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

夜沉如墨,苍穹尽染,墨色无边,仿若永夜。

于一座无名危崖之巅,一座宫宇拔地而起。其周紫雾弥漫,诡谲森寒,如出九幽,蚀骨侵肌。宫墙以巨石垒砌,石色黝深,缝间幽绿荧荧,若怨灵囚困,呜咽之声隐隐可闻。宫前有石砌巨像,张牙舞爪,空洞之目,暗夜中冷芒隐现。

进入之后,见一阔甬道,两旁鬼火熊熊,焰色幽黑,“噼啪”之音若邪咒低语。壁间满刻狰狞浮雕,面目扭曲,双眸血红,为鬼火所映,愈显可怖。

循道而前,至内殿。殿顶高耸,仿若接天。

无数幽蓝灵力丰沛的晶石嵌于其上,寒光闪烁,如妖魔之眸,俯瞰苍生。殿中立柱粗壮,然蜿蜒扭曲如蛇,其上黑藤缠绕,尖刺森寒,似欲裂闯入者。

“月使竟不肯回来?”

“呵,恐怕是失了手,没脸回来。”

“我倒觉得他如此行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天城地国的结界固若金汤,四面八方都安排了守卫,想要再次进入比登天还难,留在里面说不定还有其他机会。”

“你是说,在一堆正道之士眼皮底子下?怕是出不了三日我们就该给他收尸了,况且……”那人阴暗地笑了笑,“就他那身子,若离了那样东西太久,便会开始溃烂,他又能坚持多久?魔君大人,您说呢?”

他的目光渐渐转向殿内深处,一人端坐其上,黑袍绣满血色,诡气四溢。其发披散,面容冷峻,隐于暗中,双眸有异光闪烁,似洞人心扉,令人毛骨悚然。

宝座之下,左右诸人服饰各异,皆带肃杀之气。或持奇形兵刃,寒光夺目,或周身黑雾缭绕,形影飘忽,如黄泉使者。此殿之内,阴气弥漫,实乃黑暗邪恶之渊薮。

“既然他要留下,或许心中已有了打算,那便拭目以待吧。”

“阿嚏!~”洛心知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天真是变凉了。”他转头看向屋内。

浓墨般的黑暗裹着沉香木屑的气味,在梁柱间凝成实体。纸窗漏进一线青白月光,斜劈在桌子的裂璺上,像道未愈的刀伤。雕花木床的帷幔忽然簌簌抖动,可菱格窗棂分明没有风来。

墙角铜灯"叮"地轻响,灯穗无端垂落半寸。洛心知屏息后退,听见廊柱深处传来木料挤压的呻吟,仿佛有看不见的重量正顺着金柱攀援而上。

“咱这是直接睡呢还是……”

纸窗外横斜的花枝突然在窗纱投下利爪似的投影,暗红漆柜表面泛起细密水珠。那些水痕蜿蜒的轨迹,像极了佛堂香灰画出的卦象。檀香气毫无征兆地漫上来时,连檐角铜铃的残响都忽然噤了声。

铜灯里的灯油已经凝固成浑浊的琥珀色,火苗腾起的刹那,雕花镜里分明闪过半幅青衫衣角。

“把窗关上。”封默言轻声说道。

他的面容在灯色中柔和了几分,长睫如扇投下阴影,洛心知竟多看了片刻,但又立刻回头关了窗。

“确实挺冷的,我都感……风寒了。”他一回头,差点气绝而亡。封默言已站在他身后,用幽幽的眼神看着自己。

“把嘴张开。”

“……”洛心知觉得离得太近,往后一退,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什么?”他立刻又反应过来:“你又要给我吃什么?”他差点忘了这家伙留自己性命是图什么了,要不是昨夜身体出了问题躲过一日,估计早就开始着手研究自己了。

封默言没有理会他,只是捏住他的下巴,左右动了动,似乎在观察他的脸是否有过改造的痕迹,然后他的手伸入洛心知的衣领之中,用几指按压着脖颈上的脉搏。

洛心知原本不敢动弹,忽然握住他的手,往后缩脑袋:“嘻嘻,别……我怕痒……哈哈哈~”

封默言瞧了他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又捏回他的下巴:“舌头伸出来。”

“?”洛心知被他强制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有点过了兄弟。”

“自己伸出来,还是让我扯出来?”

