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褚听到后思绪在脑海中‘轰’的炸开,盛荀的尸体从身上滑落都没有反应。
他就这么怔怔的定在原地,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江北书的情况,直到他的名字被喊了一声。
回头看去的时候江北书还是笑着的,一点点向他走来。
纪褚伸出手,紧张又害怕的想快点把人接到怀里,江北书靠近的每一步都带着他的祈求。
祈求他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是完好健康的。
江北书越走越快,最后是拼尽全力跑着靠近的,他已经能感受到身体上溃败的感觉,力气在一点点被抽离身体。
即便这样,就在两人仅剩咫尺之间距离的时候,他还是眼神涣散的倒了下去。
跌落的时候他感受到纪褚的手已经托举住自己,他听到了耳边的哭喊声,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
身体不受控制的不断涌出血液,黏腻、温热,流到衣服上和其他人的血液混合到一起。
纪褚抱着他几近崩溃,若不是胸口处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
他虽然无力支撑身体,却尚有一丝意识存在,上天的对他的惩罚还不至于让他马上消失,但也确实撑不了多久了。
事情的最后,纪褚是被两个护卫强行带走的,只有回到营地才能想办法救他。
回去的路途中,纪褚把他的身体紧贴到身上,就像在那个几个雪夜中自己做的那样。
倔强的要听着他的呼吸,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江北书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森林中透过秘密的枝叶在眼前一闪而过的光亮。
纪褚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一直放在他身后护着,一边哭一边笑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等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打他。
到最后,他连声音也听不到了,耳边是‘嗡嗡’的耳鸣声。
就算军中有医师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救不了他。
把脉之后只是摇头叹气,说出还有三、五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轻易的宣判了死期。
“诊不出病因,但是脉象太弱,好好养着日子能熬得久些,今后受不得苦了。”
江北书躺在床上缓和的这段时间里也算恢复了点力气,手指动了动,空洞的眼神不知道纪褚在什么方位上,也不知道该看向哪儿。
好在纪褚的心思一直都在他身上,稍有动作就能注意到,没让他等多久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张嘴喉咙就不自控的想要呕血,口腔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不太好受,但也说明自己的味觉还在,在离开之前还能尝到纪褚做的饭菜味道,这样也不算太坏。
既然说不了话,那只能通过别的方法安慰一下自己的伴侣。
挠了挠手心,身体艰难地往床里面挪动,结果只是一定的几厘米的距离。
明白他的意思后,纪褚屏退了房间里站满了的人群,留下一盏柔弱的烛光在手边。
红色的烛光隐约落到他眼睛里,反而灵动不少,看上去不像个瞎子了。
纪褚把他圈在怀里,沉默着一言不发。
大概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心里那一关还过不去,如何去安慰他呢。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着等了很长时间,纪褚一夜未眠,他也没睡,期间他被劝着合眼休息了一会儿,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眼前多少能看到东西了,虽然很模糊,但是时间久了,看的时间长一点还是能分辨出来。
耳朵的听力还没有恢复,纪褚和他交流都是慢一点用口型或者提前写在纸上让他慢慢看。
修养一夜之后还能扶着桌子走路了,看上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只有江北书自己知道,他现在就是个从内部腐烂的苹果,外面看着还算光鲜,内里已经烂了,因为被皮囊包裹着,那些**的、破碎的东西才没有暴露出来。
纪褚一如既往地忙碌,但是和之前相比陪伴他的时间已经大大增加,他不在的时候就让唐一回来陪他解闷。
第一见到他这幅样子后,唐一回背地里偷偷哭过,他只是看不清楚,又不是真瞎了,背过身去抹泪这么明显的动作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她带着哭腔问:“还能好吗?”
江北书看着她表情疑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我听不见,你慢点说。”
结果又哭了一阵。
等她哭完,江北书哑着嗓子打听那天他回来的情况:“除了我们那几个人还有没有带其他人回来,或者是尸体?”
