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家宅

越明子惊疑不定地往秦子休方向看去,兀自思索这声音的熟悉之处。

宿渺一怔,慢半拍反应过来:“……瞧我,竟险些忘了正事。”

她转向越明子,问道:“越师兄想必也是在探查莫宋王三家婚宴上血案一事吧,敢问如今有何进展?”

越明子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闻言忙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回道:“说来惭愧,我等半沧宗门人也是前两日刚到,如今依旧进展甚少,不过半沧宗已获得准允,但凡有需要,可以随时进入这三家灵堂探寻线索。”

念及秦子休上古灵仙的身份,越明子恭声道:“灵仙师若不弃,可与我等一同前去。”

秦子休睨了眼越明子,朝宿渺走近了两步,淡声道:“宿渺如何,我便如何,询她意见便可。”

越明子抬手示意:“那便随在下来吧。”

宿渺道:“有劳越师兄带路。”

越明子颔了颔首,转身朝莫家宅走,二人提步跟上,身后的半沧宗弟子们亦紧随在后。

进入莫家宅灵堂,只见白布灵帏布置的灵堂正中并排放置着十几具楠木棺椁,香烛幽微间,灵柩后方神龛上放着的数只牌位泛着诡谲冷光,瞧来颇为让人心惊。

而守灵者仅有一人,隐有低低抽泣声传来,想来就是那未参加婚宴而幸存下来的莫家人。

宿渺道:“越师兄探查这两日,可有得到什么信息?”

“实不相瞒,莫宋王三家除了都大办了婚宴之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没有别的共性,所以我干脆从婚宴本身入手,发现三场婚宴的死者全是当时在场的新人及诸多参宴宾客,想来那邪物为害的条件,便是婚事。”

越明子沉吟道,“若是普通野邪,是无法仅凭一己之力就葬送如此多条性命的,往往只能通过附身人体,进而吸食凡人精气,期间需耗时极长后才能致人于死地。因而我等猜测此邪物,应当是那鬼窟封印万年间横生的凶邪,至于是何性质,目前不得而知。”

“为了尽快捉拿凶邪,以免水云城下一桩嫁娶喜事再度变成丧讣,我等祭出符篆宝器意图捕捉邪息,好进行反向追踪,可迄今为止仍寻不到丝毫邪息,这着实不太寻常,除非这三场血案……并非凶邪所为,而是人为。”

正逡巡着莫家宅内陈设的秦子休听到这,冷不丁出声道:“死者身上可有异常?”

越明子一愣,反应过来是秦子休在说话,忙转身面向发声处道:“……并无异常,亦无邪灵附身痕迹,依据当时亲眼看见血案发生者口述可知,死者是为同一时间齐齐爆体,无一例外当场身亡,这期间若是有何人为邪灵操控,并在极短时间内将无数人同时作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越明子顿了顿,“……我等正是卡在此处,之后便迟迟寻不到突破口了。”

秦子休又问:“你们所询问的,是当日受邀参加婚宴之人,还是瞧见了血案之人?”

越明子有些不明秦子休此话何意,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道:“询问的皆是这三家未受到波及的仆人以及周边邻里,当天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能从他们的表述中拼凑还原出来。而受邀参加婚宴之人或是婚宴当天惨死,或是虽未出席婚宴,却仍是在短短两日内先后死于夜梦中,如此,也便无人可供审问了。”

“那便是未进一步对受邀宾客的背景来历进行盘查了。”秦子休淡漠道,“你又怎能确定这诸多宾客没有问题?已故并不能成为脱掉干系的理由。”

越明子哑然:“这……”

秦子休道:“归根结底,无论是结姻亲一族,还是受邀参加婚宴的宾客,皆是与血案有关系之人,婚宴本身寻不到突破口,那便从旁的切入。”

听到这里,联想到此前所闻,宿渺很快反应过来秦子休言下之意。

依越明子所言,便是无法确定是否为凶邪作乱。

而依艄公所言,水云城内的确是有不少人夜间睡梦时身亡,但由于确切死因不明,无法一概而论,且与在婚宴上死亡之人死状不同,也便无人会将这两种血案联系在一起,只以为是不同邪灵潜入城内为祸四方。

亦或是认为有人夜间身亡实属常态,而婚宴血案也并非邪灵所为。

然而附身于艄公体内的邪物曾笃言道,所谓的“三家四户”乃是邪灵所害,但凡撞见了血案之人,全都夜发噩梦而死。

若邪物所言非虚,为何仆人及周边邻里却是无事?

若邪物所言为假,为何这水云城内又的确有血案发生,而夜间也的确有人命绝?

如今再作思索,邪物言语真假参半,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更或许,“撞见”一词,别有深意。

是以双目撞见,还是……以命魂?