洛心知乖乖地伸出舌头。

在封默言身后那镜中,他看到自己舌头上有一块红色的花纹印记,但有些看不清。

“禁言诀……”封默言脸色沉了下来。

“什么东西?”洛心知口齿不清地问。

“你永远都说不出给你下咒之人所禁之言。”

还有这种操作?

“谁给你下的咒?”

“我不知道啊。”

“什么时候下的?”

“也不知道。”

“看来靠问是问不出太多了。”

洛心知不知怎么解释,这跟禁咒无关,是他真不知道,不用这玩意儿,他也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脱了。”封默言往下看向他的身体。

“那个……我好几日没洗澡了,有点脏,还有点臭的……”洛心知还闻了闻自己,装作被熏得够呛,“要不……”

“都说魔教月使风流,身边男宠来来去去,又改变自己体质与内在结构,以便吸收日月之华,食丹能够倍增修为,并喜欢夜夜沐浴,身涂香蜜,如今一见,却并非如此?”封默言斜眼望他。

洛心知脸一黑,听他说什么改变内在结构,全身都感到不舒服了,但还是堆起笑脸对他:“这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坊间传闻,且不说第一个人所说是否为真,这你一言我一语传来传去,其中之意早就变化颇多,怎么能全信?我是男人,喜欢女人,而且只有娘们儿才会天天抹香香!”

“你不必跟我装蒜,当初我拿下魔教前任日使,那时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长狱殿所在,直到他被剖腹挖心之前,一向傲骨的他竟跪下求我,却并非让我饶他不死,而是,放过你。”

什么……

“想来他对你也是用情至深,只不过眼下所见,只是一副空有皮囊的躯壳,那日使的眼光也真是俗不可耐。”

“……”洛心知沉默了许久,久到封默言都皱起了眉头,转头看来,“你懂什么?你跟我认识几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又能确定我就是月使本人了?你又知道日使是看中了这张脸而不是因为知己难求?说了半天,你才是俗人,不仅以貌取人,还喜欢妄下定论,恶意揣测他人。”“还他妈的人身攻击!什么叫空有皮囊,长得丑就高兴了?我这漂亮脸蛋,多的是人追求,你必是嫉妒我!”也不知为什么,听到那位素未谋面的日使被剖腹挖心的事迹之后,他忽然激动起来,越说越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站起身来,与封默言面对面只剩咫尺距离。

封默言的双眼一直看着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些找死了,又往后稍稍退了一点。

“你说的不错,我还未确定你是否真为月使。”

“哈?”

“传闻月使善用替身之术,或许在我面前的只是个傀儡罢了,说不定是想借此机会在我身边,打探我派虚实,等待时机下手。”

“……”老子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若是假货,那便该立刻毁去。”

“??”

封默言伸手就准备将他衣带扯下,似乎是想用极端手段来验明正身,但好巧不巧,此刻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瞬之后,有人敲门。

“封师兄,师尊与长老们有要事召集所有弟子,请速速前去!”

“好!我们马上去!”洛心知大喊。

“……”外面的弟子似乎疑惑了会儿,又想起什么,“既然封师弟也在,那两位便一块儿前去吧。”

等那传话弟子离开,洛心知立刻又对封默言道:“我已经服下你的致命丹药,你也不必怕我跑了,还是先看看你们门中发生了什么吧。”

封默言没有回话,却一直看着他身上。

“真的,都召集所有弟子了,难道不是大事吗?你就别老是想着研究我了,有的是时……”洛心知正欲理正身上的衣物,却发现自己手臂上刻字露了出来,这必是在方才的你拉我扯中造成的,然而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觉得自己也快被挖心了。

a.撒谎

b.直说

c.逃跑

d.色诱

这几个选项是认真的吗?!!

“那个……其实……这个……我……”洛心知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开始痛恨这月使为何不改造一下脑子,能让思考变得更流畅呢?

“听说了吗?听说结界禁制被触发是因为有眀曜门的人想偷偷溜出去。”

“溜出去?离开地国?”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该罚就罚呗!”

“就是啊,大晚上的,这一天天真不消停。”

“那是因为那人承认自己还有同谋。”

“同谋?一并罚了不就好了?”

“去了就知道了,这同谋肯定不是一般弟子。”

封默言转身。

洛心知见他没再追究,立刻将袖子拉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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