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库在体育馆的后头，能从外头的小道穿也能从体育馆绕，前者虽然近些，但是大多数学生，包括许嘉清在内还是喜欢从宽敞的体育馆绕行，这个点没人上体育课，许嘉清踏在馆里每走一步好像都有回声。
离仓库不远处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咳嗽声，朝里边探去，因为小仓库里没有窗户，黑不溜秋的，借着门外的光他才看清了居然是柏雪。
“柏雪，你怎么不开灯啊？”许嘉清问道。
“嘉清？这灯坏了。”
许嘉清不信邪地反复拨弄着开关，开始还能闪个一两下，紧着“砰一声”，灯泡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炸了，再也摁不亮。
“还差几把？”许嘉清问道。
“应该还差五把吧，我想挑些好的，有些椅子都坏了。”柏雪在幽暗的灯光中找寻着。
“五把？刚才周韵仪和我说差一两把的，这我要是不来，你一个人怎么搬五把？”
“韵仪她让你来的？”
他将柏雪挑中的椅子搬到光亮中，转头道：“嗯，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么，她怎么这么坑你。”
“你别这么说，她可能是想......”柏雪掏出了纸巾，一张张椅子挨个抹。
“想什么？”
“唔，没什么。”大约是被灰尘呛到柏雪咳了起来，许嘉清从她手中拿过纸巾：“你就把门口那把干净的搬过去吧，这儿这么多灰尘，你身体不好别待这儿，剩下的我来就行。”
柏雪站在他身后道：“可是......”
“没事，我绝对OK。”
许嘉清从纸巾包里抽除了最后一张新的纸巾，弯着腰再抹一把表面，然后将脏兮兮的纸巾揉一团塞回包装内。
“嘉清......”
许嘉清转头看，是柏雪在喊他：“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
柏雪站在门口，她的背后荡漾着光，勾勒出她的身躯，许嘉清这才看清她身着西服短裙的模样，娇小可爱。
他想到第一回见到她时候的光景，那时候她还是短发，现在已经束起了短短的马尾，细边眼镜也被换成了渐变紫的粗框眼镜。
许嘉清停下手中的活，问她：“怎么了吗？”
“你能不能和我拍个合照？”她的脸颊上滚荡开浅浅的红晕，眸子里藏着羞怯与期待：“毕业了，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说什么，咱们当然会再见面的。”他摆出笑容：“这儿太暗了，咱们到外面去拍，你带手机了吗？”
喜悦从柏雪眼神中喷涌而出，像被嘉奖了的孩子，她将藏在袖子管里的手机亮了出来：“带了！”
两人一同来到体育馆的走廊，柏雪停下了脚步：“就这儿吧。”
走廊的顶头是对外的玻璃门，周围皆是白墙白瓷，因此非常亮堂。
许嘉清朝四周望了一圈：“这儿？这儿什么都没有，拍出来不好看的，我们到外头去。”
他说着朝外走去，柏雪拉住了他的衣服：“别，会被别人看到的。”
刚说罢她又慌乱地解释起来：“不，我不是说我介意，我是不想你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烦恼，你知道的，他们一定会乱说，但我们只是合影而已，对吧？”
许嘉清望着她心头一怔，难道，柏雪还是喜欢着自己的吗？
他笑了笑道：“行，那就这儿吧，我们自拍吗？”
柏雪愣了一下，点点头：“嗯。”
“要不要我来举着手机？”
“没事。”
许嘉清比柏雪高上一个头，他看柏雪举得吃力，便微微弯下了身子，歪着脖子靠她近些。柏雪红了脸，轻声念着：“三，二，一，茄子。”
咔嚓一声，许嘉清笑着比了个V，柏雪得笑中带有羞涩，两颊粉红，一双眼睛弯曲得像两条小蝌蚪，许嘉清一直觉得柏雪笑起来的模样很可爱。
她审视着照片，许嘉清看她认真的模样，问道：“拍得如何，要不要再来一张？”
“不，不用了，特别好，我已经很满意了。”柏雪握着手机后退了一步：“谢谢你，嘉清，我先走了。”
没等许嘉清回一句不客气，她便搬着椅子跑走了。
许嘉清回到了仓库，漫不经心地擦着椅子，他想到自己和柏雪之间的点滴，想到柏雪教自己化学，也想到柏雪的告白，这居然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感觉不过眨眼之间，柏雪是这样温柔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谁要是欺负她，他会想要保护她，但谁要是能真心地喜欢她，爱她，他也会开心，会真心相祝。
谁将来要是能成为她的男朋友，是一件多么幸运多么有福气的事情啊。
“嘭！”身后传来一阵巨响，是仓库的门忽然关上了，仓库里没有窗户，黑暗瞬间笼罩小小四方空间，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这好好的门怎么关上了？风吹的？”他自言自语道，一边抬手摸黑到门边，他朝外推了推，却推不动。
“怎么回事？”他双手抵着门，使劲地推动，甚者撞门，可是铁门依旧纹丝不动，像是外头有什么抵住了似的，他忙摸索起自己的口袋了，方才交卷子时候走得太匆忙，居然连手机都忘带了！
“有人吗！我被困在里面了！有人吗！”
“救命！”他用力拍打着铁皮门，哐哐巨响后死一般的寂静，眼前小小的四方空间好像变成了无界的黑洞，忽然有一股恐惧从胃里翻腾出来，攀上心肺，直冲嗓子眼，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了，好难受，他用力摁住胸口想要压制心跳，可是它却越跳越快，连耳朵里都是隆隆的心声，他拆开衣领口，觉得胸闷得喘不上气来。
“怎么回事......许嘉清这身体，怎么回事......”
