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盛怒

卢宁六月底要出国参加颁奖仪式,所幸剧组拍摄进度比预期提前了几天,加之体谅任远舟辛苦,卢导便大笔一挥给任远舟批了四天的假期,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何树简单收拾了东西,便和任远舟一起回了市区。这半个多月他们在郊区,信号不通,几乎算是和整个世界脱节的状态,乍然面对车水马龙,竟然有了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任远舟没有回璟园,只找了一家酒店先住着,泡了个热水澡,又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躺在柔软的床上,觉得这些天筋骨寸断的身体又重新活了过来。

霍思明前几天出差去了瑞士,他一离开,任远舟骤然变得举目无亲,即使想要出门,也找不到人同行。他之前也没什么朋友,自诩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平衡被打破了。

任远舟一个人坐在餐厅里,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第一次因为孤身一人生出些许惆怅。

不远处闪光灯刺眼,伴着快门的咔嚓声,他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来处,两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女生,正在窃窃私语。

那两个女生看到他投来的目光,带着歉意走近:“抱歉抱歉,我们是看你长得有点眼熟,所以才拍了照片发给了朋友。”

任远舟礼貌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那两个女生略微大胆了些,问道:“你是任远舟吗?我看过你之前的节目!”

那是好几年前的选秀节目了,任远舟因为歌舞并不出众,也没什么个人特色,第二轮就被淘汰了。他没想过还有人认识自己,就笑了笑:“谢谢你,我是任远舟。”

那两个女生掏出纸笔,让任远舟签了名,又拍了几张合照,蹦蹦跳跳地走远了。任远舟看着她们的背影,恰好何树给他发来了一个链接,是泰和晚宴那晚的个人采访。他略有些怔忪,黎姜却也发来了同一个链接,并附上了一句:“照片拍得不错,听说你放假了?”

任远舟斟酌半晌,回了一个:“卢导批了四天的假期。”

黎姜又发来信息:“吃晚饭了吗?”

任远舟昧着良心:“还没,刚睡醒。”

黎姜发了个地址:“来公司接我,顺路一起吃晚饭吧。”

他几乎是看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起身出门,赶到泰和总部楼下时,给黎姜发了信息:“我到楼下了。”

黎姜没有立刻回信息,过了一会儿,她打来电话:“这么快?还不到半个小时。”

任远舟道:“刚好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离得比较近。”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一声关门声后,又变得安静了起来:“我还有几个合同要签,你先上来吧,直接去我办公室。”

泰和的前台似乎认识他,不仅没有让他出示证件,连姓名电话都没有登记,只微笑着将他送进电梯,直达顶楼。顶楼只有黎姜的办公室,他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无人的走廊,身旁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

他停下脚步,默然许久,想象着黎姜在这条走廊上经过时,会不会和他一样驻足停留。黎姜一定不会,他想,她见惯了这样的风景,见惯了居高临下俯瞰着普通人平凡又庸碌的日常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门开启,黎姜走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好看吗?”

任远舟偏过头看向她:“嗯,很美。”

黎姜道:“我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只觉得很害怕,腿软到快要站不住。”

任远舟下意识揽住她的肩膀:“恐高吗?”

黎姜看向他,笑了笑:“有一点。后来晚上走过这条走廊的时候,每次都会羡慕街上的这些人。”

任远舟道:“你可是泰和的总裁,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生活。”

黎姜看向他:“这些人里也包括你吗?”

没有等任远舟回答,她继续道:“说句矫情点的话,或许我并不如你们想象地那样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你不觉得这座楼太高了吗?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那样比较有温度。”

说完她靠在任远舟肩头,看向黛色的夜空,道:“你瘦了。”

任远舟很想问她,或许你爱我吗?可这个字提起来太过严肃沉重,也许黎姜是有些喜欢他的,他恰好也有那么一点对黎姜的喜欢。只是谁也不能提爱。

所以他只答道:“是瘦了点,卢导要求的。”

他本就不属于身形强壮的那一类男明星,这半个月又瘦了许多,看起来更加单薄,罩在衬衫里,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了。

黎姜捋起他的袖子,胳膊上全是青紫伤痕,任远舟解释道:“武打戏份比较多,难免磕碰。”

他如愿以偿地在黎姜眼中看到了些许心疼,也许他想要在黎姜身上得到的,只有这些就够了。

原本说好了一起吃晚饭,从公司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说好的晚餐也不得不变成夜宵。任远舟白天睡了一天,晚上自然睡不着,黎姜便带着他去了常去的私人会所,城西的流觞会馆。

黎姜虽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但因着霍思明和贺洵的缘故,京城内外的二世祖圈子她也算是熟络。流觞会馆的罗经理一见她来了,赶忙拥上来:“黎总!真是稀客呀!得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吧?”

