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过一会,言烬息就察觉自己也许误会了什么。
眼前这个漂亮的替身靠在墙板上,并没有照着他的指示有下一步动作,似乎连考虑一下都没有。
看得出他冷到了极点,双手用外套捂着自己,嘴唇几乎失去血色。
影棚里到处都有空调的风充盈,但基本都是往低温打,言烬息穿了那么多,都没有出汗。
刚刚衣服开了,空调冷风直往身上灌,顾澜缓过一阵冻僵的寒意,脸上才恢复了点气色,脑子被冻得迟钝无比,他想着怎么甩开言烬息这股恶劣戏弄人的念头,思绪却断断续续。
如果言烬息非要把他拦在这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还真有点麻烦。首先他就不太可能靠蛮力逃出去,在这里冲撞言烬息,后续也许会有更多麻烦。
顾澜微微皱起眉,冷静地思索。
大声把人喊过来也不行,刚刚已经被听到了,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言烬息这个套下得还真精明。
想着想着,顾澜不置可否,很轻地笑了下。
这一瞬间他反倒落落大方起来:“好。第一,我不是来勾引你的,你想多了;第二,既然我是个演员,观众提出要求,我就应该尽我所能满足。让我演一个在厕所隔间里病态的□□者是吗?不过我有个条件。”
言烬息淡淡看着他,抬了下眉,等他说下去。
顾澜干脆地把那件轻薄大外套脱在地上,走到坐便那,就像他仍穿得衣冠整洁一般,从容,甚至还有点优雅地坐下来:“你是观众,观赏可以,不可以动手碰我。”
言烬息又挑了挑眉,眼神带了一点轻蔑的怀疑。
他觉得这些都只是这个替身装模作样,最终还是为了勾引他。
顾澜坐在那上面,开始动作,身体略微仰后,手摆在腿间。和言烬息想象的不一样,他不是在做什么下流的动作,而仅仅是在抚摸自己身体,那双纤细秀美的手轻缓划过皮肤,指尖仿佛在灯光里透明,流光淌过手背上的筋骨线条,优雅又迷人,漂亮得令人心颤,就像一件人体艺术。
与其说他在勾引,不如说他就是在演戏,演一个他给自己设定好的角色。
言烬息可以从他的肢体表达中看出,他设定的角色是一个要魅惑客人的男妓。
虽然身份卑微,却有着不甘屈服于命运的傲骨,可怜可悲,然而却不需要太多同情,反而是用那双羸弱的双臂将温柔留给客人,在芸芸过客那里留下一缕人间真情。
可是又有谁能得到那份真情呢?
言烬息看着顾澜的表演,不禁下意识产生了不自知的奢求。
那一刻就好像忘掉了这是哪里。他们好像应该是站在红尘烟花之中,耳畔缭绕着高雅的袅袅弦音,宾客满堂,皆为风雅。
下一秒,这些画面又迅速淡化逝去,转为另一幅风景。
偶然的邂逅将那一瞬的年华、纯真铭刻在时光隧道里,有风声,有海浪声,还有夏日刺眼的阳光,它们从时光过去的缝隙中传来,又流淌向尚未可知的未来……
最后那一下的时候,他闭上了眼,耳边的余音也仿佛袅袅远去。
顾澜起来后,抽了纸巾擦干净手,捡起地上的外套重新穿上。
他搭着门闩问:“够了吗?可以放我走了吗?”
