下个月,立冬前。”

缃叶嗤笑一声,你这爱吓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明知是左相的人,你还敢戏弄?

如今,皇帝尚未亲政,左相监国十余年,大权早已牢牢在握。

何人敢掠其锋芒?

朱草将一颗葡萄塞进我嘴里,温柔说:“这是西域的紫晶葡萄,小姐尝尝,可甜?”

甜蜜的汁水在嘴里绽放,我餍足地眯了眯眼,十分惬意。

缃叶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你就惯着她,外头的流言皆是从你二人这传出来的罢。

江湖传言,说我夏葳蕤为炼邪功,每日要采撷三十位少年之灵韵。

初听此言,我对缃叶点头道,他们说的也没错,不过我练的不是邪功,而是昊阳诀。

也不是每日,而是每月,需要专门修炼寒阴诀的男子,助我调息过炙的经脉。

但总的来说,传言不虚。

缃叶一副恨铁不成钢,朽木不可雕的神态。

“这是重点吗?他们说你是荒淫无度、人尽可夫的妖女!”

我丝毫不生气,调笑道:“男人有三十个美姬,那是不风流枉少年。”

“但女人却不可以有三十个妖童,你可知为何?”

“因为男人会极嫉妒。”

嫉妒生,流言起,被情绪裹挟下的真相,还重要吗?

立冬前日,帝后即将大婚。

我一身嫁衣,坐在镜前试妆。

缃叶在身后皱眉。

“此番进宫,我和朱草不能跟你同去。你自己多当心。”

“你若实在想去也有法子,一刀下去,我保你入宫。”

缃叶气得拂袖而去。

翌日,黄昏,大雪漫天。

神都,长安街,十里红妆,红得似血,红得发烫,仿佛要将漫天的雪烧化。

百姓好奇围观,评头论足,八卦满天飞。

我本就习武,所有议论声皆逃不过我耳朵。

不外乎是,陛下多可怜,娶了个江湖女子,还是个荒□□荡的妖女。

叮叮当当,马车四角各挂了一串宫铃,避邪祟,祈平安。

马车一路平稳驶入皇宫,大门缓缓阖上。

左相摆出托孤大臣的仪态,对百官说,因顾惜皇帝病弱,故删去繁复的礼仪,只令帝后简单的拜了堂,并未接受百官朝拜。

呵,老东西,给我下马威呢——

我不以为意,勾着皇帝冰凉修长的手入了洞房。

盖头掀开,我笑了。

“陛下,多日不见,近来毋恙?”

萧旭唇角含笑,清亮润泽的双眸,灿若满天星河,只是那眼底的疲态难以遮掩。

“我很好。”

“我不信,除非让臣妾瞧瞧。”

我轻轻一拉,二人位置互换,萧旭修长而瘦削的身子被压在床榻。

我靠近他的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因久病而略显苍白,却在红色的映衬下,更添几分诱人。

“做,做什么?”萧旭仰着头,面露羞涩。

“陛下忘了,臣妾略通医术。诊病,需得望闻问切,臣妾正在‘闻’呢~”

我轻笑出声:“陛下身上真好闻。”

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细细一探,脉象还算平稳。

我故意长舒了口气,十分庆幸地说。

“所幸并无大碍,不影响房事。”

萧旭神色尴尬,玉面染上一抹绯红。

玉带,外衣,中衣一件件落地,仅着亵衣的女子,浑身莹白如玉。

月洒清辉,美人独立。

眉似黛,眸若星,唇含嫣,发如瀑,浅笑嫣嫣,与君同醉。

萧旭今日总算体会到,何谓古人言,月下观美人,乃头等风月之事。

我笑着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探入他的衣襟,吻上他纤长的脖颈。

萧旭压抑着,低声说。

“蕤蕤,不行,眼下我们还不能有孩子。”

我轻笑:“放心,我们习武之人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当爹。”

萧旭长睫微颤,眼角红晕一圈一圈荡开,我再忍不住,低声哄他,“别怕,不疼的。我会小心。”

一夜无眠,缠绵直至曙光初现。

屋外廊下,是几个宫女嘀嘀咕咕的声音。

你们听到了吗?陛下昨夜生生叫了一宿。

我又没聋,合宫上下都听到了。

皇后不愧是江湖妖女,果然凶残。

嘘!快些噤声!不要命啦?