黎姜颔首,道:“前一阵子事忙,这不,一有空就来给罗老板捧场了。”

罗经理一边堆着笑一边领路道:“知道您一贯喜欢清净,还是之前的位置,特地给您留好了。”

已经夜深了,会馆内依旧灯火通明,设计师巧造出了一条人工溪流,上面放着仿古的酒具,伴着轻柔和缓的筝曲,倒真有几分曲水流觞的古韵。

黎姜和任远舟在靠窗的沙发坐下,冰桶里镇着黎姜常喝的Dom Perignon,任远舟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黎姜见状,问道:“你好像不常喝酒?”

任远舟道:“我酒量不好,喝多了容易吐。你也少喝点,酒喝多了伤身体。”

黎姜似乎酒量很好,可以称得上是海量。至少任远舟见过她应酬许多次,白酒洋酒喝下肚,起先只是脸红,越喝越显得脸色煞白,压根看不出喝了酒,加之她向来泰然自若游刃有余,更让人摸不清楚深浅。

任远舟从前没机会应酬,即使是公司里的聚会,以他的咖位自然用不上四处碰杯,夏斐然如今有心练习他的酒量,却也可惜收效甚微。他看着黎姜端着酒杯,不禁在想,或许黎姜天生如此,如果是后天练就,那到底要吐出多少眼泪。

任远舟浅喝了两杯香槟,便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像被水汽笼罩住,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他去洗手间用冷水泼脸醒酒,在走廊的转角处却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到了人。

他的头发被水浸透了,湿漉漉地挡在额前,他垂着头,礼貌道:“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他面前的男人却并不退让,反而挺直身板挡住了他的路。流觞会馆的客人皆不是等闲之辈,任远舟也无心惹是生非,便又道:“我刚刚转身没注意到有人,不小心撞到了您,实在抱歉。”

他将额前湿发撩向一旁,看清了眼前男人的相貌。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算不上英俊,眉眼秀丽却刻薄,一身行头昂贵又考究。

男人抬起手,拂了拂襟上水痕,猝不及防抬起脚照着任远舟踹去。任远舟连连退了几步,一旁的几名侍应生见状围了上来,都围在那男人身边,道:“二少您没事吧?有没有被撞伤了哪儿?”

任远舟靠在一旁的墙上,呼吸间肋下疼痛更甚,他只能微弓着身子。被称作“二少”的男人走到他面前,道:“刚才你手上的水把我的鞋子弄脏了。”

任远舟酒意上头,整个人都迟钝了起来,除了尖锐的疼痛,根本没有其他思考的能力。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的头发被人扯住,然后膝上传来剧痛,他被迫以半跪的姿态面对着男人。

“用你的脸,把我的鞋擦干净。”

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头发却被薅得更狠,周围渐渐有了更多看客,人群中远远传来一个声音,说来熟悉,却又陌生。

“当着我的面敢动我的人,叶峰,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在任远舟的记忆里,黎姜从来都是温柔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有时候他会觉得,即使泰山崩于前,黎姜也能平静地看完手上的最后一页文件。

可就是这样淡漠到不近人情的黎姜,随手抄了一瓶红酒砸在叶峰的脑袋上,玻璃碎片和猩红液体四溅。黎姜趁着叶峰趔趄的瞬间一脚将他踹翻,掰过他曾抓着任远舟头发的那条胳膊,骨骼断裂所发出的声音清晰无比。

任远舟抬手擦去脸上的液体,他摸不出温度,自然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温热的血液还是冰冷的红酒,叶峰的哀嚎让他头痛欲裂。

黎姜手中握着锋利的酒瓶碎片,按在叶峰的脖颈处,她的瞳孔被映得泛着深红,声音之中难掩暴戾:“道歉。”

叶峰哆嗦着退后,黎姜却将玻璃碎片压得更深,与玻璃相触的皮肤已经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黎姜面无表情道:“我他妈让你道歉。”

周围的人群鸦雀无声地旁观着这场闹剧,黎姜整个人像是出笼的猛兽,任远舟甚至有一种令他后背发凉的直觉,如果叶峰不肯低头,黎姜一定会用玻璃狠狠割断他的脖子。

他想要上前,却有另外一个人靠近,从黎姜手中拿过了玻璃碎片。他出现的那一刻,黎姜周身所有锐利的刀锋都在一瞬间被收拢。他背对着任远舟,任远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依稀看到一段侧脸,白皙柔和若好女。

贺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侧,将他扶起:“没被踢出毛病吧?”

他摇摇头,问道:“那是谁?和你一起来的吗?”

贺洵推了推眼镜,道:“泰和的CFO,解渊。”

叶峰看到来人,更多了几分战栗。赶来的罗经理上前相劝,打着圆场:“误会!都是误会!二少喝多了酒,黎总您大人有大量,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黎姜却冷笑道:“他喝多了酒?是不是我说一句我也喝多了,今晚就能把他打成残废?”

叶峰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被人开了瓢,一边捂着脑袋一边道:“我看你敢!要是让我哥知道我被你打了,你看他会不会找你们黎家算账!”

真的很爱黎姜面无表情把人打得满地找牙的反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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