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惊杭住院的这两天，游夏在病房里的家属陪护间住下来了。

关于陈惊杭患有渴肤症这件事情，游夏还有待思量。因为一想到陈惊杭发病的时候，需要和他抱一下，甚至牵手，游夏四肢百骸涌动着扭曲和抗拒。

如果扭打在一起也算肌肤接触的话，他希望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帮助陈惊杭治疗。

七年前发生的事情，游夏现在回想起来，仍是一场荒诞、阴冷的舞台剧，没有任何温度可言。

那段记忆对于他而言就在昨天，他脑子里自动开启了防护机制，并没有主动回想，陈惊杭也出乎意料地没有提及当年。

对此，游夏有些诧异。设身处地去想，如果陈惊杭是他，他得被本该在七年前就死去，却离奇复活，年龄还停留在七年前的陈惊杭吓死。就算心理承受住了，那也得好奇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或许陈惊杭好奇心没他这样重，抑或压根不在乎他是生是死，正好可以交换利益，服务自己，何必管那么多。

“难怪你那天突然抱住我，渴肤症犯了？”游夏想起在桥头皮一下不成反被讹的经历。

陈惊杭看他，没说话。

游夏说，“有时候是真的很想打你。”

“没事，你也打不过。”陈惊杭目光落在游夏的细胳膊细腿上。

游夏在同龄人里偏瘦，需要生长的少年骨骼没有多少温暖的血肉来汲取。

“……”游夏深吸一口气，粗粗呼出去，胸腔起伏，这才压抑住了冲动。

“你颈环戴一辈子吧，谁跟你结婚我笑他一辈子。”

陈惊杭端起电脑靠在高枕上，好整以暇，意味不明，“行，到时候我免费提供一个扩音器，你可以满大街地笑。”

游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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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娱乐设施有限，倒是有一间小型的借阅室，里面有可供上网的电脑。游夏在借阅室待了两小时，用网络了解了这七年来联盟的变化，感叹于科学与技术的惊人发展。

在他死后，联盟为了促进人口的优质基因发展，推出了信息素匹配度系统。和高匹配度的异性结合，对个人、对后代、对联盟百利而无一害。

他回到病房，看到陈惊杭还在病床上躺着处理工作上的邮件。

刚才他在电脑的搜索引擎里输入了陈惊杭的名字，跳出来的词条都很优秀。

游夏对陈惊杭优秀的记忆还停留在学校里无论大考小考，每次霸榜第一，个性学习宣言是一句欠揍的“菜就多练”。

七年前校长和老师不约而同认可陈惊杭惊人的天赋，没用多大力气就能获得耀眼的成就。即使没人告诉他，游夏也能构想出陈惊杭这七年的一帆风顺。

生病住院期间累积的军校里的事务有点多，邮箱里堆满了邮件，还有一部分慰问的邮件。游夏回来的时候，陈惊杭还有最后一封邮件需要回复。

游夏坐在了病床前的书桌上，眼皮底下摊开一本书，书页上的文字在窗户外的光线照得清晰可见。陈惊杭扫了两眼，让游夏看得聚精会神的书籍是十年前还在连载的长篇悬疑小说。

作者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七年前出写了这个系列的第一本小说，风靡全联盟，还拍成了电影。七年来陆续完成了后三本。今年年初最新完结了，游夏看的这是最后一本。

“原来天照月神是男主同母异父的哥哥，好俗套的。白发红瞳，说话冷冰冰的，总是针对男主，给男主使绊子的天照月神在最后幡然醒悟，为男主死了，真是感动。”游夏合上了书。

“没看出来你感动的态度，觉得烂尾了？”陈惊杭说。

游夏顿住，不知道怎么描述才好，“还好，毕竟我也不是真的等了七年才看到这个让我失望的结局。”

他说完，没等到陈惊杭的接话。他回头——陈惊杭站在窗户前凝视窗外繁茂翠绿的梧桐树，长身而立，缄默不语。

他说错什么了么？

有人在病房外敲门，游夏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陈惊杭，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你好，我是少爷的助理，以后叫我丁助理就行，我过来送点东西。”说着，丁助理把手里的十几个购物袋塞给了游夏。

购物袋里基本是一些新衣服，还有几个盒子，游夏注意到其中一个袋里是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他手比嘴快，拿出来问，“这是什么？”

拿出来的瞬间想到这可能是什么机密档案，略显尴尬想塞回去。

丁助理笑了笑说，“这些都是你的东西，想拆就拆。”

