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雪瑶的琴技说来的确也不是虚的。天顺成第一才女的名号的确也不是摆着玩儿的。琴音一出,顿时四周皆静,琴音入耳自成曲调。
这姑娘指尖的功夫倒是十分利索,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杂音。楚安然起初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听着听着也渐渐地坐起了身来。
那秦斯年倒依旧是老样子,似听非听,似笑非笑。在他的眼神之中,安然既看不出他的欣赏,也看不出他的不满,爱慕什么的更是捕风捉影。和嘉郡主能在这样的形势下感到危机,看来也是被逼的又些昏了头了。
钟雪瑶的笑眼盈盈,看上去甚是享受,那乐曲空灵、透彻,却有一丝天外高人之感,儿那弹奏之人也是一身白衣看上去十分的肃静。理论上讲迷倒万千良家公子是没有任何问题。
一炷香过后,钟雪瑶轻轻的收回了手,琴音余绕,彻人心扉。楚安然都不自觉的鼓起了掌。
“楚安然你干什么?”
和嘉郡主冲着她挤眉弄眼。
“没有什么。”楚安然耸肩笑道:“我不过是欣赏钟姑娘的琴音而已。”
“雪瑶今日能得楚姑娘欣赏,甚是难得。”
钟雪瑶的话中有话,楚安然就之装作没有听见,心想反正她的曲子谈完,满足感也有了,这会自己倒是可以安安静静的睡了。
“楚安然,你怎么都不帮我?”
“不是我不想,我是真的帮不了你。”习惯了在桌子下面说悄悄话的安然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这古琴,是当年父亲花了大价钱从一位大师那里买的,虽不是用的什么金贵的材料,却也甚是难得能出此琴音。”
“钟姑娘琴技甚佳,却与古琴没什么关系。”秦斯年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幽幽道,“不过我刚刚听你所言,昨日你原本有另一个曲谱?”
“的确。”钟雪瑶点头,“不过那曲谱也并非是全部由我所写,只是有谣传出自玉棠山庄兰亭公子指尖的谱子,碰巧被我听来。”
突然听到了师父的名字,楚安然一下子从桌子上又弹了起来。
钟雪瑶却只当做没有看做一般,继续道:“我原听闻兰亭公子在古琴上的造诣在华国三公子中是最深厚的。不过对雪瑶来说,却不如今日上午听了秦世子的一番讲解,若论豁达与通透,和那五大高人更是比不得的。”
秦斯年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她的一番吹捧,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笑。
“溜须拍马。”和嘉郡主轻声嘀咕。
“的确是有些溜须拍马。”秦斯年淡笑,“不过比起本世子,这世上怕是还有一人最听不得你刚刚的那话。”
“哦,这倒是雪瑶疏忽了。”钟雪瑶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不过雪瑶也并非是冲着玉棠山庄的‘兰亭公子’,兰亭公子的造诣之深我又如何能比得上,只是相比较而言,还是秦世子口中的五位高人更有禅意。”
“禅意?”楚安然轻轻开口,“看来钟姑娘对五位高人的理解很是特别。”
“并非雪瑶理解的特别,不过秦世子讲的好罢了。”
“可据我所知,怎么拿五大家和你所说的‘禅意’根本就搭不上边。刚刚我一直趴桌子上睡觉,不曾听清秦世子所讲,郡主可真的听到了世子提过‘禅意’二字?”
和嘉郡主见安然终于站起了身,意味是要开启“对垒”,兴奋的摇头,“不曾听说。”
“我想秦世子也不会这般说的。”楚安然点头笑笑,“钟雪瑶,你对古琴的造诣之高,我很佩服,但我师父的意境,可不是你能说的清的。”
“不知楚姑娘有何指教?”
钟雪瑶似乎料定了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护师狂魔”,淡淡勾起了嘴角。
“指教不敢当,那赵氏、司徒氏、慕容氏、张氏、周氏五人都是前朝的大家,只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虽又不甘心取悦权贵,可又迫于生活的无奈时不时又不得已的趋炎附势,曲中的禅意多为一种纠结与挣扎途中的片刻清净,说来多半都是自嘲罢了。”
和嘉郡主此刻已经听的瞠目结舌,她印象中楚安然刚刚明明是一个字都未听,现在怎么能说上来这么多呢?
刚刚秦世子也只是简单讲了讲那几个人的生平,却也没有说出那样的理解。
“楚姑娘所说的那些,难道都是‘兰亭公子’所教?”
