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听话。”
少年蹲在地上慢吞吞的说,耳朵迅速的捕捉到欢喜他们的脚步声后转头看向双喜。
“罗袜。”
他冷声提醒。
一开始欢喜没有反应过来,后来低头定眼一瞧发现洛明棠大冬天还光着脚瞬间大惊失色,“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光着脚。”
她也顾不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快速的将手里捧着的铜盆一把塞给兄长后就急急忙忙的奔向里间奔去给洛明棠翻找罗袜。
她明明记得早起给殿下套上了,难道是屋内太热殿下睡梦中给它蹬掉了吗?
“我的殿下,你再怎么喜欢踩在绒毯上也该穿上袜子吧,怎么直接就光着脚了,万一冷着怎么办?”
女妈妈欢喜唠叨着,“我记得我又放了一双在床边了诶怎么找不到了?”
洛明棠:………她可不能说她睡时太热给它全部踢掉了,否则这两兄妹绝对又要开始唠叨了。
“殿下您也该多注意点自己的身子,刚入冬最容易生病了,您忘记您去年初雪那天发高热在屋内躺了半月才好的吗?”
迎喜捧着盆也过来念叨洛明棠,说她怎么又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他们两兄妹对上这小魔王可谓是操碎了心,结果这小坏蛋还不爱领情。
洛明棠听着他们唠叨中发觉随着时间渐长,这两兄妹总是希望她长大点再长大点,学会关心自己的身体、学会真正成为一名令人信服的皇女。
可洛明棠不想,她就是她啊,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什么呢?
南庆自开国来为女子掌政,洛明棠的母亲正是南庆第五任皇帝—明初帝。
相传女帝命格克夫,君后无论是谁都活不过几载,至今为止女帝已经有过三任君后,自前年慕容君后病逝后明初帝便宣布不再立后。
加上女帝素来风流,宫内的莺莺燕燕不少,立不立后对于她来说无所谓众臣也只好就此作罢。
随着女帝年岁渐长但立储之事仍未立下,所以众皇女每位都有可能立为储君。所以她们从小就受着严苛的教育。
除了洛明棠。
她每天不是赖着不想去学舍就是想方设法溜出去宫玩。关心的从来不是家国大事而是这月刚发的月例够不够她出去玩。
她和宫内好几位殿下一样父君去世的早,很小的时候身边就一直由欢喜、迎喜两兄妹照顾着。
他们就像自己的兄长姐姐一般,看着她长大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关系早就如同家人般的存在。
大多时候洛明棠也是听他们的话,从来不摆皇女的架子。
她在宫中幼年丧父孤独无依、姐妹关系势如水火,连母爱也如多变的天气时而浓烈时而浅淡如白水,一切恩宠全凭帝王的心意飘忽不定。
所以她不再乞求能时刻得到母皇的爱,所作所为不过是是希望自己能快乐些,再快乐些。
等到两年之后的封王礼结束后就能长出翅膀逃离这四方的天空,永远也不想再回来了。
若是没有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熬过这寂静的长夜,熬过无边无际的孤独。
或许成长的代价很大至少现在的洛明棠不愿意考虑这些。
见局面马上要成为自己的批斗大会,洛明棠认错般垂下眉目,“我晓得了,我下次不会忘记的。”
见矛头转到她这洛明棠又看向一旁已经站起身来的少年,她拉过他的手一把将他扯进里屋。
“你也进来,外面冷死了。”
少年也不说话,平日雷打不动的站定的身子被洛明棠轻轻一拽就拉进去了。
迎喜:…………………
我就说这小子难带吧!
他们的团队必须加人!
迎喜总管抬着铜盆也一同跟了上去,心中默默的将扩大团队成员提上了日程。
至少得找个心没那么偏的、理智点的、投票考虑后果的。总比这个没什么感情还怪听某人话的少年强。
…………………
洛明棠拉着少年的手走到坐上时感觉到他的手心开始回暖,她摸了摸另外一只手,又捂了捂少年的脸,感觉到他的体温开始上升后才放心。
“阿仞,你待会要多穿点。”
她担心的打量他单薄的衣裳,随即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裹到少年身上,边打结边嘱咐,“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吗?要成为一辈子的家人,你难道要先丢下我吗?”
