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许嘉清忽然收到了郝升的消息，这家伙自从毕业以后就鲜少发来消息，不过也能理解，距离远了，再加上大家都忙，嘉清只是偶尔在扣扣空间会看到他抱怨一下课业或者莫名其妙地伤春悲秋。

【卧槽！！！】这第一句就是熟悉的脏话，许嘉清脑海里甚至能看到郝升的表情，听到他有些聒噪的叫声。他刚想发问什么事情，郝升紧接着发来：【卧槽！嘉清！高镜一居然有女朋友啦！】

许嘉清打字的手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天呐，他女朋友好漂亮啊！】

许嘉清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啥？高镜一难道没给你看过吗？】

【没有。】

【这小子，保密工作做挺好啊。你等着，我发你……】许嘉清焦急地等待着，他摸了摸胸口，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动了起来，没过几分钟，一张照片便弹了出来。是一张拍立得相片。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镜一的脸上，接着便看到了那个传说中漂亮的女朋友。他点开了图片，照片被更清晰地加载出来。

漂亮，确实很漂亮，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生都要漂亮，听说还是江苏省的理科状元，跟镜一真是登对啊……

他咽了口唾沫，觉得心里酸酸的。

【这照片，你是哪来的？】许嘉清问道。

【小爷我什么人脉！听说是这个女主发了朋友圈，转了几手转到我这儿来了。到底是咱一中的校草，只要是想谈，什么样的女孩追不上啊！】

许嘉清心想，那可不是，从小他就受欢迎，成绩好，家境好，喜欢他的姑娘能从班级门口排到校门口，只要他愿意，什么样的选择没有？随手一抓，十个里九个清北，八个长得漂亮，七个富家小姐。他许嘉清算什么？镜一对自己的喜欢是荒唐的，冲动的，现在清醒过来才正常，天高海阔，山高水长，他有那样宽广的路任他走，那样优秀的美人才能与他登对……

【说来好笑啊……】郝升继续发来消息：【我那时候居然怀疑学神他喜欢的人是你。】

许嘉清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你记得不？就交志愿表那天，我看到你和他在走廊上，他那举动，那眼神，怎么看都不清白。我以为你俩是一对呢！搞得我纠结半天，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许嘉清回想起那天，镜一把他压在墙上，捧着他的脸。现在想来，要不是郝升的出现，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回复道：【现在证明你全都想错了。】

【不过我说真的，你要是个女的，你俩肯定是一对！】

-

放学，许嘉清看到石壕宇在火急火燎地收拾书包，他问他做什么。

“回家！”

“今天不才星期四吗？”

“可是明天世界末日啊！”

今天白天的时候就一直听到不少同学念叨了，千万年前，充满智慧的玛雅人留下预言，2012年的12月21日将会是世界末日。课堂上甚至还有人大着胆问老师明天世界末日能不能不布置作业，老师回说，作业得布置，但明天真是世界末日的话，你可以不交作业。全班立马怨声载道。

“你真信？”许嘉清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反正要和爸爸妈妈死在一起！”

“可是明早还有语文小考……”

石壕宇犹豫半秒，应道：“都世界末日了，管他丫的！”说罢扬长而去。

夜晚，洗过澡，许嘉清将这事情告诉了罗栎，罗栎一边换上睡衣，哼笑一声：“我说呢，这家伙跑哪去了。还挺迷信。”

许嘉清低头刷着人众网上同学们转载的世界末日段子。

什么“末日马上就到了，暗恋我的人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

什么“掐指一算，末日不远了，谁跟我表白，我就从了谁。”还有抱怨作业的“今天作业绝对不做了，跟的转。”

许嘉清道：“网上都在说这事，大家都好兴奋。”

“是啊，明天世界末日的话就不用考试了，当然兴奋了。”

“阿栎，你信吗？明天是世界末日？”

罗栎坐到他跟前用手拖着腮，望着他道：“不信，你信吗？”

“我不知道，有点难以想象。”

罗栎忽然咧嘴一笑，摁住了许嘉清手中的数学作业本道：“要是明天真的世界末日，过了零点，人都像水蒸气一样散没了，你还会做这作业嘛？”

“那当然是不做了。”

“看来你和我一样不信。”罗栎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他又收紧了神色，用一种温吞的语调问道：“那你会想做什么？”

许嘉清想了想道：“世界末日，那当然是和家人一起度过吧……”许嘉清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很久以前的一幅画面，他描述着：“回到家，平静地吃过晚饭，看看电视，互相拥抱，说说话，躺在床上数星星。”

