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厮杀

“可以吗?”

辜向邪顿了顿继续道:“若你不愿……”

“进来吧。”

话落,紧闭的房门打开,辜向邪的话戛然而止他起身缓缓步入,洁白的长纱在风中摇曳,只是越过门槛走了几步,靴上的泥土染便在地毯上留下痕迹,无处隐藏。

就如同他藏无可藏地心思般。

辜向邪迟疑,他停下远远的望着却没有再前进。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风青离惨白的脸色有了几分红润,唇色也没之前那般发青,看上去虽不怎么康健但也不至于随时断命。

他不解辜向邪为何走着走着停下,便以为是屋里显得太乱让人望而生却,索性走到一旁继续整理杂物。

这几日他很少让管家在屋里待太久,所以没怎么收拾,晚上看的不清晰莫不是白日看清了所以生了嫌弃。

许多书散乱地堆砌在桌面上,弯腰捡书时瞥见地上的泥印风青离起身的动作一顿,他从角落拿出双崭新的靴子。

这是管家做了好几天的活才置办的,原本是给他的,但辜向邪与他应该差的不多。

“世子辛苦了。”

布靴粗糙远不如辜向邪穿着的华贵,但胜在是干的,雨后山上的泥是湿的,靴子湿了穿着会不舒服。

泥泞的山路不好走,风青离看向被他随手放在桌角的花,世子的靴子和衣摆都沾有污泥,兰花的花瓣却始终干干净净如同水洗过一般,想来是费了心思。

风青离不知是何心思又走上前将花插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仿佛这样才能不辜负这番心意。

“嗯。”

世子上前在床前坐下,脱掉靴子,脚腕纤细,赤足白皙指尖是浅粉色,风青离不知为何看得仔细,等回过神来才发觉对方耳垂漫上绯色,攥着靴子忍耐到极限。

风青离别开视线有些尴尬:“非礼勿视,青离失礼了,世子莫怪。”

“嗯。”辜向邪穿靴子的动作有点僵硬。

气氛微妙,许久都无人开口打破沉默,风青离有点憋不住:“时日正好,不如出去转转?”

雨过天晴,自然是该好好欣赏美景。

“好。”

夕阳下,两个修长的影子越拉越长,他们并肩一步步登上台阶。

鞋这种东西最讲究尺寸,风青离最先开口时没想太多,但现在才后知后觉,若是不合适穿起来走路会很累。

“可还合适?”

“刚好。”有点大但不要紧,辜向邪垂下的手攥着衣摆,靴子中脚趾勾起有点怕把鞋甩出去。

青山上,凉亭孤寂,风青离坐在台阶上望群山万壑,身旁的辜向邪也随着他坐下,距离太近肩膀相触,他便察觉到旁边的身体一僵。

辜向邪向来讨厌他,纵使尽力想缓和他的身体却无法隐瞒,风青离善解人意地朝着另一侧挪了挪,相触的肩膀分开。

温热的体温离去,辜向邪睫毛颤了颤,不甚咬破嘴唇。

从前他是风家世子,后来他是大乾丞相,不管是哪个阶段似乎都有很多人簇拥,从不缺乏骂声和赞美,很热闹,现在人潮退却风青离却并不觉得孤独,他本该如此,天煞孤星,克尽家族后苟活。

风青离始终笑着,却很冰冷没什么温度,他的虚假同样浮于表面熟悉的人一戳就破。

“世子还在意六年前的事?不过是他们胡言乱语,世子从未输过。”

在他看来,没有所谓的胜负,辜向邪从不比他差,只是所选择的道路不同,彼时他渴望有所作为,加上帝王有心的算计朝臣们臣曲意逢迎,大多数人看似站在风青离这边。

辜向邪则是属于比较清傲的人不屑与那些酒囊饭袋为伍,为了恭维风青离,他们便常常遭人他,说什么总是略逊一筹。

风青离原本与他自幼一同长大,后来因为这些事成了政敌,愈发疏远,辜向邪常常躲着他。

辜向邪没想到他会问到过去的事,他揪下身侧的杂草,垂眸望着靴子:“嗯。”

红彤彤的太阳耀眼夺目,他偏头对上那双始终温润的面庞,蛊虫在辜向邪胸膛跳动,而身旁人毫无反应,他沸腾的血液慢慢冷却。

辜向邪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胜负,从前不在意,现在也依旧。

那些曾经未说的话,现在也没必要讲,时过境迁,这个人心里只有仇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世子想要什么?这次让世子赢一次?”

辜向邪垂下的睫毛轻颤,他再次攥紧皱巴巴的袖子。

群山中灰烟袅袅雾气腾腾,回应的只有空谷呼啸的风声,风青离等了片刻不欲为难人,起身轻拂衣袖淡淡道:

“暮色将近,世子回吧。”

辜向邪微怔,仰面望去,单薄的身影先一步离去,青丝扬起划过他的眼尾,他抿唇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等风青离回到寨子中时,大院子里围了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吵得不可开交。

“妈了个蛋子的,什么瘟疫啊,原来是有人下毒!”

“老大,我就说让你把那几人杀了,你非要带回来还说什么要给小四当压寨夫人,这下好了,下毒的保准是他们中的。”

“冤枉啊!”管家声泪俱下,“我家公子可是也中毒了,我会毒我们公子吗!”

人群中风青离正欲上前却被拽住,他看向有些失了冷静的辜向邪,似乎是在问他要作何。

“你中毒了?”

