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表字观棋

于家主再怎么不成样,于静谛既然还未与他断了关系,于家主既然还活着有一口气喘,那么弱冠之礼——父兄的祝福,长者的赐字——他既然管了,就总都不会亏待静哥儿。别人有的,小静也都要有。

“闭门。”

袁茗卿听得梧哥吩咐,赶忙要——却被看着身体僵硬的于家主抢了先。

微生梧在堂上端端正正放好一个看不清形状的木雕,“枸杞子,地骨皮,还要本座请你们出来观礼?”

至于……父亲……关了个门,也算参加了啊。

犹豫一下,才道:“……静哥儿——”微生梧其实知道……他这举动有点冒昧了。

但今日过后……以后日日……像溁水对自己的自嘲,又有哪一位,有那个底气给上玄掌门赐表字加冠呢?

梧哥客气的话还没说完,于静谛就噗通一声跪在雕像前面,把梧哥都弄得愣了,“……这不算小事,你便是不同意,也无妨——不碍咱们的交易。”

于静谛摇头,他愿意的。君上作宾赐字……君上这些年——似乎是从赤怜子仙君第一次向君上示爱那年开始,就越发不愿意管这种事,连天机阁主都没这个待遇!

何况……他也会对君上心存敬慕。即便是烂在泥里的草,也会本能的向光。

“怎么不算小事,所谓加冠,不过‘是自家屋里事,关了门,将巾冠与子弟戴’,如此而已。”

微生梧静默一瞬,道:“那我去换身衣裳。”这一件别的还行,也看不出不妥,但干这种事……那太失礼了。

于静谛没应。他跪在天道塑像前,想着……从来对这事没有念想……

他打小没名,排行二十六,在家就叫二十六。来了这上玄,内门仙师们嫌长拗口,就叫他小六,都无所谓。正式拜了师,师父给赐了个正儿八经的名——静。

什么‘静’呢?不出声。

他安安静静在首徒的位置上活着,给长老们看——上玄是有继承人的,就好了。至于他自己,‘静’一点,不要惹事情,不要生野心。

缄口,静默。

自此,于静谛更没了一点对名、字的遐想。

只是,不想而已。

君上站在他的身前,茗卿按照君上的指示行事说话……

——君上想来是,换好了衣裳。

父一人,于治。来宾一人,溁水仙君。礼宾一人,溁园弟子袁茗卿。观礼二人,天机阁弟子地骨皮、枸杞子。

人数真是少得可怜,也足够简陋。

于静谛躬身在天道塑像前,如果他早点打算……

就算师父不管他,只要他向族中开口,凭他在上玄的地位和全家都要依靠他的事实,族里怎么也不会在这上面为难。可那有什么意思呢?

看啊,多潦草……也不知,他今日哪句回答得了溁水君上的心思,讨得君上怜悯,竟然临时起意要给他加冠?潦草地,让他快乐到不能再快乐。真是……荣幸之至啊——

他的成人礼,能有一位见证他如同烂泥般的过去的父亲,有溁水君上代表未来,有茗卿为友祝贺纵然只有满室六人,难道不比在于家宾者如云的祝福来的真诚!

祝词。

庄严,肃穆。

天光泄进堂屋,万籁俱寂。

于静谛幸福到飘飘然,魂魄像荡在空中,没有一丝实感。他也不曾想到……迟迟未得表字,竟能被如此大礼砸中,真是……二十多年头一份。

君上啊……我……

整饰衣物。

袁茗卿侍立在侧,他看着……

溁水捻去于静谛眼中的泪珠,换来一个茫然的表情。

加缁布冠。

祝词。

整饰衣物。

加皮弁。

祝词。

整饰衣物。

加素冠。

“我不知,尔名中,其静何意。”

瞎话,于静谛想……他的过去他都曾拜托君上去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他自己的记忆,总记不全的……不患寡而患不均,那多不好——话说回来,所以君上怎么会‘不知’呢?

哦,这是要赐表字了……

“静者,不语也。”

于静谛终于被君上的话唤回神,便自嘲笑笑,那有什么办法呢?君上也没办法,除非弄出一个与名不相称的表字来——没关系的,君上,静谛认了。

终,赐表字,观棋。

“观棋……”于静谛茫茫然跟着念一遍。君上,对他还存着一分,作君子的希望?

哈!他这样的人?也配有成为君子的念头。

于静谛被微生梧拉起来,还被摸了摸头。君上的手掌在他耳面发烧的额头上显得有一点凉,还有点濡湿,于静谛下意识就着动作蹭了一下……

于静谛:!

乐极生悲了,有点。

“歇一歇,”梧哥的话意味不明,“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于师兄、哦不,以后可以称呼他‘观棋’了,袁茗卿想着……观棋和梧哥倒真像一个师门的——喏,观棋很容易就理解了梧哥的意思,了然点点头。

于静谛看着袁茗卿扶着君上在旁边半靠着休憩,他其实很精神……有点精神过了,适合与魔渊里无灵智的魔物打一架散散过于兴奋的精力,或者去帮师父挡一挡骂。

前者他又不是有病喜欢挑战自我,后者?他又不是有病喜欢找虐。不过……君上状态似乎不太好,确实该歇歇。

【于静谛:……茗卿?】

袁茗卿:?

于师兄?于静谛?于观棋?

他没感知错吧?于观棋给他私发了一条消息?