“没忘。”
“不会。”
少年垂眸看着她的动作,他和洛明棠同岁,原本两人之间差不多的身高也在这两年里拉开了差距,现在的他已经比洛明棠还高半个头。看着洛明棠有些费力的踮起脚尖,他下意识的俯下身子,好让她没那么费力。
两个人之间距离凑到极近,可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暧昧缠绵的气氛。
一个没有情绪甚至完全不懂,只遵循身体本能。
一个眼神清澈,明亮干净,完全只有对家人的关心。
洛明棠满意的看着她系好的结,赞美道,“不愧是我,连打个结都那么好看。”
而少年赞同的点头。
“嗯,很好看。”
迎喜将铜盆放到桌上,暗自腹诽这桃粉色大氅披在少年身上不伦不类、不长不短的,配上他万年不变的冷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而当事人还毫无知觉默默配合洛明棠的举动。
就像小时候那样,她做他等。
看着两个小孩幼稚的小动作,他取出巾帕用水沾湿拧干后递给洛明棠。
“殿下,别玩了。快些洗漱完用膳吧。”
在洛明棠还是孩童的时候喜欢玩家家酒,只是她和其他几位殿下之间的关系并不好,没人陪她玩。
她便将主意打到他们几人身上,那时他和欢喜岁数更大,演不出孩童模样,而少年刚来不久,除了洛明棠唤他才有点反应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是沉默的抱着他的剑站在一旁。
这样的他无疑是那时最好的选择。
那段洛明棠沉迷于家家酒的时间,基本上就是洛明棠假装“做饭”,少年等着“吃”;洛明棠“洗衣”,少年“提水”;洛明棠“缝纫”,少年的衣服满是鬼爬的线脚。
洛明棠想扎小辫,少年将头发散下抱着剑被编了满头的头花。
那天夕阳下斜,金色的余晖铺满小院。他们几人坐在院子搭建的小台上,兄妹俩人笑着看洛明棠给少年一个个解开头花。
那天的殿下给少年辫了好多款式,解的时候花了很久。
少年抱着剑静静的坐着,任由洛明棠折腾。中途有些头花缠的紧了,不小心扯到头发,他也仿佛感觉不到一般,一声不吭。
两个粉雕玉砌的小团子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一个情绪淡淡的,一个兴高采烈的。
那时候真美好啊。
记忆回笼,迎喜看着现在的少年,努力摇了摇头。
曾经的画面太美他不敢再想了,他们都应该朝前看。
殿下现在这样估计是当初家家酒后遗症又代入了,习惯去照顾少年。
而欢喜也拿来罗袜打算先给洛明棠套上,就被少年顺手接过。
洛明棠捧着瓷杯,嘴里还叼着净牙的竹刷,自然而然的坐下,将脚伸出让少年帮她穿上。
少年单膝跪下,捧起女孩的脚认真的给她套上罗袜,常年习武的手上还有着薄茧磨的洛明棠有些发痒,下意识踢了踢少年的手心,嘴里含着竹刷含糊不清的说,“阿仞好痒。”
这样的场景经常发生,少年沉默不语牢牢的抓稳洛明棠的脚快速的将罗袜给她穿好。
等他站起身时面前递来一盘乳糕。
“阿仞,你是不是还没有用早膳?”
少年平日作息不规律,物欲极低,日常生活只要能活就行,好多时候早膳都直接忽略不吃。
可洛明棠偏偏相反,她爱玩爱吃爱极世间一切新鲜美好的事物,在她的姐姐们用月例扩大自己势力的时候,洛明棠的钱全花在吃喝玩乐上。
所以只要她还在她就时时刻刻监督少年的日常,除了她贪玩贪睡忘记管他的时候。
她总告诉他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你这样什么不爱什么不玩的性子日后成家立业了该怎么办?
那时候少年只是摇头,“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
好多年后她才发现,当初她随便给他的一个承诺、一颗糖、一次维护、一夜守护,他便真的守了他的承诺陪了她好多年。
无关情爱,无关利益。
只是因为是洛明棠。
少年伸手要接过时洛明棠想到什么,她伸手撤回,在少年的目光中解释道,“我差点忘了你刚刚才帮我穿袜的。”
明白她意图的少年摇摇头,“不脏。”
“那也不行。”洛明棠掏出身上的锦帕,用水沾湿后拧干,拉过少年的手认真给他擦,“膳前得净手,你忘了我之前教给你的吗?”
“没忘。”
少年点头。
“好了。”擦干净后的洛明棠笑呵呵的拿过一块乳糕放在他的手心,认真嘱咐道,“日后我不在了,你也不能忘记。”
想抽回手时发现被他紧紧拉住。
洛明棠:?
她抬头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睛。
“阿仞?”
她问道。
少年静静的看着她,依旧是看不出情绪。可洛明棠还是感觉到了他情绪微微的波动。
“乱说。”
他开口。
“你会千秋万岁,万寿无疾。”
这是南庆子民拜见她时最常说的话。
愿六殿下千秋万岁,长寿无疾。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在不同的场合说过很多遍,很多遍。
多到洛明棠只当作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从未放在心上。
可少年记下来了,说过的每一遍他都认真记下了,因为这是世间对洛明棠最真挚的祝福。
愿她此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无病无灾。
她恍然明白,原来他是回应刚刚她说的那句话,那句她无意间说的话,连她自己都没有朝不好的方面去想,可是不通世间情感的少年只理解了字面意思。
他是真心希望她如祝词那般如意。
所以他会很认真很认真的拉住她的手告诉她。
洛明棠这一生不会早逝不会伤病,定会如祝词描写那般千秋万岁,万寿无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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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秋万岁,万寿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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