“这世上能达到我师父境界的没有几人。”楚安然点头重重道。
“可惜了,我终是没有机会做兰亭公子的徒弟。”钟雪瑶有些惋惜的低下了头,不过转瞬双眸又亮了起来,“不过我倒是忘了,楚姑娘倒是那‘兰亭公子’的亲传弟子,应该多少能理解些‘兰亭公子’的意境吧。不如……”
“钟姑娘难不成是想让我展示我的古琴?”
楚安然冷笑,虽然早就猜出了那家伙心里没装什么好主意,但是她无论再怎么控制,也不能容忍她这般说辞,低估她师父的名声。
“楚姑娘在这儿,还是莫要自谦了吧。”
钟雪瑶缓缓抬头,幽幽望着坐台上的那人,秦斯年仿佛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的模样,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手里的书。
“秦世子难道就不想听听楚姑娘口中的‘兰亭公子’的意境?”
终于,他缓缓地合上了本子。
“也好。”
一句淡淡的也好,楚安然是着实没有必要再躲了。不管这群人一个个都是抱着什么心思。
她上前一步便将钟雪瑶桌上的古琴取来,轻放在了桌上。
自从这两个人住进了她的楚宅,她还真的从来没有碰过古琴。小的时候偷偷趴在师父的背上听他弹曲儿的画面幽幽浮现。脑中的曲调终于再也停不下来了。
和嘉郡主终于看到了她期待已久的“比拼”,激动的瞪大了眼。钟雪瑶表面看上去欣赏,实则皮下的笑意好像都已经憋不住了。
楚安然懒得去观察这些,她淡淡起奏,好像这周遭的浮华事斗鱼自己无关,第一个音一出,就如同天上的一只百合飞过了云层。她好像回到了那个最安逸最快乐的时候,无忧无虑的缠着师父,看师父打禅,听师父弹曲。
楚安然的手法不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此曲乍一听上去好似并不惊艳,只是那短短的七根弦经过了她的揉搓就好像是渡上了一股纯净的气息一般。生生的让人忘了眼前的所有眼花缭乱,如同置身紫檀花林。
曲子只有短短的几个音节,快的就在一呼一吸之间,她轻轻的抬起了手,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古琴就顺着她稳稳的内力重新落在了钟雪瑶面前的桌上,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好好听的曲子,就好像是仙乐一般。”
和嘉郡主那个没心没肺的也不会几个形容词,就那样呆呆的夸道。
“不知此曲钟姑娘可满意?”
“这……这就是‘兰亭公子’所展示的禅意?”钟雪瑶心中虽然不服,但是嘴上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她明明已经听过了那么多绝世名家的指点,手法已经熟练到了浑然天成的地步,可是为什么就输给了她刚刚的那几个音。
她不想承认自己输了,可是她又改那什么证明自己赢了?那楚安然或许从来没有将这看成死一种比试,只从她刚刚的那几个如同天边飘来的音符就能听出,在她的心中,自己根本就不配和她比试。
“兰亭公子的禅意,非我能解。我弹的不好,或许比不上他的十中之一。”楚安然淡淡摇头,“而我师父的琴音技巧,比起前朝五大家或许比不得,可若真是发自内心的清明,却非他们比得了的。”
“你还真是你师父的好徒儿啊。”
终于,长久未说话的秦斯年目光悠然,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秦世子过奖。”
“世子赎罪,今日雪瑶的头有些痛,下午的课就……”
“下午本来我也没打算授课。”秦斯年淡淡的别过了眼去,“你们若想回去,随时都可离开。”
听闻此言,钟雪瑶显示有些出乎意料,随后苍白的脸上勾起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她站起身来,轻轻拱手,随后迈着步子走出。
和嘉郡主心中说不出有多么的痛快,原本她是很想留下来好好的感激安然一番,但是见钟雪瑶那般脸色难看的离开,说什么也不想放过那个取笑她的机会,站起身来也跟了出去。
“既然今天下午秦世子没什么东西可讲,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她们都走,楚安然也懒得多问秦斯年为什么今日偏偏只上半天的学,她恨不得现在拔腿便撩,今天遂了那和嘉郡主的愿说不定她将来再也不用来这里听他“和尚念经”了。
“楚安然,你先留下。”
“我为何留下?”楚安然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书箱,挑眉道:“倒是秦世子您,现在不去追你的‘钟大才女’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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