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修)

廑朝自当今圣上自登基以来,都未曾设立太子,圣上子嗣单薄,且二十多年前对三皇子的生母淑妃极为宠爱,自淑妃薨后,圣上进后宫的次数是少之又少,而后便再没有出过一个皇子。

当年众人皆以为圣上要将三皇子立为太子,三皇子没了母妃的庇护,自然明里暗里受了不少欺负,好在圣上在暗中护着他,待他年岁大些时,才时常走南闯北,不问政事,这样一来,朝中那些老狐狸才消停不少。

如今圣上年岁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大、二皇子两派在朝中暗流涌动,便是今日弹劾镇南王,也不知是为了这二位中的哪一位铺路。

露生只知,单凭大舅舅的为人处事,断断不会作出私吞公银这事儿,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若是严查到底,恐会将那些莫须有的罪证按在大舅舅身上,届时整个贺家都会遭到连累。

这一夜她是彻夜未眠,她总得想些法子,可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去左右朝中做的决定?

及至第二日用午饭时,面上仍是提不起精神来。

行至正厅处,白露湘也恰好刚到,她瞧见露生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免顿住了步子,虽不知露生为何这般,但她瞧见此状,便是觉着心里畅快。

这时她上前挽着露生,明艳地笑道:“阿姐这是怎么了?一整个人似是没了魂似的,有什么心事,大可同我说,没准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能开解开解你。”

这话露生听得多了,看似好意,却是不由心,她也不愿用她计较,这般推开了白露湘的手,“夏日蚊虫多,吵得烦闷。”

白露湘挑了挑眉,瞧见白珙同殷夫人正至走来,声音略微放大道:“莫不是昨儿同状元朗游街,欣喜了一晚上?”

露生不解地朝白露湘看了看,见余光里白珙停在她二人身后,她福身唤了声父亲,抬眸见白珙沉着面色。

殷夫人见状如此,反应过来后睇了露生一眼,笑道:“先入席吧,一会儿菜凉了便不好了,有什么事儿饭后再谈。”

除去长子白如钦今日留在书院用饭,旁的几个孩子都入了席。

虽说白珙讲究食不言,可往日大家还是愉悦地用饭,今日便觉着气氛有些沉闷。

殷夫人瞧着这几个孩子,二娘露生整个人面色不佳,三娘露湘则低下头默默用饭,六娘露珍面无血色,一直蹙着眉头,而四郎如铭嘟着嘴巴,眸中净是委屈。

殷夫人暗叹一声,放下筷箸端坐着,“今儿都怎么了?母亲特意吩咐厨房做了稀奇的菜色,你们却这般闷闷不乐的模样。”

她将目光放至白如铭身上,见他筷箸都拿不稳,因着平日极爱吃,面上是胖嘟嘟的,可现下他却是难以下咽,“四郎你先说。”

白如铭听到殷夫人点了他的名儿,将手中的筷箸放下,言语还说得不太利索,委屈道:“姨娘说饭前不可吃零嘴,方才我偷吃了几块栗子糕,叫姨娘训斥了好久。”

小孩子的委屈莫过于此,这叫什么事儿?殷夫人闻言让他多吃些,而后问面色苍白的六娘。

“母亲,昨儿发了高热,觉着脑袋有些沉,想着快些用饭回去服药。”六娘言语微弱。

“既是身子不适,差人将饭食送到院里便是,何故走这一趟。”言罢,殷夫人唤下人将六娘带回院中,顺带送些饭食去。

殷夫人虽是白珙的填房,但在府中掌着中馈,待这些庶子庶女一视同仁,也是尽了嫡母的责任了。

这时她看向了坐至她身旁的白露湘,还未发话,白露湘便垂着眸子道:“先前托太傅家的七娘在顺州给我带了个步摇,花了三百两银子,我十分中意才花了这大价钱,今儿刚想戴着,却发现不见了。”

“三百两?你怎的未同我说?”殷夫人这厢瞪大了眼睛。

“母亲一向让我节俭,可是实在喜欢,便用着自己攒着的体己托七娘买下,谁知竟能在府中不见了。”白露湘紧蹙眉头。

这时白珙终于停下手中筷箸,厉声道:“偌大一个宰相府,还能养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即刻派人去搜!”

殷夫人这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忙将胡管事叫来,将这事儿交给他后,这顿饭也用得不甚开心。

待众人走后,殷夫人看出白珙有话同露生说,便又独独留了露生下来。

白珙并未对露生动气,只沉着声同她道:“你先前推了我同你母亲安排的婚事,便是为着淮慕池的?先前我问你是哪家的郎君,你道日后告诉我,此人也是淮慕池?”

露生端坐在席上,并未否认此话,廑朝民风开放,有心仪之人并不是可耻之事。

只是这事儿对白珙来说有些意外了,一旁的殷夫人则在桌下攥紧衣袖,状元郎,她是有意让他同白露湘结亲的。

白珙轻叹一声,他平日并不常同露生谈心,更别说露生在南疆的那些日子,他是见都见不到,这时,仍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人就这么坐了会儿,直到露生先打断这安静的气氛,她现下并不将此事放至心上,反而是将贺家挂于心间。

“父亲,我听闻圣上要彻查大舅舅私吞公银之事,大舅舅为国效力,绝非贪财之人,这事儿可有转圜的余地?”

