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然在第二日里起了一个大早。因为着樱那家伙不知何时将她今日要去秦世子那听学的事情传了出去,以至于一睁开眼睛,母亲和三嫂就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了自己的床边,将衣服早餐还有书箱全都立在了她的眼前。
安然真是没有想到那两个人会这般积极,不过就像三嫂说的,寻常人家孩子头一日去听学,家里总是要开心一阵的。而楚安然从六岁起就师从玉棠山庄,常常一区就是半个多月都不回家。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觉得楚安然有了求学的盼头。
见她们如此这般的架势,楚安然也只得在自己的房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草草的吃完了早饭。昨日她感受到那秦斯年在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家里的小十六。如今她竟有一种母亲和三嫂也都被秦世子收买了的感觉,竟然开口闭口全都是他。
什么“一生能得‘梅隐公子’教导就如上天遁地一般茅塞顿开。”还有什么“秦世子是举世之才,人家能够居在此处已是给她极大的面子,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尊师重道,且不可跟秦世子顶嘴。”
楚安然十分无语地往嘴里塞了东西,不时地看看她们的脸和他们周身的穿着。
“母亲,您的这套翡翠佛珠,看上去倒是很不一般啊。”安然笑着又将头扭到了另一边,斜眼笑道:“还有嫂嫂的这个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簪子,咱们这里首饰铺子好像还真做不出来。难不成是某人从天顺带过来的?”
“安然,你在这里瞎说什么?”
“母亲和三嫂嫂还真是个没骨气的。那秦斯年知道投其所好你们就纷纷上钩啊,你们想要什么且跟我说我给你们解决不行?”
“安然啊,其实那秦世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赖。虽然母亲也不希望你远嫁。但是咱们家里自从有他,倒是少了不少麻烦的事情。前两日他看我算账太过费力,还亲自耐心的教了我一套极简单的算法。还有你三嫂的身子酸软,自从吃了秦世子开的方子之后,才两天里就觉的好了甚多。”
呵,这货还真的是闲不下来啊!
“安然,吃的差不多就不要吃了。”
“啊?”楚安然惊的举着筷子愣在了当场。
“早晨我来玲珑居的时候看到了世子,特意央求了他一会儿吃完了早饭送你过去,世子他已经点头答应了的。你总不能让他等太久了吧。”
“啪嗒”一声,安然的筷子落到了地上。
“母亲,这里是我自己的家。”
“傻孩子,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家,不过你是第一次上咱们自家的学堂,还是让秦世子带你方便一些。”
“三嫂……”
“还有,我听着樱说你答应了明日要陪小袁公子出去,特意让着樱帮你准备一些新的衣裳首饰,这些我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你今天就好好去跟秦世子上课,等你下学回来自然就能看到……呦,你看,秦世子这就来了不是?”
母亲和三嫂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楚安然这才看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膳房的门口,就好似昨日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眉眼含笑。安然的神色有一丝僵硬。
他们三人互相见礼,楚安然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她站起身来,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往门口去走。
“诶,安然你的书箱!”
楚夫人在后面叫她,但她却好像没有听见这会子已经走出了好远。
“夫人莫急,安然的箱子由我拿着便是。”
说罢,秦斯年缓缓地将放到桌上的那个书箱紧紧握到了手里。
随后他一个轻轻的拱手,便向夫人和三嫂告辞。留下他们婆媳两个一脸呆滞的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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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楚安然就那样大步走在她的前头,昨日发生的那些事情本来她经过了一夜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再见到他却又忍不住的浮现出来。这一点楚安然简直就是忍无可忍。
秦斯年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倒也没有说话。楚安然的步速遂快,但不抵他迈的步子大些,倒也是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知是何人将学堂设在了嘴东北面的犄角,这一路她也走的甚累。快到地方的时候,安然正巧看到了钟姑娘的背影十分优雅的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她“腾”的一下停下了身来,心跳开始不自觉的加快。
“怎么?你这难道是第一次上学堂不成?”
“倒是第一次上这样的学堂。”楚安然忍不住咬牙,“秦斯年我可跟你说好了,不管你是什么公子她是什么才女,我更不管你们两个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今日我的心情算不上好,若是将她气哭了我可不敢保证。”
“哦?”