“这样子想，世界末日还挺美妙的。”许嘉清笑道：“那你呢？”

“我虽然不信，可是我还真挺希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罗栎的神情变得没落，许嘉清知道明白他的心思，“一视同仁”的世界末日使得生命不会存在生死别离的痛苦。他轻轻握住罗栎的手，以示安慰。

罗栎看向他，反握住他的手，说道：“不过，除了和妈妈在一起，我还有别的心愿。”

“什么心愿？”

罗栎看着许嘉清弯弯的双眸，忽然顿住了，想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他摸了摸胸口，心跳也变快了，罗栎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像他这样没羞没臊的人此刻居然觉得紧张和害怕，遥想一年前，他还毫无顾虑地给嘉清递过“我喜欢你”的密码纸条，现在居然连句骚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好像理解了高镜一的怯懦。而这种感觉，居然令他高兴。

许嘉清看他摸着胸发呆的模样，觉得奇怪又好笑。

“怎么了？”他问道。

“我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说。”

许嘉清看着他，他托则腮帮子，脸颊泛红，露出像是小男孩一样羞怯的表情，就像自己第一回见他那时候一样，一个位红着脸的卷毛头学弟满眼亮闪闪地喊他“嘉清学长。”

“该不是……你也有想表白的对象？”

话音刚落，罗栎的手机响了，许嘉清瞥到一眼，屏幕上显示“梁喜”。

“我接个电话。”

“嗯。”

罗栎拿起电话走出了宿舍，许嘉清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数学作业上，但他脑子里还是不时想的着刚才看来的段子，最终他停下笔看向窗户外头，今夜还真是漫天星辰，如果现在是在家里，他只要拉开窗帘，准能看到月亮，星星会撒在他的被子上，他的身上。

如果明天真的是世界末日的话，他希望现可以回到从前，回到妈妈和心心还在的时候，回到那一天，那一天镜一因为没考好害怕得跟他一起回了家，他们在暖融融的灯光下一起吃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饭，大家在餐桌上说笑。晚上躺在床上，他和镜一看着夜空数星星。

如果明天真的是世界末日的话……

许嘉清打开了微信，听说现在大学生都转战微信，前不久他也下载了，但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使用过，列表里头一个好友也没有，他点开添加好友界面，里头有个直接添加扣扣好友的功能，他点开第一个显示的就是镜一的扣扣。

镜一此刻在做什么呢？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的话，他会想做什么呢？

他想到了郝升传给他的合照，镜一会和他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摁灭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23:34”。他忽然意识到，这都快半小时了，罗栎怎么还没回来？

他披上外衣朝着宿舍外走去，走廊上黑漆漆一片，他跺了跺脚，轻轻喊了声：“阿栎？”

感应灯亮了起来，一个人也没有，他打开走廊上的窗户朝着外头探了探，楼下也只有一盏盏路灯孤独地伫立着，冷风“呼”地灌进他的脖子里，冷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想起那通电话是喜哥打给阿栎的，心里顿时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立马打给了罗栎，半秒的寂静后，电话那头人工声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许嘉清心头一紧立马跑到了宿舍底下，正好碰上的宿管阿姨。

“阿姨，你刚才有看到罗栎吗？”

“他出去了。”

“出去？他是不是去医院了？”

阿姨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许嘉清心说，糟了，一定是娟阿姨出事了。他立马跑回了楼上，换上外衣外裤，将罗栎的衣物装进背包里，接着三步两跨地又冲到了底楼。

“阿姨，能帮忙开个门吗？”

“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罗栎，我去给他送件衣服，他什么外衣外裤都没穿，会着凉的。”

“不行。”

许嘉清争辩起来：“为什么？我知道他在哪！他现在需要有人陪着他！”

“现在几点了我放你出去，出了事怎么办？人家家里事你能帮上什么忙，赶紧回去睡觉！”宿管阿姨推着他上楼去。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是敢跑出去，我明天就告诉你班主任给你记处分！”

许嘉清回到宿舍以后开始不停地给罗栎打电话，但是一个都没有接通。

那晚上他不知道自己睡了还是没睡，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一会又好像看到罗栎回来了告诉他没什么事，起身一看又是谁也不在。

就这样过了一宿，直到早上六点多的时候，一个持久的电话铃声叫他彻底惊醒。

“喂，嘉清学长，你能来医院陪陪我吗？”电话那头，罗栎的声音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