挺谨慎的,他们之前没用灵识联系过,还知道小心翼翼试探一下——个鬼!袁茗卿下意识看了眼梧哥,梧哥依然靠着软枕阖着眼,态度安详且赞许。

行叭。【嗯。怎么?】

【……君上,是哪里不舒服吗?】

诶哟我去!梧哥给你加冠赐字摸你脑袋了是吧!咱俩什么关系啊这我能告诉你?!【没。】

他超冷淡!【震声.jpg】

于静谛:……

哦,他锤了锤脑袋,确实,好像脑子和心一起落在君上那边了——君上的好坏,哪是他配担心的。

“师兄!”小姑娘带着哭腔推开门就往于静谛怀里扑,根本连屋里有谁都没看到。

“师兄快救命啊!”

小姑娘委屈极了,袁茗卿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认知——那不是没看到屋里有【谁】,是没看到屋里【有】谁。

【叫谁小姑娘呢,这小孩儿比你岁数大。】

梧哥揶揄他?袁茗卿毫不犹豫,【哦,好像不比您也大一样。】

微生梧:“。”

难得看梧哥被噎,袁茗卿高兴得差点把梧哥的伤给忘了——当然,差点,这不还是没忘。等着的!等这些梧哥的要事忙完!

于静谛额头青筋直跳,他认出这是常在师父身边侍奉的小师妹——曾经那些叫内门仙师、叫黄师姐的岁月好像都随着他威望愈高,渐渐消失统一起来——师兄。

但……所以就这么一会儿!那糟心玩意儿又干什么了!“别怕,慢慢说。师兄在这儿。”于静谛单手给师妹倒一杯茶,拍着肩头安抚。

问了,这人又不说,只抽抽搭搭地抽泣。

袁茗卿无语。于静谛见怪不怪,那就无非是受不住师父的脾气,想来找他替一替了。

于静谛躬身一礼,“静谛先告退了,君上再歇歇,交易随时可办。”他想了想,虽然依旧明白,上玄首徒于静谛,在溁水首座面前连关心的资格都没有,还是忍不住。

“您……身体为重。”

黄师妹这才注意到还有三个、哦不!竟然是五个人,那两个人她竟然下意识就会忽略!稍一思索想起那个比较眼熟的……“君、君……上?”

“不必。”微生梧懒洋洋睁眸,“一起走吧,省得通传麻烦。”

“枸杞子,带药了吗?”

枸杞子闻言一个激灵,袁茗卿随着梧哥的问话看过去。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算大,也不小,天生笑面,双眼皮又大又宽,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样子,圆脸,肤色偏黑黄,个子实在不算高,身上的肉就显得整个人格外敦实,他看了好一会儿,【是个姑娘!】

“梧、梧哥?”

“把你充满探究欲的眼珠子从我们家小姑娘的身上移开!”

袁茗卿:“。”他试图对两人露出一个善意的笑,以证明他真的没有歹心。

但……——枸杞子犹豫一小下,行了个礼道:“婢子不在意的。”

袁茗卿:……于、观、棋!我看见你笑了!

还是梧哥好,梧哥就没笑。

于静谛神情嘲讽,袁茗卿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哦,确实,梧哥没笑,梧哥在要药。

“园主……”枸杞子可怜巴巴出声,眼睛却是往袁茗卿这边看,眼里的焦急和不愿都快溢出来了。她家阁主的药,她都会怀疑里面是不是给长老下慢性毒了好吗!

或许是袁茗卿最开始时的无意间冒犯,又或是梧哥那一句‘我们家的小姑娘’给枸杞子身上添了不少好感,他对这姑娘真没什么恶感,“哥?什么药。”

“给我。”

唤作地骨皮的那个冲枸杞子摇摇头,两人手势相对,一青一白两种灵力交织结阵,一个青瓷瓶从阵中缓缓现出,地骨皮并不放心枸杞子,怕她再起什么幺蛾子,正打算由自己送出——

枸杞子抢过瓷瓶,躬身垂首,双手举过头顶献上。

但不知有意无意,她选择的路线恰好就会先从袁茗卿身边经过。自然,被袁茗卿劫走,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给我。茗卿。”梧哥的手掌摊在自己面前,莹白。

袁茗卿对梧哥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不给。还把药瓶背到了身后。

——除非你说清楚到底用来干什么的!

微生梧:“……”

“茗卿,回去再说……好吗?正事要紧——”微生梧伸出的手微微搓捻着,像在暗示什么,“乖,给哥。”

袁茗卿骤然把背在身后的手举在面前,其实他倒也不用反应这么大——事实近在眼前,药到了梧哥手里。

“哥!你……”袁茗卿当然看见于静谛翻那个白眼——是啊,在梧哥面前藏东西,梧哥很擅长空间规则的,但……袁茗卿也很委屈!梧哥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动手抢过啊!

于静谛早在袁茗卿动手时就预见了他的失败,只不过没想到……君上竟然动手这么温柔,而且对于袁茗卿的忤逆丝毫没有不耐烦……还真是,特殊呢。

至于……君上服的什么药,药是管什么的,因为什么服药——于静谛很清楚,也一再告诫自己。他能活到五岁上山,全靠不管不该管的事。而他能到现在活的这么好,那就是靠看得懂眉眼高低!

【……茗卿?】

袁茗卿:。哼。【悄悄睁大耳朵.jpg】

【……止疼药。】

十一月二十七日。我在这个时候深刻对一个月有三十天还是三十一天产生了深刻的认知,致敬教我大月小月的小学班任!(o`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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