言烬息似乎还没回过神,一言不发看着他,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顾澜打开门闩,如电影散场般,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他又把头探回来说:“对了,我虽然是裸-替,也不是免费给人看戏的。观赏费,我会记着。”
言烬息在他出去以后,依旧站在墙板边。忧郁的阴影覆在他身上,他盯着顾澜刚才演戏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身体的某部分胀得厉害,胸膛里的心脏也狂跳不止,仿佛有了一种高|潮的错觉。
那是被刚刚那场戏深深吸引了。
-
顾澜返回到休息的椅子那,秦璐已经去备戏了。
他坐下后,才又仔细地回味过来,如果言烬息私底下真是那种恶劣变态,如果刚才言烬息真动了手,他还没那么好应付。
不过他想,言烬息应该是不会闹太难看的。
这么些年下来,未雨绸缪,苦心经营的名声,他不会蠢到因为一个小替身就去毁掉。
但顾澜也明白到,他现在作为顾楚,和原来不可同日而语。还是得想想办法。
陆浚见他一回来就脸色凝重地坐在那不声不响,贼头贼脑地又问:“你刚去了厕所那么久,刚有两个群演嘻嘻哈哈在那聊,说厕所里听到有人偷情,你……那个,言大明星好像也不在位子上……”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顾澜认识到,要求这位陆经纪人会察言观色的自己太天真。
他想了想,动了下唇:“你去给我找杯热水来,要有柠檬片的,我告诉你。”
陆浚纳闷着他今天这脾气是点了火药桶了,怎么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但陆浚也没脑子研究为什么,悻悻地跑腿去搞柠檬热水给顾楚大爷。
热水来了,顾澜捧在手里,终于觉得暖了点,心情也好了点,慢悠悠喝了口热的柠檬水,只听陆浚又说:“你喝慢点,这一杯跟言大明星家经纪人借的,喝完还想要,我可不好意思再去讨,你省着点啊。”
顾澜差点喷了出来,转头看了看,丁彭彭正在那边朝他微微笑摇手,旁边坐着在闭目养神的言烬息。
瞬间手里的柠檬水就不暖了,顾澜还怀疑里面会不会下了药一会让他出丑,连忙把杯子放到一边,说:“那是他的助理经纪人,他没有帮他接工作的经纪人,他不喜欢被人控制。”
陆浚道:“有区别吗?”
顾澜想到回头还得让陆浚把娱乐圈情报战这块技能补上,唉,要补的太多了。
他又道:“我要说言烬息在厕所隔间堵我,要为难我,你是不是也不信?”
陆浚看着他转了下眼珠,点头说:“我信!李煜其就是个变态!”
顾澜:“……”
李煜其,就是一个月前纠缠顾楚要逼他就范的那个男明星,顾楚配合他演一个男宠,正片几乎都被剪掉了,但两人拍的时候是真赤身**,李煜其也相当畜牲,故意往顾楚腰臀蹭,除了没真进去,可以说顾楚是真被侵犯了。事后也没有一句道歉,还反咬是顾楚骚操作陷害他。
陆浚蹲着跟顾澜绸缪江山:“但是你别乱说话,言大明星,他就是私底下真跟李煜其一样是个变态,咋们得手里有证据才行。你说说你刚刚在厕所怎么被他为难了,录音了吗?”
顾澜忽然觉得顾楚可能签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经纪公司,陆浚满脑子都是歪门邪术,难怪六年中只能给他接到裸-替的活。
顾澜揉着额角道:“别动歪脑筋了,我们搞不过言烬息的公关部。”
陆浚却拍着他背,说:“放心,你吃的亏不能白吃。你看看那杯柠檬水,那是言烬息让他经……啊呸,助理特地泡的。我看他是真对你上心了。”
顾澜还觉得,顾楚红不了,很可能还因为陆经纪人对他似乎有种迷之自信。
他冷冷瞥了瞥那杯柠檬水。
心想,这不会就是“观赏费”?
顾澜是真累了,他闭着眼想事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席致远的眼珠子几乎就要钉在顾澜身上,陆浚听到的,他也听到了,陆浚想的,他也想到了。
今天替身的任务明明已经结束了,可“顾楚”和他那不入流的经纪人还赖在片场不走,不就是想伺机再找机会勾搭言烬息?
但是“厕所传闻”也让他很惊讶,言烬息怎么可能看上这种货色?
他给自己又找了个理由,走到顾澜身边,问:“他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你怎么还不让他去换衣服?”
说着,眼睛一瞥。这替身实在太不要脸,里面还光着,只披了件外套就在椅子上装睡?
陆浚当然不会想那么快带着“顾楚”走,他巴不得顾楚多留在片场,多点机会让导演注意到呢?
他想,很多电视剧里都那么演的,十八线小糊逼突然因为一个从天而降的机会,演上角色被人发现闪光点,然后一飞冲天。
万一呢,万一呢!