想必秦子休的意思,就是以邪物所说的“撞见血案者”为基础进行更深一步的盘查,探明受邀参宴的所有人究竟有没有被忽略掉的奇怪之处,其中是否暗藏玄机。

越明子虽不知这期间有何诡谲弯绕,但秦子休话意在理,他也确实没有想到从这方面探查,是以颔首道:“灵仙师所言极是,我等确是疏漏了这一点。”

话落,他转头对半沧宗同门道,“即刻盘查莫宋王三家受邀参宴者,名单一一罗列,逐个查清身世背景,若有异常之处,立时传灵告知于我。”

“是!”

“是!”

待半沧宗人划定任务,各自离去后,莫家宅灵堂内便只剩了宿渺、秦子休和越明子三人。

秦子休瞥了眼没有离开,兀自杵在宿渺身旁的越明子,无端不耐极了。

秦子休正要以天色不早为由,将宿渺带走时,却听宿渺道:“子休,可否带我到灵柩旁瞧瞧莫家亡故之人的遗体?”

秦子休薄唇微动,还没来得及回应,越明子抢先开口道:“莫家人遗体不全,全为残肢断臂,脏器亦是零落,你切莫徒手去触碰,仔细沾了满手血污,我来帮你查看吧。”

秦子休:“……”

宿渺无奈道:“越师兄,我……”

秦子休直接凝化一道灵流圈住宿渺的手腕,灵流随秦子休往前走而一扯,宿渺下意识跟随灵流的牵动而迈出脚步:“?”

越明子:“……”

秦子休脚步微顿,转身看向越明子,道:“有这工夫,你倒不如也去盘查盘查三家参宴宾客,争取早先获取有用线索。听闻孟家执意要于两日后筹办婚宴,若届时此案仍未告破,难保孟家不生血光之灾,半沧宗多年威信怕是也危矣。”

越明子:“……”

语罢,秦子休不再理会属实有些碍他眼的越明子,直接“牵”着宿渺走了。

到了灵堂,一股浓重血腥气即刻扑面而来,混合了些许腐臭气味。

一跪坐在具具棺椁前守灵的女子见宿渺缓步走来,愣了愣,连忙揩去眼泪,讷讷道:“这位姑娘可是来莫家吊唁的?如今天色已晚,此时前来怕是要被鬼气冲撞的。”

宿渺闻声忙停了步子,反手扯了扯灵流,示意秦子休也停下,秦子休便顿住了脚步。

宿渺循声转向守灵姑娘,温声道:“叨扰了,我乃医谷中人,听闻莫家遭灾,特来了解情况。”

听到“医谷”二字,守灵姑娘不由一愣,她仔细看了宿渺片刻,见宿渺生得极为好看,虽是双眸无神,瞳仁却如碎冰照星般瑰丽时,顿时惊得扬高了音量:“敢问姑娘可是圣女?”

宿渺道:“我是。你识得我?”

“圣女虽不识我,我却是多年不敢稍忘圣女之恩分毫。”守灵姑娘道,“阿娘说我刚生下来便患了重疾,当时大夫都说我活不长了,爹爹不肯放弃,千方百计求到半沧宗仙人那去,却也无果。是圣女您听闻了此事后,命人将我带往留瀛洲医治,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她轻轻笑了笑道,“何况圣女医仁之名早便于人间远扬,容貌特征也为世人所知,我能识得圣女并不奇怪。”

闻言,秦子休低眸看了眼宿渺,眉梢微扬。

宿渺颦眉细想片刻,才从脑海中抓取到相关的记忆:“你是……莫念念?”

守灵姑娘眼睛一亮:“圣女竟还记得我。”

宿渺温缓一笑道:“犹记彼时你还尚在襁褓,如今十几年过去,已是长大成人了。”

莫念念赧然,转而道:“圣女此次前来探查水云城案,想必不易,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宿渺道:“确是有事需得麻烦你。”

莫念念道:“请圣女示下。”

宿渺斟酌道:“我想瞧瞧莫家亡故之人的遗体情况,可否劳烦你随我身边,从旁告知我亡人身份?”

莫念念微怔,旋即道:“自是可以的。”

……

“……这是我大哥,也是此次婚宴的新郎官。”见宿渺转身走向又一具棺椁,莫念念在一旁及时道。

一路查验下来,前几具残破尸身并无异常,宿渺不免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听见莫念念的提醒,宿渺定了定神,继续伸手朝灵柩内摸索,用指尖循着触碰到的血肉肌理寸寸滑动。

所幸有秦子休所施灵流包裹着手,宿渺的双手依旧白净,没有沾染半分血污,与骇人的血肉残肢形成鲜明对比。

片刻摸索后,仍是没有收获。

宿渺叹了叹,正要撤手查验下一具遗体,谁知这时,指尖蓦地由黏腻肉质触碰上一片人皮,宿渺顿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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