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别介意。”丽娘客栈的女掌柜一手端着壶热茶另一手执茶杯走了过来。
她将空茶杯放到言菱面前,倒入一杯茶水:“客官,喝杯茶暖暖身子。”
倒完茶,女掌柜坐到言菱对面。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书卷气。
见言菱盯着乞儿跑远的背影,女掌柜温和的开口:“那孩子父母是来这淘金的,顾不上管他。他总在街上游荡,偶尔讨些吃食,没什么坏心思。”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董百事只能是临时找乞儿帮忙。他如此隐晦传递消息,莫不是得罪了人,怕牵连她。
言菱右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熨烫的茶水顺着咽喉而下,氤氲的茶香扑鼻,她不动声色将左手心里的纸条揉搓成团,丢进袖袋。
“多谢你的茶。”她冲女掌柜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刚才只是被那孩子吓了一跳,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丽娘莞尔一笑:“我是这里的掌柜,大家都叫我丽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菱。”言菱言简意赅,同乐客栈之后,她对客栈多了丝顾虑。
见言菱不欲多说话,丽娘将茶壶朝她推过去:“本地的绿茶,口感新鲜些。冬日里喝提神,送你一壶。”
语毕,丽娘起身道:“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大家都是女儿家,不用怕麻烦我。”
“丽娘。”言菱唤住她:“近日,镇上可有人失踪?”
“失踪?”丽娘思索片刻肯定的摇头:“我们这片没有,客栈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今个住明个走也是常事,没听说谁失踪的。”
“附近商铺呢,有听说谁家有人失踪吗?”言菱有些纳闷,掏出前襟的悬赏告示,卷了卷露出标有失踪范围的图给丽娘看:“这附近呢?”
“我们这没听过这风声呢。”丽娘凑上前看着言菱手上的图,她方向感不太好,左比划右比划,终于厘清地图上的对应的位置:“你这上面画的,是镇上有钱人家住的那片。”
“这些有钱人家院子大,就在镇子边上。”丽娘撇嘴:“他们出门都带十多个家丁护卫的,不能失踪吧?”
“这样啊。”言菱一时拿不定主意,难道失踪的人不是镇子上的?
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言菱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水。
恰逢高壮的女伙计拎着抹布经过丽娘身边,丽娘叫住了她:“小葵,你今儿从驿馆拿回给我的信了吗?”
小葵将抹布往右肩上一甩,挠挠头道:“驿馆没看见檀郎的信,丽娘,莫不是你记错了日子?”
“不会的,我与他约好的,算算就是这几日,不会错的。”丽娘轻拧眉头,心中不解,每月这时候他都会从京都寄封家书回来,这个月怎么会没有呢。
丽娘胸口发闷,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她捂着心口:“明个放你半天假,你再帮我跑一趟驿馆吧。”
小葵见丽娘面色不佳,不再多说:“那我明日再去驿馆问问。”
她见言菱站起身,手脚麻利的过去收拾茶杯茶壶,擦拭桌面水渍。
难得客栈外晴空朗朗,言菱瞧看天色还早,打算去客栈外逛逛。
丽娘见她起身,有些担忧道:“小菱,你是要出去吗?”