游夏低头扫了一圈这十几个购物袋，表情愕然，再抬头，只看到丁助理离去的背影。

好干脆利落的办事效率，这就是陈惊杭的助理么？

他抱着这些东西慢慢走回来，把购物袋都放在了书桌上，压着他看完的那本小说，拆开了看起来很神秘的档案袋。

首先一张卡片掉了出来，他捡起来，发现其实那是一张身份证，上面是他的名字、出生年月及家庭住址，还有一张高中时期的大头照。

他震惊了。

陈惊杭出现在他身后，“照片我选的，不满意？”

照片里的游夏看着格外稚嫩，那时候的他和现在一样，嫩得能掐出水来。那是高中刚入学的照片，游夏看着镜头的眼神清冷，却也透着少年珍贵的青涩。

“我的照片我怎么有不满意的，都很帅。”游夏坐下来，继续翻档案袋里的文件。

他震惊的点在于，陈惊杭到底多有势力，这才一天的时间，能给他办好了复杂的身份证明。没有人怀疑他的存在么？

袋子里的其他纸张都是盖了官方红章的，有游夏从小到大的学历证明、获奖证书等身份证明文件，手指触摸上这些文件，游夏脚底不再发虚了——在这一刻，他被这个七年后的新世界容纳了。

“这些是一部分的精神损失费。”

“什么意思？”游夏继续掏出档案袋最后一张硬卡，是一张银行卡。他反应过来还有一部分精神损失费是什么了。

“这也是给我的？”这笔精神损失费高得过头了，游夏不禁怀疑陈惊杭那个渴肤症到底有多难治疗，才会给他这么丰厚的利益。

“嗯，我的副卡，密码是两个1加上我生日。”

游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和陈惊杭大眼瞪小眼。

“……你那什么表情，好像在谴责我怎么不记得你生日，你肯定也不记得我生日，我们扯平了。”

陈惊杭没什么表情：“五月二十七。”

听到这个日期，游夏瞪大了眼睛，陈惊杭表情微动，游夏站起来，看向病房的电子钟，上面的日期是五月二十八。

“昨天是你生日啊。”

谁家好人生日那天胃出血，进急诊室，住病房，连带着好兄弟一声不吭的？

档案袋有点重量，但不是很重，却也很重。游夏心中的道德感作祟，半天憋出来一句别别扭扭的“祝你昨天生日快乐”。

陈惊杭：“这话不如不说。”

游夏翻白眼：“难怪没人给你过生日。”

“但是！”游夏想到一个点，“我现在也是有身份证明的人，不用担心别人怀疑我，我可以随时不管你跑路的。”

“你跑试试。”游夏抬眸时，陈惊杭眼神阴冷。

短短的四个字似有千斤重。游夏蓦地感受到七年后死对头作为上位者的震慑。

“可怜的丁助理。”每天要顶着这样的低冷气压工作。现在想想，丁助理止步于门口，把东西交给他，多说一句就会丧命似的转身就走，何尝不是一种躲避？

“给他开百万年薪有什么地方可怜的。”陈惊杭说。

这句话让游夏联想到昨天夸宣怀长得年轻，一点都不像24岁，结果被“他一天班都没上过，甚至没吃过一点苦”背刺了。游夏麻木了，“我可怜，是我可怜。”

“你手里握着丁助理的十年年薪。”

游夏吓得把手里的银行卡扔掉，然后又捡回来。

拿到卡的瞬间，他想过卡里的钱应该够他平时生活了，却没想到够他像宣怀那样悠闲生活了。

游夏捏着银行卡，不舍地把卡慢慢递给陈惊杭，垂眸轻轻说，“……能不能给我小一点的卡？”

这笔精神损失费整得他的心怎么就这么不安呢。

“怎么这么没志气，精神损失费还得往少了要。”

游夏：“你还真是逮到机会就要损我一句，这哪里叫没志气了？”

明明是有良知，这么多钱拿得不安心。

陈惊杭比游夏高十来厘米，站在他面前垂眼看他，“抱我。”

“你干嘛？”游夏惊住，往后退了半步。

陈惊杭垂着眼没动，游夏想起来这钱是给他的精神损失费，为了配合治疗渴肤症。

大脑和四肢一个原告一个被告，在法庭上开庭一审，争夺游夏的控制权。游夏浑身不自在，他往前挪了半步，“……你别动。”

然后把身体贴近了陈惊杭，胸膛贴上去的那刻，游夏感受到陈惊杭的体温，血管刺挠般，漂亮的五官扭曲起来。

“你双手断了？”陈惊杭说。

游夏双手抬起来，环住了陈惊杭的腰。咬着牙，控制住暴躁的冲动。

“我感觉在被丧尸袭击。”

“你他么能不能闭嘴。”游夏放松肌肉线条，脸搭上了陈惊杭的肩膀，“这回行了？”

陈惊杭：“勉强可以，欠缺温暖。”

游夏：“因为你给的太少了，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