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清叶和许儒树同时愣了一下，接着清叶低下头猛扒饭，许儒树摇着头哈哈笑了起来：“镜一都有女朋友了，我真是老了，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娃娃都有女朋友了，再过几年都是能结婚的年纪喽！”

“哎，叶叶，镜一是不是就是你们学校那个年级第一啊？我在你们学校光荣榜上见过，我记得长得还特别出挑。”关惠林问道。

清叶的脸涨红着，她依旧扒饭，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孩子长相随他妈，皮肤雪雪白。”许儒树道。

“哦，真厉害啊，这么优秀的孩子肯定招人喜欢。”关惠林肘了肘许儒树，笑道：“等咱嘉清上了大学，肯定也给你牵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姑娘归来。”

许儒树也乐了：“那我倒是有盼头了！”

“你们这话说得太早了，我还没高考呢。”

“哈哈，阿姨开玩笑，我听你爸说你这次小考都考得挺不错的，高考肯定行。”她转头对清叶：“叶叶，你要好好向你哥学习，实在有不懂的就请教请教。”

“嗯，没问题。”许嘉清应道。

“对了，嘉清，我和你班主任聊过，他说你除了数学这科不太稳定，其他都不错，这两天我和李骁老师联络了一下，你看需不需要让他给你补习补习？他现在新闻学院做辅导员，将来报志愿的事情到时候也可以和他商量。”

许嘉清回忆了一下，答道“好啊，去年他教我教得挺不错的。”

“那行，我跟他联系一下。”

“好了，都别聊学习了，我给你们盛汤。”关惠林起身，拿了干净的碗给每个人都盛了碗鸡汤，两个鸡腿，许嘉清和清叶一个人一只，夫妻两人各一翅膀。

汤不咸不淡冒着油花，许嘉清将汤饮尽，从嘴巴里暖到了胸口。

晚餐过后，夜晚渐渐走向静谧，许嘉清洗过澡躺倒在床上歇息，他忽然收到了清叶的消息：【你现在方便吗？能开一下门吗？】

许嘉清觉得疑惑，他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清叶拄着拐杖站在他门口。

“怎么不直接敲门……”他话没说完，清叶便敏捷地钻进了他的房间。

“你关上门。”清叶道。

“这……”许嘉清犹豫了下，但还是听话地关上了门，他问道：“怎么了？”

“我想问你……”清叶停顿了良久，她的双手紧紧握着拐杖，她说道：“刚才饭桌上，你说的是真的吗？”

许嘉清其实猜到了清叶要问什么，可还是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什么？”

“高镜一他……真的有女朋友了？”说罢，她的脸彻底通红。

清叶暗恋了镜一五年之久，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会在意的。

许嘉清道：“嗯，说是他同专业的学姐。”

“我能……看看她的照片嘛？如果你有的话……”人在慌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话多起来，见许嘉清没有立马应声，清叶马上补充道：“我知道这有些冒犯，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像他这么出挑的人，女朋友一定又漂亮又厉害的吧……”

许嘉清掏出手机，将和郝升的聊天记录翻找了出来，他找到了那张合照，将手机递给了清叶：“没关系，你看吧。”

清叶小心翼翼了接过手机，她看着照片，一会放大一会又缩小，表情却像是凝固了一般，最后她尴尬地笑了笑，将手机还给了许嘉清，她说道：“挺好的，很般配。我先回去了，谢谢。”

她转身而走。

“清叶。”许嘉清喊住了她，清叶的身子像是刹车一样顿住了，她迟疑着转身来问道：“做什么？”

许嘉清看着她的双眸，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眼底的情绪，他想，应该是苦涩，像一片白色感冒药片融进白开水里，你喝下去的那种苦涩感。他觉得后悔，事实上，他并不清楚自己想要和清叶说什么，甚至可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喊住清叶。

“作业上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题，你随时问我。”他尴尬地笑笑。

清叶怔怔地看着许嘉清，说道：“好，谢谢。”

随着关门声，房间内彻底落于寂静，许嘉清重重地叹了一声，仰天躺倒在床上，他关了灯，在墨蓝色的房间里，思绪飘了起来，若游丝，若迷烟。他朝着天花板伸出手，黑暗之中，呆看自己的五指。外头忽有车辆驶过，照进来一排光，划过天花板的每个角落，划过他的掌心，在短暂的停留后，又离开了他的指尖。

