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一整夜里,安然都在为自己的“无知”与“冲动”陷入了深深的遗憾与自责。她只觉的自己的蠢已经登峰造极,根本就连安慰自己的词都没有。
无……无所谓的。他不是根本就没搭理吗?说不定他根本就没听到呢?
秦斯年那样的人,心里都不知道藏了多少事。根本就不会在意自己那一句半句的。最好他就那样一直气着,也省着两个月后自己不知该如何扫地出门。
对,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比起这个,她更应该庆幸那个吊坠的事情不过就是虚惊一场,偷拿了姐夫的东西,改日还是得偷偷摸摸还回去的吧。不如就等到小外甥出生了之后带着贺礼一同送到陈府上吧。
不管怎么说,没事就是天大的好事。
“安然,快吃饭啊,叼着筷子想什么呢?”
餐桌之上,楚夫人轻声提醒,全桌人闻言全都诧异的扭过头来,盯着面色有些喜怒无常的安然。
“哦,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快些吃饭。”楚大人的声音透着一丝愠怒,“吃完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麻……麻烦?
正说着,门外便有童子跑来,低声俯在楚大人耳侧低语,楚大人顿时眉头紧皱,站起了身来。
“都别吃了,现在就到前厅去见客。”
“见什么客?”
“是天顺城的两位贵客。”
“又是那边来的。”楚夫人的面色顿时一白,“这怎么好端端的,走了一个公主,偏又来了两个。”
“只怕将来这样的事情还不只呢”
路过楚安然的身边,楚大人有些无奈的请撇了她一眼,楚安然瞪大了眼,嘴里叼着一根萝卜,一脸的无辜。
“还吃什么吃,快走。活生生跟个兔子一样……”
楚安然只得乖乖的跟了上来。
她的心中既是委屈又是疑惑。刚刚那童子进来的时候她是想到了昨日和嘉郡主说过的话,不过怎么这会子就变成两个人了。
那来人就算是来也不会是自己招来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楚元成自身后缓缓的追了上来,轻敲了敲安然的头,楚大人和楚夫人这会子已经加急了脚步赶到了前厅。
“草民楚加林携家眷,见过郡主,不知郡主大驾,有失远迎。望郡主赎罪。”
真的是她?楚安然皱眉,无奈摇头。
保险起见,她决定先躲在柱子的后面看看情况,便干脆将楚元成推了出去。
“这位难道就是天顺城的第一才女钟姑娘吗?”楚大人的笑透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勉强,拱手笑道:“草民这厢也有礼了。”
果然,她们两个就是一对绑在一起的冤家,一个来了,那另一个也跟着来了。
楚大人十分客气有礼的命吓人端上了上好的茶点招待,举止之间无任何不妥。那两个姑娘大抵也是因为进了这楚家的门,倒不似昨日那般的针锋相对了。只是谁都不看谁,也谁都不理谁罢了。
“说来草民家里也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能够得见两位如此高贵的都城贵人。想必您二位来这楚宅,也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能有什么要紧事。楚安然禁不住咂了咂嘴,转身慵懒的靠在柱上,冷笑。
秦斯年啊秦斯年,亏你现在还能赖在我家四处无赖,外头的桃花都要烂大街了还不知道自己收拾。真是惹人气恼。
“要紧事情暂且不提,雪瑶久闻楚家书香门第,家规甚严,养出的孩子各个都是落落大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姓钟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楚家从前确实是个书香门第不假,可是到了父亲这几乎就都变成了习武之人,楚家的孩子也基本都是兔子般的散养,哪里看出家规了?
“只是你们楚家的姐妹都在这里了吗?”钟雪瑶客气的笑问。
楚大人缓缓环绕了一圈,察觉出了不对,案子咬牙,嘴上却是挂着笑意。
“钟姑娘莫怪,能有脸面出来见您的,基本上都在这儿了,剩下的都是些闹的不像话的,我便没让她们过来。”
“那么么敢问哪位是扬苏城里颇有盛名的十一姑娘?”
钟雪瑶这话终于问到了点上,和嘉郡主虽然不屑,却也一样忍不住好奇,从椅子上挺起了身来。
看来她这是要逼她入场了?
楚安然咬牙。
“怎么,大人不说话,莫不是这十一姑娘并不在这儿?”钟雪瑶诧异的微微蹙眉,“若真如此,那也是个天大的遗憾。我本听闻十一妹妹是扬苏城里有名的才女,所以才想着见识见识,哪能想到今日竟然这般不巧。”
一脸委屈,我见犹怜,短短几句话生生憋的那楚大人说不出话来。楚安然委实听不下去。
十一妹妹,她怎么会有她那般蛇精一般的姐姐?
扬苏才女,大街小巷谁会不怕遭雷劈的叫她一声“才女”?