白珙闻言一怔,这事儿在朝中争议颇大,是两派人之争的导火索,“圣上已然应允彻查,我自是知大舅子的为人,可……”

“父亲在朝中任宰相一职,定是能说得上话的,若是彻查,贺家恐遭变故,父亲可否同圣上劝说一番?”露生仍是带着一丝希望。

白珙看着她的眼眸,不免心软,露生从未求过他什么,可他在朝中谨慎行事,直至今日,都未曾明显得表示他所倾向哪一人,权是为着圣上,若是掺入这事儿,必定是逼着他站队,届时另一位定是饶不了他,若是另一位登基,这宰相府,定会经灭门之祸。

思及此,他只能狠心地摇头,“这是无转圜的余地,既是圣上所决定了,我们这些臣子,只有践行的份儿。”

见露生垂眸,他只好走到她跟前,轻拍她的肩,“大舅这些年忠于职守镇守南疆,自是问心无愧,定能过这一关,清清莫怕。”

这一声清清唤下,他心中难免带着愧疚。

话虽如此,依着白珙在官场多年,其实他心中已十分清楚,私吞公银,不过是个由头,就算无罪,最后亦会定为有罪,贺家只能自求多福了。

看着露生的背影,他心里不是滋味。

这厢回到怡月苑,见几个婢女婆子堵在院门前,薏合同窦嬷嬷则在里头寸步不让,远远便听得两拨人争吵的声音。

“做什么在主人家的院子里嘈杂!你们是干什么的!”素鸢行至露生跟前,朝那几个婢女婆子大喝道。

素鸢在府中一向是气性不好,这些下人们是知道的,前些年刚从南疆回京时,下头的下人也暗里刁难过她这个新来的,可都被她一一怼回,那些下人知她不好惹,后头也安分了些。

这时听到素鸢厉声,一群人皆闭了嘴,默默立在一旁垂着头。

且过了半晌,有个进府多年的婆子这才站了出来,恭敬地同露生道:“二娘子,三娘子的步摇在府中竟平白不见了,胡管家吩咐咱们整府搜,分了一拨人搜下人住的,我们这几个,恰好分到您的院子,还望二娘子理解咱们这些粗人,咱们也是奉命行事。”

“她的步摇不见了,还怨我们娘子不成?我们娘子要多少没有,稀罕那个?叫她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罢,免得误了时间,这步摇,都到典当行去了!”素鸢不屑地笑了笑。

婆子闻言,略有难堪地看了看露生,“娘子,这样我们没法儿交差呀。”

“我这院子平日除了洒扫的那几个婢女,并无旁人来过,这位妈妈还是到旁的地方找找罢。”露生心知白露湘只是要闹她个不安生罢了,可现下她是没心思陪她闹的。

“二娘子。”

正当露生朝院中迈步而去时,身后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紫榕行至露生跟前,朝她行过礼,恭谨道:“二娘子,这个步摇价值百两,用净了我们娘子这几年攒下的体己,我们娘子是为着万邦来朝之日准备的,如今说不见便不见了,她因此茶饭不思的。我知娘子不是那等手脚不净之人,可这整府都搜了,独独二娘的院子不搜,这恐会让我们娘子多心,还望二娘体谅才是。”

“你们娘子……”素鸢闻言厉声反驳紫榕,可却被露生拦下。

露生这时盯着紫榕的眼睛,淡声道:“既如此,不搜便是不行了,若是没有,叫你们娘子日后别再来怡月苑生事。”

紫榕闻言,给了一旁的婆子一个眼色,方才的笑意已然消逝,“二娘这话说的倒是冤枉我们娘子了,我们只是想寻回步摇,何来生事一说呀,可扰了二娘,到底也是我们的不是。”

露生并未同她客气,未接她的话便往院里走去。

这几个婢女婆子倒是翻得细致,屉柜衣橱一应打开了看,就连在院中阴暗的角落也不曾放过。

“娘子,真让她们这般搜不成?”窦嬷嬷看着逐渐凌乱的院子蹙起了眉,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她们不依不饶,若是不搜,便是有千百句话等着我,如今我只为着贺家的事儿,父亲不愿帮我,我还得另寻法子。”露生暗叹一声,她知白珙亦有难处,并未怨怪他,可她也知这事儿的严重性。

薏合看着院里的东西被那几个婆子翻捣着,又抬眸看了看露生,犹豫半晌道:“娘子,这事儿不是没有法子。”

露生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薏合,只见她面上还带着稚嫩,一双眼睛尽透着无辜,她能有什么法子?

薏合看出了露生的疑惑,她看了看身旁,见那几个婢女到屋里搜时才道:“祁王殿下,他可以帮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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