就像上次回忆起心心的事情，他每呼吸一口就觉得心脏在抽搐，疼得他冷汗直往下挂，脑海中仿佛在播放一个被乘以32倍速的电影，无数个画面闪烁，有许儒树，有心心也有高镜一，还有沈洁，血！浑身是血！
他觉得自己快发疯了，咬紧着牙关浑身颤抖起来，喉咙间也随着颤抖发出古怪的低吼，他转身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别的出口，踉跄之中，撞翻一堆椅子，他跌倒在地，抽搐着，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救命......救救我”
“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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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生站后面两排，女生站前面两排，一个班级一个班级慢慢来，不要拥挤！”拍毕业照的工作人员拿着个大喇叭指挥着。
学生们依次站上了铁台阶，从左到右，一至十班，因为是临时搭建有些晃晃悠悠，不少同学会互相搀扶一下，嘴里似抱怨又似乎玩笑话：“这不会塌了吧？”
女生们站定后，像是怕被发现自己爱美似的，一遍遍快速地捋着自己的刘海，又看看要好的闺蜜，互相摆弄。男生也叽叽喳喳，不忘记插科打诨。
“哟呵，咱们班位置不错啊，算中间了呀！”郝升乐和极了。
高镜一和他一样站在最后一排，他看了一圈四周，问郝升：“郝升，嘉清呢？”
“啊？他不在吗？”郝升跟着也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看了遍：“卧槽，他人呢？我不知道啊，我早下来了呀，还以为你俩要一道呢......哎，阿杰，你下来的时候嘉清他交卷了没？”
一旁的龚杰道：“没啊，他好像卡在最后一道题上，怎么了？他人呢？”
高镜一心头一震，想到刚才许嘉清拉着自己的模样。
骚动声惊动了前排的女生，周韵仪应道：“嘉清啊，我让他去搬椅子了，他还没回来吗？”
“好，各位老师们再依次坐到座位上！”指挥的工作人员喊道。
郝升骂道：“你搞什么，搬啥破椅子啊，老师都坐上位了。”
“不是，柏雪都回来了，他怎么还没回来？”周韵仪连忙戳了戳站最前排的柏雪：“柏雪，嘉清呢？他没和你一道回来吗？”
“啊？”柏雪回头望了一周：“没，他说让我先回来，剩下的几个他马上搬来。”
周韵仪急了：“那他人呢？这愚公移山都该移完了吧！”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大家准备好，我们要开始拍了！”
柏雪慌了神，结巴道：“我，我不知道。难道他还在小仓库？”
高镜一瞪大了眸子，转身直接从最高一层台阶一跃而下，飞奔向小仓库。
“卧槽你等等，不是，这他妈也太高了。”郝升看着高镜一着一溜串的动作，又看看台阶，他想从台阶上下去可是眼前全是乌泱泱闹哄哄一群人，轻啧一声，蹲下身子垂下腿，也从台阶跳了下去，紧随高镜一身后。
“听我数三二一，一起念茄子啊！”
周韵仪顶尖的嗓门，大喊道：“不能拍不能拍！我们人还没到齐呢！”
瞬间所有的学生老师朝着周韵仪看了过来，宋词道：“怎么了，谁没到啊？”
“嘉清，嘉清他不见了！”
小仓库距离操场不算太远，但是高镜一却觉得这段路忽然变得很长很长，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以前就是这样，每次嘉清出什么事，他都感觉到一丝心慌，他默念：“嘉清，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高镜一先一步到达小仓库门口，郝升紧随其后，周围安静极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风声萧萧，小仓库的门闩被插上了，但是却没有锁，高镜一立马拉开了插销，打开门的一瞬间，日光涌入黑暗，他看到许嘉清正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头上还撞破了血。
“嘉清！”他立马冲了过去，将他扶到自己怀里，碰触的一瞬间，高镜一的心都颤了，嘉清的身体好冰，脸苍白得像纸一样：“嘉清！醒醒！嘉清！”
许嘉清还是一动不动，高镜一用把拇指猛掐他的人中，指甲盖都发红了，高镜一的手发起抖来，通红的双眸中闪过茫然，他探不到许嘉清的鼻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