风青离有些惊讶,他抽出袖子背在身后学着对方的样子应道:“嗯。”

辜向邪沉默地看向风青离的背影,看着他渐渐远去。

“何须是寨中人?”风青离挡在被质问的宋大人一行人面前,义正言辞,“风某等人自被掳来起谨小慎微,大当家不如想想有什么仇敌。”

“你!”大当家拔刀怒目而视,然而不等动作,便被下属打断。

“大当家不好了!有人打过来了!”

此话一出,山贼们顿时顾不得风青离等人,齐刷刷抓起武器跑向山寨外。

两队人马见面,人影憧憧,摩肩接踵,对面的拿着许多火把黑烟四起。

“老李,我们寨子那边有喜事,过去吃酒呗。”

喜事?大当家眯眼,他和对方本就不对付如今来请他还带着如此多的人马,想到寨子中被下毒的兄弟,都是和他大干一场的得力干将,不得不起疑。

趁着他的寨子实力削弱,举众前来,呵,喜事?他要这喜事成丧事!

“弟兄们!给我上!”

“杀——”

赶来的人猝不及防,他们原本劫了一批大货想要来炫耀,默默无闻算什么,锦衣夜行?所以大张旗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老李你干什么……”

厮杀来的毫无道理,鲜血四飙,在空中扬起利落的弧度,毫不拖泥带水。

寨子中的妇孺老人则躲在后院瑟瑟发抖,年纪小的甚至忍不住哭泣。

张老望着外面狠辣的厮杀咂舌:“这就是你口中的无辜良民?”

竹楼上风青离眺望意味深长道:“他们不过也是形势所逼,是可怜人。”

“小离儿……”张老一时无话可说,他想起风家主,终究还是走上了老路,“太过纯善不是好事,容易伤己。”

“您放心。”风青离幽幽一叹,纯善,那可不见得。

胜利终属于大当家,得意洋洋而来的山贼落荒而逃,临走时不忘放狠话:“姓李的,你给我等着!等我寨子里的兄弟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哼,爷爷等着你来当洗脚奴。”

夜色将近,大当家摆起酒席庆祝,灯火阑珊,山贼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活。

然而饮酒最多的却是角落里的一位安安静静的公子,辜向邪抬起半个手臂大小的棕色酒坛牛饮,他仰面灌酒,清澈的液体一半灌进衣裳一半倒进喉咙,不可谓不潇洒豪迈。

风青离挑眉:“他这是怎么了?”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被掳来的人都被派去安排宴席,唯有他们两人山贼好像刻意忽视不安排活计,而系统则忙着在各种菜品间收集数据段。

几坛空罐子放下,清贵的世子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干呕,吐出来的却只是清液,风青离走近蹲下眉头紧锁。

“辜向邪,你发什么疯?”

烈酒的加持下,辜向邪面色红润眼眸潋滟,不再那么冷淡拒人千里之外,不知道是不是风青离的错觉,他感觉对方好像在哭。

辜向邪揪住风青离衣襟拉近距离,一呼一吸近的让人发指,温热的气息喷在风青离脸上,他以为对方会说什么重要的事,却没想到是无关紧要的。

“你为什么给自己下毒。”辜向邪喉咙堵塞,一字一句都那么艰涩。

若是瘟疫他倒是信上几分,但是毒,风青离自幼多病体弱偏偏不甘心,去偷偷拜了名医想要治好自己,后来阴差阳错练就了一身毒术。

此事只有辜向邪知道,只要风青离不想,这世间无人可以毒到他。

“世子在说什么,青离不懂。”

角落里,靠近的两人借着不明显的角度看上去亲密无间,交颈相依像是在亲吻,彼此的气息呼出又吞进暧昧横生。

辜向邪的唇距风青离或许只有几缕发丝的距离,酒真是个好东西,借着醉可以干任何清醒的时候无法干的事,比如亲上去然后醒来时告知他只是喝醉无意冒犯。

但是偏偏不巧,辜向邪刚刚吐过,他喉结滚动压抑而克制的情绪紧绷在最后一根弦上。

清冷自持的世子退后拉开距离,声音嘶哑:“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皎洁,银白的光里辜向邪背对风青离,身姿修长青丝垂落腰际,美好静谧,活脱脱的君子模样,他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

辜向邪怎么能总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气啊,不像他浑身沾满罪恶,风青离支着下巴拿起辜向邪未喝完的酒,单手抬起灌了一口。

辛辣苦涩,一口便让他意识有点模糊,思维发呆:“你知道这毒杀了多少人吗?”

风青离指着那群山贼:“前几日那些哭声还记得吗?他们的亲人死了。”

“我杀的。”他又吞了几口,发白的唇变得红润,“世子如此担忧,是要与我同流合污,良心可安?”

风青离的毒,毒了很多人,但死的多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老弱妇孺未参与杀人劫货的大多只是中毒并没有死。

张老带来的郎中们早已研究解药解了毒。

只是这些没必要解释。

能被京城才子佳人称之为风华绝代的双骄之一的辜向邪,自然不是蠢人,更何况身为帝王的棋子,这些人的身份他自然清楚,正因此他也愈发生气,他不喜欢风青离一次次贬低自身。

“陪你沉沦又如何?”

面无表情的人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月华披在他的身上,世间所有美好的宠爱仿佛都在向他靠近。

风青离提着酒坛走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靠近,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要做些什么。

甚至混沌中这句话也只听清了两个字“沉沦”,大概余下的是骂他的,风青离笑着迷茫而无措。

发光的团子靠近,在他耳边蛊惑:[亲上去。]

风青离迷迷糊糊迎了上去。

“啪——”

酒坛从手中坠落,四散的陶片溅开,仅剩的酒液泼湿两个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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