许嘉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拉开窗帘，外头月朗星疏，雪白的月光漫进来，星子闪烁……他张着五指，透过指缝观察其中一颗，紧接又握紧了拳头，好像把星星拽在手心里一般……

这时候，他想到，有另一只小手和他一道在朦胧的黑夜中努力地伸着，抓住了另一颗星星……这一只小手轻轻揽过他的腰，它变得宽大，厚实，修长，许嘉清能感受到这双手的温度，他的力量，紧紧缠绕住自己，愈来愈紧，愈来愈滚烫，烫得烧红了身子，融化成一床温吞的水……

思念如水流淌，如月色漫涨，夜长，梦长。

-

周日的复诊，许嘉清将自己“失踪”的原委向顾朝解释了一遍。

他说道：“其实我原本以为我会很害怕，甚至在我第一次听到娟阿姨的病的时候，我也确实是恐惧的，可是后来，当我真的陪着阿栎去面对这一切，我却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它从我心底不断地涌出来，让我觉得很平静很安心，去接受一些我曾经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事情。”

“这很奇怪吧？”许嘉清看着顾朝，眼里既有困惑又有笑意。

“一点儿也不。”顾朝笑了：“力量不一定需要别人赋予，很多时候，真正的力量就是来源于自身，尤其针对你这种非病理型的患者。从你第一次就诊到现在，我，你爸爸，镜一，我们都是在给予你力量，为的其实就是让你有一天能重拾自己的力量。”

许嘉清眸子里燃起了光辉，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有机会根治吗？”

“当然。”顾朝敲打起键盘来：“从下周开始药量减半吧，看看情况，下个月来复诊。”

许嘉清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好！那我先走了，谢谢顾朝哥哥！”

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朝突然又喊住了他。

“对了，嘉清，把这好消息也和镜一说说吧，他那么记挂你，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笑容在许嘉清脸上凝固，他迟疑着“嗯”了一声。

回去的一路，他想了许多，想到高镜一第一次陪他来就诊，想到镜一把药片装进口香糖盒子帮他隐瞒病情，从前他们没有秘密，从前什么事情他都会第一个告诉镜一，不说从前，哪怕只是几周前，他都会高兴地抓住这个能重修旧好的机会，迫不及待地给镜一去条消息。

可是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到高镜一的冰冷，又想到顾朝那句“他那么记挂你……”

他记挂我吗？我一点儿也不觉得……

他退出了和镜一的聊天框，给许儒树去了个电话：“爸，顾朝哥哥说我状态特别好，下周开始就能要量减半了。你忙去吧，不要来我接我了，我这儿直接公交回学校很方便。”

“行，到了学校我会和你说。”许嘉清挂上了电话，嘴角止不住地上翘，父亲的的欣喜从电话里都能听得出来，他听得心里头也高兴。

刚搁了电话，就收来罗栎的消息：【复诊结束了吗？怎么样？】

许嘉清觉得吃惊，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复诊？】

【之前你和说的呀。】这消息后头跟了个偷笑的表情包。

这叫许嘉清更加吃惊，他丫根不记得这事。

【我自己都忘了跟你说过了，你倒是记得牢。】

【你的事情我都放心上了，所以结果怎么样？】

许嘉清笑了，他回复：【特别好，医生说我下周开始药量就可以减半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买点什么庆祝一下吧？】

【我现在就去买个小蛋糕，怎么样？】

罗栎喜欢这样拆分着发消息，这滴滴答答的消息就像一连串红通通的鞭炮，欢欢喜喜地一个接一个噼啪炸开。

【不用，多奇怪呀，又不是生日。】

【怎么不算？庆祝你重生！】

【还是别了，石壕宇还在宿舍呢，他问起来，我也不能说是因为庆祝我重生呐。】

【你怎么那么实诚呢，嘉清学长。】

【那明天吧，咱们出去跨年，我偷偷给你庆祝！】罗栎消息的后头还跟了个比“嘘”的表情包，许嘉清脑海里冒出了罗栎比划手势说话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他回复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