言菱点头:“日头尚可,也没有下雪,我想去镇上随便逛逛。”
“哦,去逛逛挺好的。只是天黑前,你早些回来。那些淘金的人天黑就从山上下来,到时候街上乱糟糟的。”
丽娘指向一处方向道:“那是镇上的花街,入夜后尤其乱,你千万注意避开。”
“好好好。”言菱应声走出客栈,脚却往镇上的花街走去。
花街柳巷古往今来都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她去逛逛,也许能收到更多的信息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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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山上一处偏僻的温泉池旁,十来个穿着黑灰色布衣的家丁,正围着温泉池忙碌着。
有人在温泉池一米外,费力挖着坑。这人刚挖好一寸深,同伴就拾起横在地面两米长的帐竿,插入坑内。
挖坑的人见帐竿扶好,迅速将挖出的土填回坑内,再拿木锤将地面砸实。
还有的人扛着白色的帐布过来,将帐布竖着挂在固定好的帐竿上,温泉池的一面被白色帐布挡住。
众人按回字形围着温泉眼搭着白色帐布,不敢有一丝马虎。
“你确定这野泉不常有人来?”身着绯色锦袍高大威猛的玉面郎君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观察眼前的环境。
素银色的月光从天空铺撒而下,映照的山地与温泉池面都一片冷然。温泉池中的热汽沿着水面腾腾升起,与纯白的帐布缠绵。
温泉池靠近山侧这面,茂密林木之下是皑皑白雪,很是幽静。
温泉池的另一侧,几十米开外有一处烧黑坍塌的宅院。
看到坍塌的宅院,玉面郎君面色黑了下来。他指着只剩残痕断壁的宅院,不高兴的开口:“这只怕是个人都不敢来吧?”
据说几年前,有位京城贵人的美妾搬来玉泉镇居住。她没住几天就无缘无故烧死在宅子里,说的该不会就是这处宅院吧?
王管家拿帕子擦着头上的汗,暗道不好,面上却不显:“少爷,怎么会呢,您想多了。”
“老爷交代您不能离家太远,小的找来找去,只有这处环境清幽泉水清净。”王管家心中越慌,手上擦汗的动作就越急。
他又怕玉面郎君发现自己的异样,强按下想要用擦汗掩饰慌张的动作。
王管家双手攥紧了帕子:“这就是个荒院子,年久失修被雷火击中毁了。你瞧这院子不过三进大小,若住了人怎么烧的如此严重?只怕是刚起火就被人灭了。”
也是,哪家贵人会给自家美妾住这么丁点地方。玉面郎君不再看那宅院,只是在家被他爹拘束的久了,他心里总憋着一团火,需要泄泄火。
“小爷我看着这乌漆嘛黑的样子就不爽。”玉面郎君抬脚欲踹王管家发泄,没想到王管家膀大肚圆,竟灵活躲了过去。
他霎时不爽,面色沉沉盯着王管家,那意思就是你不过来给小爷撒气,一会儿小爷不会让你好过。
王管家磨磨唧唧将自己的腚凑了过去,也不擦汗了,嘴唇哆嗦:“少少爷,你轻点。”
玉面郎君显然是个练家子,王管家话还没说完,他抬脚就踹了过去。
王管家肥硕的身子飞出半米远,正准备爬起来,玉面郎君已经走上前还要伸脚踹来,王管家急的大叫:“少爷,少爷,一会儿明鹂姑娘就来了,您要不要先准备下。”
“明鹂要到了?”玉面郎君止住即将踹下的脚势,状若不经意的理理腰间香包:“算你识相,等会带这些人走远点,别坏了本少爷的好事。”
王管家唯唯诺诺的点头,忙不迭爬起来,冲挂好帐布的众家丁吼:“还不快把场子里的零碎收好,坏了少爷的好事,我扒了你们的皮。”
家丁们立刻收拾工具,或拎着木锤或扛着铁锹往外走。
最后一个家丁扛着铁锹走得慢了,玉面郎君不紧不慢的等在他必经路上,趁他经过,抬脚就是一踹。
那家丁连人带铁锹摔出一米远,再爬起来时已是一头一脸的鲜血,他竟被掀翻的铁锹铲烂半边脸。
他惶恐的爬起来跪下求饶:“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玉面郎君面无表情的上前,俯身捡起地上的铁锹,下一秒朝着满面血迹的家丁高高举起来。
王管家急的汗毛倒竖,也无可奈何,心里已做好了给家丁收尸的准备。
四名轿夫抬着软轿停在不远处,纤细惑人的素手抬起轿帘,娇媚的女子弯目笑看着玉面郎君:“何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软软糯糯甜媚可人的女声传入耳中,何少爷骨头都酥了:“明鹂,你来了。”
何少爷原本高举着铁锹的手垂了下来,他将铁锹随手一扔,对着众家丁低呵:“快滚。”
王管家一把捞起还跪在地上的家丁,挥手对其他人道:“退出二十米外。”
何少爷正扶着明鹂下轿,闻言立刻扬声道:“退出五十米远,本少爷怕你们听见不该听见的。”
“讨厌。”明鹂娇嗔着柔弱无力的拍打何少爷的胸膛,热气顺着她的手震荡进他的心口,化成一股蛮劲往他身下游走。
何少爷一把抓住撩拨他的小手,困在身前,半搂半抱的连着明鹂往温泉池里走去。
银铃般动人悦耳的女子笑声从白色帐布内传来,低沉的男子的笑声也不时响起。
“来呀,你抓不住我。”
“小爷我抓到你怎样?”
