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食适可勿过则”差不多的道理，小归和园主之间的关系，默认“斗而不破”。

小归既不想和园主底牌尽出——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又不想逼急了园主直接掀桌子……后者没什么好说，虽然现在有袁、夏二人在，但小归也一点不想试探。至于前者？

大约十年前吧，有过那么一次。刚长成翅膀、迫不及待要飞给年长者看看绚丽羽毛的，叛逆小子，以及，心无牵绊性子冷傲手段狠厉、趁机检验学习成果拥有绝对权威不容挑衅的饲养员，为期小半年。

小归曾经一天之内查验出身边八百六十四次毒，包括不限于食物、补品、香料、纸张、衣袍，相须相使相恶相反……当然，小归也没消停。那一天微生梧小到穿衣用膳大到修炼讲课，没一件事顺当！

——当然很难说，对园主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成果。那期间园主处理的天机阁内务未少一件，给微生家那群小鬼授课时未曾讲错一句，就连对微生桐的关怀……也没断过。

如今小归固然能保证不被当年的手段绊倒，但依旧不想再重温睡梦中都没有安生举步维艰仿佛全世界都与你做对的日子……哕！

夏知微不理解小归想到了什么面如菜色，一如她不曾知道她算是在小鬼门关走了一圈。

——魂魄劈成两半，但凡微生梧用于制作护罩的灵力不纯都会产生污染，但凡没有灵瞳约束在微生梧发现以前夏知微又岂止是疼一疼，不散没了都烧高香！

微生梧嗤笑，眉眼间带几份不耐的模样。只难说是真是假。

但不管是真是假，都是表露出来的态度。小归再犹豫，就是失分了。垂着眸，切肉一般艰难道：“北岭的权柄交割，天机阁不会再插手——直到新一代北岭霸主诞生。”

只是比较简单容易交出去的承诺，毕竟得手的可能本来就很小，小归出于各种原因，也没分那么多心力去控制。最多的用处，就是如此次一般做个诱饵或者添头，小小的威胁一下。

但其他的……妖族没得说，神鹿村……【头疼.jpg】

“您最知道的，心大了，就回不去——”

“那是你的事。”微生梧带点恶趣味，不无刁难。

——小归要是敢吐出来的实质性权利太多，哼，等他到天机阁……【死亡微笑.jpg】

当然，同样，小归要是现在交出来的不让他满意，那就不必等微生梧到天机阁了。【死亡微笑.jpg】

小归沉默，那个被该死的璃哥儿救过一次的小姑娘——明明就是因为璃哥儿才中的蛊，哪能叫“救”！

emm……虽然，小姑娘不动心之前小归总八卦着怎么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但兰姑娘真动了春心……别问，问就是头疼。QAQ

——不要低估一个有了私心生了情爱的人，哪怕她不通文墨不懂刀剑。也不要低估一个想要攀附乘龙快婿的普通农人的野心，尤其是他很穷甚至穷到确定不了能不能顺利过冬……

否则，那么多人，怎么就他家小囡囡去给一个男修士送水送饭呢？不过是——富贵险中求。

但最棘手的……那位兰姑娘成功送饭送出去了。

——不是说该死的某人存心偷腥，但一定意味着连微生桐都没看得起那一对父女能翻出浪花……再加上兰姑娘毕竟是受某人牵连中蛊，可以说是救命之恩，自然在璃哥儿那边也可以理解为被他拖累……

无论是出于一点男人对于一个仰慕自己的小姑娘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厌恶，还是出于不无辜者对于被牵连者的愧疚……小归一想到那两个还要在神鹿村呆几天收尾，原来对其有多热衷期待，现在就有多棘手头疼。

他们天机阁，和那个世界的历史根本就是犯冲吧！

“嗯……您猜一猜，渡厄峰附近，最近有哪些……对于仙门来说的不速之客出没？”小归没有继续揪着神鹿村，反而说了件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不外乎是想让园主高抬贵手，或者至少，给一点破局的提醒。

但微生梧摸摸下巴，他不想给。

“这件事情本座知道——既然迟早都是你的把柄，现在时机未到爆出来对你我都不好，狼崽子年轻做事欠算计，你帮着收收尾怎么了。”

他还有闲心帮着夏知微疏离思路，【想想狼崽——小芮的血统，那么仙门的不速之客，就很明显了。】

魔族！

夏知微想追问梧哥既然都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面不改色谈条件的啊——那些小说电视剧里的仙门，不是‘闻魔色变’吗？

就算不怕小归栽赃。（就目前梧哥和杜前辈、杜前辈和杜师兄这关系，是不是‘栽赃’……其实很难说……【目移.jpg】【逐渐理直气壮.jpg】梧哥又没做出过勾结魔族损伤仙门的事！她帮着美化一点怎么了！）

但其实，‘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一条理由在各种文学作品里也相当常见，何况杜芮蒂这么“不够小心”——几乎是把通敌（魔）的证据怼到梧哥脸上了……

小归：“。”

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借着这个由头将园主拉下高位啊——为了不让这个机会爆出来虎头蛇尾白白溜走，那就只能亲自上阵先下手为强遮掩下来，待时而动喽。