这分明就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楚元成有些无奈的折扇苦笑,“钟姑娘怕是对我的妹妹有些误解。”
“玉棠山庄兰亭公子的亲徒弟,而今又有幸得‘梅隐公子’相交,换做是您,您难道就不觉得好奇,不会觉得遗憾?”
好啊,好伶俐的一张小嘴,连她师承哪里都心知肚明,想来今天是见不到人不罢休了。
楚安然无奈深呼了口气。
她原想等着“局面”稍稍稳定之后就将一切交给那个长个八张利嘴的二哥哥,现在看来自己是不能一走了之了。
“钟姑娘,这外面传的东西,确实不可全信。”楚安然她现在确实来不得这儿。
“我若执意要见呢?”钟雪瑶勾起一双细长的眼,“我若执意要见,那楚大人又要将她藏到何时?”
“不必为难我的父亲。”幽幽的声音从柱子后面传来,楚安然一身淡淡的红,头发散着,怡然自得的一步一步走到了正厅前面,面向了两位上亲,“刚刚女儿只是舍不得桌上的饭菜,才来的晚了,并未说了不来。”
楚大人额角的汗瞬间转为了冰凉,他轻挥了挥手,示意女儿坐下。
“听闻钟姑娘刚刚一直在前厅找我,可是对我十分好奇?”
楚安然淡笑,缓缓走来,肉眼可见的,钟雪瑶的面色由一开始的白里透红逐渐的变得苍白,甚至惨败。
“是你?”
“是你!”
和嘉郡主和钟雪瑶同时开口,却俨然是两种不同的神态。在座的众人谁都没有想到她们事先竟然打过照面,都禁不住震惊。
看她们现在的神色,他们之间好像还不单单是打过照面那般简单。
“原来她们口中的‘阿楚姑娘’,就是这楚家的十一姑娘。”和嘉郡主激动的瞬间站起身来,“我昨日还想着你们扬苏城里真是卧虎藏龙,能藏着那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姑娘,不想果然是有些名气的。”
“郡主……过奖了。”楚安然有些尴尬的笑笑。
“怎么?这会子见到了人,你不好奇了?”和嘉郡主自然注意到了那钟雪瑶难看的神色,语气当中透着嘲讽。
“你便是楚家的十一姑娘?说来的确有些出人意料。”钟雪瑶微微苦笑,“我原还在想兰亭公子最心爱的徒弟,楚家最宠爱的姑娘究竟是一个怎样有才气的孩子,想不到不过是个嘴上不饶人的罢了。”
此语戳到了楚安然的软肋,在座的众人不由得替她捏了把汗来。想不到那楚安然确实一如既往的从容,笑眼盈盈。
“钟姑娘口口声声一个‘才气’,又没完没了的提我师父,用我家人作为要挟,难道就是想以你众所周知的‘天顺第一才女’的身份,嘲讽我这个在山庄上长大野丫头吗?”
立场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钟雪瑶原本只是流露出一点点的刁钻性子,如今被楚安然生生掀了个底朝天来,着实可恨之极!
钟雪瑶恨的牙根直痒,面上也只好微笑,声音透着一丝委屈。
“姑娘若非如此想,雪瑶也只能怪自己表达不周。不过雪瑶今日既大老远来了,倒也不想白来 。”
恶心,这么恶心的一副嘴脸究竟是怎么讨得天顺城里那么多公子欢心的?他们难道是瞎了不成?
她这般小鸟儿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旁人就是再说什么惹她不快,都显得旁人欺负她了。
楚安然无奈咽了一口口水,清了清嗓。
“雪瑶姑娘今日真的只是为见我而来?”想到昨日和嘉郡主的话,楚安然眨眼。
“正是。”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正巧今日那姓秦的不在,本姑娘故今日心情不错,倒大可以成全了姑娘的一番心思。只是比试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我输了倒没有什么,这里都是我的家人,你传到外面也没人笑我,反正大家随我已经心知肚明;
不过姑娘您要是输了,别说这有我的家人,郡主可也是在瞧着的,到时候您天顺第一才女的名声又能维持到几时?”
秦世子不在?听到前半处的时候,钟雪瑶的面色刹那间又白了一分。
那她拼命要挟她出来又有和意义,她想证明自己的才艺和实力又给谁看呢?
再往后听,钟雪瑶几乎整个人都要坐不住了,她原本料定了这楚安然是纸糊的,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罢了,只是结合这两天的所见,钟雪瑶心中的气焰早就浇灭了大半,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原本不现实的处境仿佛也大有可能发生一般。
心中千般万般不快,钟雪瑶却也只能装听不见,徐徐道:“不过是想要跟你聊聊天罢了,哪里需要姑娘做什么呢?雪瑶又哪好意思跑到别人家里生硬的同别人比试?楚姑娘真是说笑。”
说罢,她小心翼翼的将握在手中准备了多时的箫推回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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