唐一回红着眼写字,每个都写的大大的,一眼就能清晰看到。
【当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但是第二天一早拉了几具尸体,我没仔细看,但是应该是当天晚上和你们一起出去的人。】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话挑明,“盛荀死了,他的尸首对纪褚来说有用,你看能不能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他这个人,没有的话派人去找回来。”
她张了张嘴,反应过来正冲着他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我一会儿马上去办,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当初派去跟踪魏宥的人有消息了,已经确定好了地点,就是跟踪的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魏宥死了...被领队的人杀的。】
领队?那个小男孩的哥哥?不是说很稳重一个人吗,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转变。
“他们之间有过节?”
唐一回提笔犹豫了很久,纸上已经滴落了墨点,才堪堪下笔。
【魏宥...应该是从前对他弟弟有过不好的想法,当时被盛荀救过,所以我怀疑上次跑到你面前来告发的事情,应该是想还人情。】
【已经提前和纪将军说过了,现在应该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江北书点头,昨晚在庆安郡尸坑里看到的数量顶多几百人,相比纪褚告诉他的几万人相差不少,所以在那里只是被屠杀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部下应该就在魏宥抵达的那个地方。
希望能把人找回来,在这里与外敌的战争中他们已经损失了太多人,真的想要反叛,成功率不高。
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唐一回好奇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江北书梦回那天夜里,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撇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虽然活了这么久,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一次,只模棱两可的回答:“该做的都做了。”
【那什么时候办喜事?】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说不定永远也等不到了,他现在只能活不到半年的时间,纪褚身上还压着重担,现在这样心意相通已经很满意了。
【说不定他打算当上天子之后封你做皇后呢?那就真成了历朝第一了,无论名声好坏总会流传下来,多出名啊。】
江北书笑了笑没有回答,觉得她的说辞太过荒谬。
就算真到了那一步,纪褚怕是要被上谏的口水淹死。
傍晚的时候纪褚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了辆轮椅,纪褚把他抱上去试了试感觉,“哪里不舒服就提出来,我尽快修改。”
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江北书有些新奇,上下摸索着试了试手感,“这是你亲手做的?”
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如果没有这样的身世,他们应该能很平凡的度过一生。
忽然他摸到了纪褚手上新磨出茧子,拿着他的手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新的。
“跟谁学的?”
纪褚搓了搓手不甚在意,“这里没人懂这个,我自己琢磨的,以后哪里坏了都能随时改。”
江北书安心的坐在上面,被推着在外面逛了两圈,感慨道:“没想到我也有坐上轮椅的的一天。”
闷了一路的纪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声的喊了他的名字一声。
他仰头看去:“怎么了?”
“以后不想这么叫你了,我们现在不是之前的关系了。”
江北书摸着他的脸:“那应该叫什么?相公?夫君?”
现在想想好像纪褚从来都是指名道姓的喊他,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要喊师傅的吧,但是好像从来没有被承认过,所以也不开口。
纪褚主动低下头去蹭他的手,“你有没有小名?”
他摇头,无父无母,随便捡了个名字当做自己的,哪里还有什么小名,连个字都没有。
“你帮我起一个?”
“字的话,取‘念’吧。”注定要记得一辈子,永远都忘不掉。
“江念...”他在嘴里把这个名字过了一遍,转而去问:“你呢?我喊什么?”
纪褚笑了笑,“还是跟以前一样就好。”
江北书表面答应下来,但是之后的日子里什么都喊了个遍,每次听到那些亲昵的词汇反应都不一样,在他枯燥的日子里也算是一种乐趣。
在纪褚要开始反叛的阶段,强硬的安排他不能跟着,在软磨硬泡下才被允许只能在攻占地点平稳后才能过去。
一遍遍叮嘱的话念得他头疼,“知道了知道了,要先以自身为重,不能乱跑,行动报备。”
说着摊手展示:“我现在也乱跑不了啊,没有你的命令,他们敢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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