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如此有用?”罗韧面无表情的朝身边的女子开口问道。
女子轻纱覆面让人看不清面容,即使在放置炭盆的屋内,她仍身披黑色大氅。
听到罗韧问询,她轻笑出声:“那人的手记,定是没错的。”
“暂且信你。”就算失效,他也留有后手。
“爷,屋子已按这位娘子要求布置妥帖,请您挪步。”褐衣家丁前来禀报。
“史家、御家来人了吗?”
“史家大公子、御家大小姐都已经候在屋内。”
“走吧。”罗韧朝蒙面女子示意。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内偏房位置,罗韧刚推开门,浑身香气扑鼻的身影就朝他怀中扑来。
身影的主人是一名年约二九的明艳女子,她一袭金线红衣,腰间挂着精致的铜质熏香球。铜球小中大三个一串,球身环绕镂空雕刻猛虎下山,气势凌人。
罗韧微皱眉头没有闪开,任女子扑到他的怀中。
“四哥。”御红罗满心欢喜窝在心上人的怀中,抬头望着他坚毅的下巴,心里扑腾着粉红色的泡泡,全然忘了今天前来的目的。
罗韧听到御红罗喊出四哥后,面色一沉将她推出怀:“再叫我四哥,你就不用来了。”
本就是盟友关系,碍于这层关系,罗韧才不计较御红罗的称呼,可是幽王府的下人都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带着他的排行称呼他。
御红罗撅起嘴,撒娇道:“那要人家怎么叫你嘛。”
“罗韧。”
“我不要。”叫全名太生疏了,她自信自己是特别的:“那就叫你韧哥哥好啦。”
御红罗百折不挠,又朝罗韧怀中挤来,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
罗韧默不作声,瞥向站在一侧的高壮男子,他头上光溜溜的,只有后脑上绑着一条辫子,是史家人典型的打扮。
“小王爷。”史寄昇恭敬拱手行礼,罗韧不动声色地点头。
屋内的摆设已清空,屋子的正中间躺着两个女人:干巴巴的老妪和徐娘半老的女人,正是同乐客栈失踪的薄嬷嬷和冬娘。
距她们身体两米开外,围着一圈小腿高的莲花烛台,烛影牢牢锁在烛台下,只漏出窄窄一圈黑影。
“你去。”罗韧朝身后蒙着轻纱的女子开口,女子点头径自朝屋内一角走去。
御红罗对所有出现在罗韧身边的女人都十分不爽,更何况这女人什么态度,居然不回罗韧的话,谱真大。
要不是现在有正事要干,她非要给这女人一些颜色瞧瞧。御红罗状若不经意地轻瞟着翩翩走来,经过她身边的蒙面女子。
御红罗轻轻弹手,一粒黑色米粒大小疙瘩,悄无声息的落在蒙面女子发间。
蒙面女子毫无觉察,行走间黑色大氅衣领间,时隐时现露出青色的衣领和金色的符号。
是那家的人!御红罗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担心蒙面女子发现她动的手脚。
可转念一想,她才不信蒙面女子有那么大能耐。都是被人捧的,御红罗按捺自己想要嘲讽的冲动,撇了撇嘴。
御红罗心里酸溜溜的,韧哥哥真有本事,连那家人的女子也围着他左右。都等着吧,韧哥哥身边只能是她。
罗韧将瓷瓶递给御红罗,她接过一看,瓶口还用泥封着,隐隐散发着茶香。
就是这东西需要这么大排场?御红罗好奇的准备用手指碰触瓶口的泥土,被罗韧捏住手腕。
“用你的虫,把它送到那两个女人中间,让你的虫开瓶。”
“喔。”御红罗温顺的点点头,故意面带厌恶的看向史寄昇:“叫他来做什么?”