“你‘哦’什么‘哦’啊?”楚安然一把从他手里夺来了箱子,正巧这个时候和嘉郡主的马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那小郡主见她这般信守承诺也是开心的不行,“嗖”的一下便跳下车来。
“安然你果然说话算话,今日有了你的帮衬,我就不信气不死她。”
和嘉郡主挑眉笑道:“对了,你怎么是和秦世子一起来的?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秦世子真的正住在你的玲珑居里。”
这会子秦斯年已经走了进去,和嘉郡主插进了缝隙便拦住了楚安然的步伐低声问道。
“他确实是霸占了一个个上好的厢房不假。”
“那钟姑娘可知道这些?”
“想来大概是知道的吧。”
“那她岂不是要气死了吗?”
“她……”
“这真的是天大的好事。”和嘉郡主开心的几乎蹦到了天上,“安然啊安然,我真期待你赶快嫁到天顺来,哪怕这个天顺成等的第一才女交给你来做也好,总好过我这个堂堂郡主让她一个暴发户的姑娘踩在脚下。”
说罢,她也大踏步的走了进去。安然呆呆地站在远处将她的那番话琢磨了半晌,才提溜着那死沉死沉的箱子挪了进去。
说来这个箱子为何比自己预想中的沉了?
楚安然有些诧异的推开了箱盖儿,一阵扑鼻的香气传来。
是马蹄糕?
是谁将这她最爱吃的糕饼给放进去的?
除了着樱好像也没什么人知道她喜欢吃这个糕饼。
真是没白宠她。
“安然,你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吧,在不进来就要迟了?”和嘉郡主在房门那头摇手招呼。楚安然正好塞了一个糕饼进去,忙冲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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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从前在玉棠山庄的时候,安然明面上虽然是个学子,却也是个恃宠生娇的。师父的课他一向都是带听不听,偏偏佛祖保佑,她就好像是和师父心有灵犀那般,就算她前一秒你还在呼呼大睡,可是只要下一秒师父叫到了她的名字,她总是能答上师父他老人家所问的问题,几乎没有半点差错。
想来玉棠山庄上的日子是带给了她太多的欢乐,如今虽然上座上的“父子”换了一人,陪她一同听学的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些朋友,但是乍一进入这样的氛围,安然还是有一瞬间的怀念。
屋子里面只有三张桌子,正好是给她们用的。
钟雪瑶见到安然进去有一瞬的愕然,随即上扬了嘴角朝她淡淡一笑,楚安然淡淡的回了她一礼。缓缓走到了她的后面。
看样子钟雪瑶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坐在这两三个人里的最前面了,这也难怪和嘉郡主如此反感。
楚安然倒不在乎地冷冷坐到了钟雪瑶的后面,那也正是和嘉郡主的旁边。
“喂。”和嘉郡主轻轻的招呼着她,“这是前几日秦世子讲过的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和嘉郡主好像是担心自己的战斗力不够旺盛一般,有意想要支援。楚安然却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反正这个姓秦的惯会出其不意。她刚刚在门口的那些要将她“气哭”的话也不过是昨夜憋了一晚上的气话,她可懒得和旁人打架。
不过话说回来,她又为何会生气?
她不就是来看那两个人谈情说爱才来的学堂上的吗
可她又为什么要看那两个人谈情说爱?
楚安然懒懒地靠在椅子后面打了个哈欠。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今晨起的太早搞的她现在都没有精神。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台上的秦斯年淡淡拿起桌上的《五乐闲人》,只轻念了数句,就听到了不远处那头轻浅的呼吸,他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的淡淡摇头,继续讲着。
《五乐闲人》讲的正是前朝五位造诣极高的乐者如何创作出石破天惊逗秋雨的曲子,又如何归隐山林,往后余生皆清净的故事。说来也暗藏着不少禅道玄学,钟雪瑶对这些倒是很感兴趣,听得十分认真。
课闲之余,钟雪瑶直直地坐起了身子,拿起早先放于桌下的古琴。
“师父,昨日徒儿听了老师的课深觉受益匪浅,遂作了首曲子。不过刚刚听老师一讲,才觉得昨日雪瑶谱的那首曲子却是有些过于俗了。”
“所以你想……”
“徒儿碰巧带了古琴,心中有了些新的想法,不如就由雪瑶给世子殿下弹奏一曲,也请老师多多指教。”
秦斯年淡淡点头,表示“应允”。
和嘉郡主最烦的就是钟雪瑶献计,见状匆忙推了推安然的胳膊将她叫醒,安然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正巧看到了眼前的雪瑶抱着古琴一副陶醉的样子,大体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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