“喏,你抓到奴家,奴家就送你一件衣裳呀~”
伴随着衣物落地的声音,低沉的男声响起:“小妖精,你这外衣怎么往爷脸上扔?”
“哎呀,你抓疼奴家了。”
“嘿嘿嘿嘿,你刚才说什么,抓到你你要怎样?”
“奴家又不傻,当然是这样啊。”
男子与女子的嬉笑声不时传出白色帐布外,慑于自家少爷的脾气,王管家与众人呆在五十米开外。
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个事,王管家吩咐众人:“咱们一面守四个人,再留几个同我在这守着,少爷若有需要也好应对。”
众人点头准备四散开来,王管家低声嘱咐:“有什么情况能解决就私下解决,可别大叫大嚷的坏了少爷的兴致,坏了少爷的事可没好下场。”
家丁们默不作声,有几个人抬头瞟了眼脸上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家丁。
王管家叹了口气,从前襟里掏出瓶金疮药扔给这个家丁,叮嘱道:“尤二你上些药,待会儿同他们几个守林子里的那面。记得走远些,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不听,别惊扰了少爷。”
尤二木木的点头,嘴唇嗫嚅:“是。”
“记住了,”王管家面色凝重,再次交代尤二等四人:“少爷要离开这的信号发出后,你们几个远远跟在后面回府就行。尤其是你尤二,不要再去少爷面前现眼。”
众人忙不迭点头,远远的从旁侧朝围帐那面山林绕去。
尤二与同伴入了林间,缓缓向山上走着,他脸上用了金疮药,血迹混着药粉伤口分外狰狞。
因为没有清理伤口,只粗粗上过药。金疮药的中药味没法覆盖尤二身上鲜血的气味,他身上的血腥味在大雪覆盖后的山林里格外浓厚。
尤二估摸着走出了差不多几十米,白色围帐远远只有一团。他盯着围帐靠着棵树休息,嘴里吐出一口血沫。
“呸。”
扑簌扑簌,不远处响起积雪坠地的响动。
尤二直起背朝声响处看去,原来是一颗松树上的积雪太多太厚,猛不丁地从树枝跌落。
他不以为意地转头又盯回围帐,其他几个同伴应该也在这附近盯着,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老实,走到帐内人都看不清的位置。
窸窸窣窣,沙沙沙沙,林间传来有人走近的声音。
尤二没有回头,他小声抱怨道:“王老头不是说了,大家间隔点距离,才能起到警戒作用,怎么来我这?”
他的埋怨说完,却没有人接话茬。
尤二恼火的抬眼朝声响处望去,正对上一双只有眼白的双目,他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眨眼之间,白瞳男子已然窜到尤二面前。他瞪着只有眼白的双瞳,如野兽般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
尤二这才看清,白瞳男子衣着破烂,惨白的下半张脸上全是淋漓的血迹,大片鲜血洇湿他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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