我翻了个白眼,昨夜我原本只想着用昊阳诀给萧旭调理身体,奈何,这小子长得愈发妖孽,一个没把持住。

我支着腮,看着一旁睡着的萧旭。

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墨眉斜飞入鬓,轻轻上扬的眼角下,是一颗小小的泪痣。

老人说,泪痣不吉利,长泪痣的人一生愁苦,命途多舛。

心底闪过一丝疼惜。

毕竟,仅我所知,他遭过的罪就不少,虽然他是这个王朝的帝王,过得还不如一个判了死刑的囚徒。

至少囚徒知道,自己何时会赴死。

而他却不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结局。

小太监在帘子外轻声唤道:“陛下,该上朝了。”

我生气的探出头,压低声音怒道。

“怎的?臣子大婚尚有十天休沐。昨日陛下大婚,你们竟敢逼着他第二日上朝?还有没有人性?”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

连连磕头求饶。

“左相说,陛下尚未亲政,正乃学习积累之关键时期,理应勤学好问,切不可有一日辍朝而废政。”

欺人太甚,我攥紧拳头,恨不得立刻手撕了那个老东西。

一只微凉的大掌握住了我的手。萧旭从背后拥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头,撒娇似的低语道。

“无妨,不必动怒。”

“上朝左右不过坐着旁听。轮不到我说话。累了,我就偷会懒,打个盹。”

我心中愈发替他难过,转过身子轻轻抱住他。

流云是萧旭身边服侍最久的宫女。

“娘娘,文妃正率着后宫诸妃在殿外等候接见。”

“本宫并未宣她们,一个个就这般急不可耐。”

流云惶恐低头。

我不急不徐,悠悠然地享受着皇后的待遇,梳洗,穿衣,吃饭,甚至都不用挪步,被人服侍地妥妥当当。

待我用过早膳,喝了半会茶。

方问道。

“外边那些宫妃还在吗?”

“在的,娘娘。”

“宣吧。”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鱼贯而入。

十八,十九,二十。

才二十个?

还不如我庄子上的男人多。

我不耐地打断传花击鼓似的请安问候,开门见山。

“诸位也不必磕头拜我,今日起,本宫打算散了这后宫,诸位各回各家吧。”

宫妃们,个个大惊失色,没想到我这个新后如此大胆。

站在最前头,一身紫衣华服的妃子,眼底隐含厉色,冷笑道。

“娘娘莫要说笑。后宫岂是娘娘一人说散就散的。娘娘之上还有皇上,皇上之上还有祖宗规矩。”

“规矩?”

我啜了口茶,挑眉冷笑,盯着她一字一句说。

“本宫既是后宫之主,所言所行,便代表了后宫规矩。限你们三日,去信家中,三日后,若家中无人来接,便削了发去北陀寺做姑子吧。”

新后下旨遣散宫妃的消息,不出半刻传遍了整个皇宫。

萧旭闻讯赶来,表情忧且喜,很是复杂。

他在我身边绕了第五圈时,我忍不住说。

“怎么?我散了你的后宫,心疼了?”

“怎么会,那些女人,都是左相安插进来的,赶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你这样对上左相,我担心会令你陷入险境。”

我抚上他的手,缓声道:“自我踏入宫里的那天起,早已入了同左相的生死局。”

萧旭深深叹气,眼神满是无奈和愧疚,看着我说:“终究是连累你了。”

左相的人来得很快,是个年轻的宫女,面容肃穆。

“皇后娘娘,难道忘了,是谁让你登上后位。皇后此番举动,是要打左相的脸吗?”

“本宫的婚事,自是先皇所定,陛下下旨。”

我嗤笑一声:“左相难道想借此来和本宫邀功不成?”

来人上前一步,沉声道。

“若非左相首肯,娘娘真以为自己能坐上皇后宝座?”

“娘娘若是懂事些,后位自然坐得稳。”

我面色不变,唤人上茶,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雪尖雀舌。

我浅啜一口,平静吩咐,姑姑也请尝尝这新贡的御茶。

这宫女见我态度放缓,便以为我开始妥协,接过茶,喝了几口。

我随口一问:“姑姑可会写字?”

“奴婢长期在殿前当差,誊抄摘录自是会的。”

我勾唇一笑,眼神森然。

“那就好,告知左相,若是再派人来胡言乱语,下个变哑巴的就该是他。”

宫女立即捂住喉咙,口中咕咕涌出白沫,张嘴呜咽却再难发一言,她惊惧的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恐怖的怪物。

事后流云小心翼翼的给我篦头。

我问她。

“觉得我可怕?”

流云惶恐跪下,嗫嚅说:“不,不是的。那人该死,变成哑巴,算是便宜她了。”

我叹了口气,拉她起身。

“放心,我不是暴虐滥杀之人,你只要一心忠于陛下。”

“我保你一生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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