所以他也开始有点不耐烦席致远,坐椅子上翘着腿转过来,撩眼皮瞅了瞅,哼笑说:“万一导演还要补镜什么的呢?”
席致远暗暗嗤笑,我能不比你懂拍戏流程?
他越来越看不起这主仆俩,冷道:“那你也先给他遮遮,这个样子,没见过这么要露的裸-替。”
这点,陆浚依然另有歧义。他认为露得多才有机会,片场每个人都穿的严严实实,太普通太正常的怎么被导演注意到?只有顾楚跟其他人不一样,露着两条漂亮修长的大白腿,别人眼睛才会粘他身上啊!
其实如果顾楚早肯卖,他觉得早红了。娱乐圈潜规则,有什么呢,好莱坞都那样。早爬上导演的床,早红。顾楚就是想不开。
陆浚马上又找了个借口:“万一还要补镜,还得脱,一会穿一会脱,不麻烦嘛!”
席致远觉得这一个装睡,一个装傻,也是绝了。
他正想要不干脆制造点动静,让顾楚这模样被拍下来,曝光到网上,这小裸-替也就完了。言烬息肯定不会跟一个行为不检点闹出舆论风波的替身再继续搭戏。
谁知他刚想完,言烬息就走了过来,手里搭了一条厚厚的被子,往小裸-替身上一盖,把他那双漂亮的大白腿全挡严实了。
言烬息看了看席致远,说:“致远,你不是已经收工了吗,还在片场晃干什么,难不成看上你这个替身了?”
他说罢,还轻轻地笑了一声。
席致远哪里还有面子继续在这站下去,眼睛瞪了瞪,说:“不,我回去了。谁看得上这种不要脸的替身,你不知道他拍戏的时候,要逼人家男演员上他吗?”
言烬息微不可查地笑了下:“我只看出他演的不错,肯做你的裸-替,屈才了。”
席致远恶狠狠瞪了言烬息一眼,懒得再废话,扭头走了。
陆浚看傻眼了,心里扑通扑通狂跳,傻傻愣愣看着言烬息目光落在“顾楚”身上。
言烬息目光定格了几秒,皱了皱眉,然后对陆浚吩咐:“他累了,在这睡着了,你陪着他,别让别人拍他。有些人对裸-替的尊重是有限的。给他多准备点姜片热水,他可能会冻出病。”
言烬息紧接着很细微地皱了下眉,似乎自己都嫌自己为什么这样啰嗦,叹气一样地说:“明天他还要继续奋战呢。”
说完这些,他才转身去秦璐那边准备下一场戏。
陆浚按住胸口,内心直呼完了完了,这次言大明星真看上他家顾楚了?!
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想办法去加个丁彭彭的微信?!
丁彭彭在场边椅子上打了个喷嚏:?
顾澜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许眼皮只阖上了一小会。
他微微清醒时,发现喉咙里燥热刺痛,嗓子哑了,人也极度怕冷,不由得像突然烫红的虾子蜷缩起来。
他看到身上的被子,惊讶了下陆浚终于懂了些事,伸手想喝水时,又看到手边的柠檬水换成了姜茶,姜片细细的碎末浮在淡黄色茶汁中。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变回了“顾澜”。
他做了件很傻帽的事,伸手摸了摸胯间的尺寸,暗暗叹了口气。
没有变回去。
“陆浚……”他轻轻叫着。
陆浚现在把他当宝了,一看他醒了,连忙应声谄媚:“哎哟,楚哥你醒啦?”
顾澜掌心碰了碰额头,果然有些烫:“我睡着了……”
“你没睡多久,才十分钟,言烬息他们刚开始拍下一场戏呢。”
“我好像有点发热,你去问问有没有温度计和退烧片,还有买块巧克力,我还有点贫血。”
前脚言烬息还提醒过,顾澜的声音着实不太对劲,陆浚连忙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哎呀,是很烫,你是不是这一个月都没好好吃饭,我看你瘦了好几圈。”
顾澜:“……”
之前谁让他吃草来着?
陆浚不喜欢被人使唤跑腿,可“顾楚”现在是他的摇钱树,他连忙离开去弄顾澜吩咐的东西。
顾澜掀开了一点被子才想起来,他好像又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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