罗韧知御红罗一向看不惯史寄昇,没再理御红罗,只走到蒙面女子身侧,命令御红罗:“做好你的事。”
御红罗撅起嘴,她气鼓鼓的将瓶子举到空中,左手轻点腰间那串铜制熏香球中间的铜球虎口,又捏着铜球左右晃动了一圈,猛虎虎口的铜片弹上去,从虎口飞出十来只蜜蜂。
十来只蜜蜂用六足托着瓷瓶,嗡嗡嗡地扑扇着翅膀,颤颤巍巍朝屋子中间飞去。
御红罗有点担心瓷瓶太重,她轻点最大的熏香球上的机关,轻轻晃了晃,猛虎虎口大张,飞出五只六足马蜂。
五只马蜂扑扇着有力的翅膀飞出铜球,很快就跟上了蜜蜂们的速度,与蜜蜂一同搬运瓷瓶。
有了马蜂的加入,运送瓷瓶的速度快了很多,它们很快来到屋中间两名女子的脚下。
瓷瓶落到地上,两只马蜂机灵的扒拉着瓷瓶口的泥土,很快就将瓷瓶口打开。
细细的黑雾从瓶口冒出,它缓缓上升,只升到小腿高度就停了下来。
黑雾熟练地朝地上躺着的两人裹去,片刻之后老妪睁开眼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老妪懵懵懂懂,待看到屋内四人,她面上闪过一丝惊慌:“我,我,我是冤枉的,我就是在客栈做做杂活,你们抓错人了。”
“嘘,”罗韧手指放在嘴唇前,对老妪做出噤声的动作,他扭头问蒙面女子:“她老实吗?”
蒙面女子朝他摇了摇头,聚精会神的盯着老妪,额角滑落一滴汗。
罗韧嗤笑出声:“那些上吊的人不是你附身的么?都被人抓了还满口谎言,非要死到临头,才肯老实吗?”
老妪讪讪不语,罗韧不待她回话,他冲史寄昇使了个眼色。
史寄昇张大嘴巴,两只手伸向自己的嘴巴,左手勾住上唇,右手勾住下唇。
撕裂皮肉的声音从史寄昇的脸上传来,只见他从嘴部将自己的脑袋撕成两半,露出脑袋内部布满细密齿刺和细长的肉管血淋淋的一团。
御红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那团血肉似乎冲着御红罗笑了。
她忍不住奔向门口,干呕不止。
史寄昇却没有停下手中动作,他用两手将整个脑中血淋淋的肉团扯下,朝屋中间老妪身上扔去。
血肉模糊的肉团准确落到老妪的腿上,老妪尚未反应过来,布满细密齿刺和细长肉管的血团已扑到老妪腹部,包裹住老妪的整个腹部。
“啊。”凄厉的叫声响起,老妪拼命用双手在肉团上扒拉,却始终得不到要领,无法将它撕下来。
老妪感觉自己的腹部正在一口一口消失,眼前也不住开始发黑。
蒙面女子有些不忍:“这样有用吗?她不会死吧?”
罗韧抬手叫停,老妪渐渐停下了挣扎,她有气无力的仰躺在地面,眼前浮过一张张俊朗的面孔:“我说,我,我说。刚开始我只是想他们爱我,可我人不人鬼不鬼,又有几个人真心呢。”
“后来我想了法子逢场作戏,从了我的郎君,待我腻了便送他一程;不从我的,我便附在那郎君身上,让他死在家中,也让他的家人体会体会心痛的滋味。”
“你如何从别人家中逃回客栈?”
薄嬷嬷笑着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冬娘:“我自有我的保命方法,我是不会说的。”
“也罢,不用你说保命之法。你只用告诉我,从今往后你是否为我所用?”罗韧冷声道。
“为你所用?”老妪闻言怔住:“你不是要抓我去坐牢?你不杀我?”