“那……那……那——”

“嗯？”微生梧挑着眉，已经顺从着夏知微的力道坐上椅子等了。

小归：“……”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把璃哥儿直接抓回来咱俩清吧！”

在夏知微眼中，梧哥很诧异地看了一眼小归，“怎么会有这样……”梧哥似乎在措词。

“富有童趣的想法？”

小归……小归不想说话。再让他编个理由、不，思量思量取舍……“玉楼。”

“那只一时仁心救下来的小雀儿，您也很为难吧？”

“孤以自身立誓，日后时移世易，不牵扯不算计赤怜子仙君。”

“若违此誓……——”

“一二三四五，”微生梧接过话，言语间温和轻柔，但仔细看能从那惯常平静无澜的琥珀双瞳里，察觉到几丝带着期待的恶趣味。“六七八。”

小归藏在袖中的五指猛地一缩……幸好，幸好有袖子遮掩，幸好所离甚远园主也不会察觉这样细微的动作……长揖一礼，“弟子，恭敬不如从命。”

微生梧无辜地眨眨眼，眼尾瞬间就翻起水红——让知微瞧见之后才缓缓消去，至于小归？懒得装给他看！但还不解气啊——至于么……就拿‘弟子’的说法气人！

“……本座以魂镇煞，致使神魂溢散。又与衡谷交恶，不便久留妖族。”

夏知微瞄一眼衡谷的神情——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真·只有一眼，一眼之后，夏知微就被微生梧压回怀中。【偏你好奇心强。】

跟摁猫似的！夏知微：【炸毛.ing】

夏知微注意力都在身边的衡谷身上，自然遗漏了小归那一脸“我就看着你编”的无语——与衡谷交恶？咱们妖王陛下现在就是没机会说话也不敢拆您的台，否则把您供起来的心都有！

微生梧没有一点睁眼说瞎话冤枉人的自觉，甚至对天机阁主的不机灵很不满意。‘天机阁平章长老与妖族交恶’，这么好的夺权离间机会就只顾着那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情绪？！

小归一个激灵，端正表情姿态——能不能成功从溁园和妖族之间撬动好处到手里，那确实是以后的事，不急。但眼下，还得靠园主支招。

小归：QAQ

不过……“仅凭这个，殿下不一定会——”

小归已经尽量把语气放得很平了，但即使再平，也挡不住一个事实。

——“呵，”微生梧眉眼倦怠，开口颇为嘲讽，“当然了，咱们的小殿下是位干大事的人。慢说只是魂魄溢散，就是我现在死了，她都不会回来！”

“哥——”【嘘。】

【哥说的，是事实。我也不在意桐桐做这些取舍——不会生气，更不会吵架。安心。】

“那……”

“被撕裂的魂魄，如果不设禁制，距离越远，越疼。”

小归盘算着，“小归明白。但如果事不可为，还请园主见谅。”那位殿下可从来不是好相与的软性子！……万一一个脾气上来非要拧着行事——

“随她。”

小归……有点错愕。看来衡谷的表现应该还是让长老哥哥伤心了，否则，倒没必要对殿下的去留心生波澜。

——是好事。

就是，有点心疼。

“小归告退。”

“等等。”

嗯？还有事……

“一个挂在溁园门下的名义弟子，阁主这样心心念念……还以为您，多么少教。”

少教……小归被这一句说的都懵了。不带脏字，但把他贬到泥里。

他确实，除了长老哥哥没人管过。缺少教养，别人说他能把那人拆了让其把话咽回去，但是长老哥哥这样评价他，他却觉得无地自容……这么多年的努力完全没有意义。

等意识到长老哥哥大概在说气话……小归重新吸了一口气，能够思考的想到的第一件事——长老哥哥竟然这么咒自身！他确实，除了长老哥哥没人管过。少教，是在骂其无能还是在咒人短命！

怎么会……突然这么生气……

哦，是‘弟子’。小归眉心一跳。可他明明只是没反应过来没注意措词随口一说……

墨团一般的瞳仁对上园主的眼睛，黑沉沉的，混合着暴虐、杀戮、**、痛恨、压抑……令人不寒而栗。

微生梧好端端坐在木椅上，姿态悠闲。仰着下巴，微挑的嘴角冷淡嘲讽，一派骄矜傲慢。

——对呀。你猜对了。那又如何。

小归闭了闭眼，又很快笑出来——最标准的谦恭虔敬。“是小归口误，园主莫气了。保重自身为宜。”

“小归，于主阁，恭候园主大驾。万望赏光。”

光屏一闪，应该是小归那边想结束，却又被实在忍不了的衡谷拽了回来，怎么着！和园主联合起来算计他还没完，现在算计过了就要把园主请走？美的他！

小归对着衡谷可没那么好性，目光像冰锥子一样扎过去。“怎么的！我让了那么多利益，换园主来呆一会——”

至于，后面，两人怎么吵的。夏知微却是不知——她已经被梧哥（梧哥已经‘请’她）带着（扶着）离开了。

十月二十九～九九九九九九九九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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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