“杀了你岂不浪费。”
罗韧双手拍了拍巴掌,下人抬进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屋,她身着低等宫女宫装静静躺在莲花烛台外侧,明显是被人用药陷入昏睡。
“你附在她身上,替我办事,事成之后我还你自由。”罗韧指着刚送进来的女子。
“自由?”老妪勉强撑起身子,对这两个字不屑,她已经困在这具苍老的躯体几十年,虽偶尔可以放放风,但终究不能离这躯体太远。
待她看清地上女子的容貌,心中一动。这么美的身子给自己?她有些不相信竟有这美事。
抓了她只为让她附在貌美女子身上做点事?如此简单也不怕她跑了?
罗韧看出她的心思,直言不讳道:“我知你是魇,虽可以附身他人身上,但不能离开自己的血肉太久。
虽说眼下你这具躯体是你姐姐的,但她与你一母同胞双生共生,所以哪怕你原来的躯体早就化成枯骨,你也仍然能活着。”
“但这躯体也会死,你不知道如何为自己续命,但我却知道。
只要你在三个月内办成事,我教你如何永远脱离你姐姐这行将就木的躯壳,到那时,你才获得的是真正的自由。”
老妪闻言目光闪动,意有所动。她还未开口便听罗韧又说道:“还是你想回到那老板娘身体里?”
“况且这个小女子不过是你的第一站,”罗韧走到貌美女子一旁,用脚尖将她的脸轻轻踢向老妪一侧:“我只用她送你进宫,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进宫?老妪惊呆,还不等她的拒绝说出口。在罗韧的暗中指挥下,她腹部的吞噬感再次袭来。
罗韧不屑开口:“你没有拒绝的机会,要么去做,要么去死。”
老妪体内漫出浓厚黑雾,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的腹部被再次吞噬。她发现自己无法挣脱痛感之后,终于放下最后一丝幻想,虚弱地讷讷开口:“我做,我做,快让它停下来。”
“你做?”
“我做。”
“唔,那它就更不用停下来了,你们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的。”罗韧残忍的笑笑,抬脚朝屋外走去,蒙面女子紧随其后。
偏房里,凄惨异常的女子痛呼一声一声响起,候在门外的下人面无表情的将偏房的门关上。
他对女子的痛苦哀嚎充耳不闻,仿佛发出惨叫的女子已是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玉泉山上找到一具尸体?”言菱被董百事突如其来的话吓到,她就知道悬赏百金的告示都不是什么好活。
“我们边走边说。”董百事示意言菱跟上自己的步子。
“去哪?”
“衙门仵作房。”
“这个时辰?不对,你什么时候跟衙门扯上关系的?”言菱见他脚步不停,也顾不上问镇上有没有宵禁,跟在董百事身后。
“我异都司,本来就是分管解决异人异事的衙门啊,与官衙有联系很正常。”
“那具尸体有什么特别?”
“你见到就知道了。”
两人匆匆赶到官衙,此时衙门内只有一个守门老头,见董百事带了女子过来,他也没多余的表情。
“董老爷来了呀,仵作房门没锁,就等着你呢。”
“多谢了老孙头,一会儿请你吃夜宵。”
“得嘞,董老爷您先忙正事,等您空了,我再找您凑热闹。”
董百事与看门老孙头寒暄后,带着言菱来到官衙后院,仵作房就在其中。
值夜的捕快已经去巡街,后院里静悄悄的,只留仵作房门两边挂着大红灯笼。
言菱慢慢放下脚步,虽说她一向自诩胆子不小,但上次同乐客栈见到悬吊之人,就把她吓得够呛。
这回这具尸体还不知道是怎么特别,才让董百事如此神神秘秘非要她亲眼看过。
董百事体谅言菱年纪小,所以没有让她打头阵,自己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言菱紧随其后。
仵作房的蜡烛已经熄灭,董百事正准备取下灯笼中的蜡烛,放到验尸台的的旁边。
言菱扯住了他的衣角,奋力摆了摆。
董百事不解的回头:“何事?”
“你说的尸体,确定在这个房间吗?”言菱忍不住齿间发颤。
“对呀,我跟你说,就在验尸……台……”董百事话还没说完,举着蜡烛的手就怔在了原地。
烛光照射的验尸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尸体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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