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祠堂静谧,只有虫鸣鸟叫声相伴,过了许久,虫鸣鸟叫声都消停了,守门的婆子才懒懒地打开门。

婆子:“苗娘子,今日新夫人进门,您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别冲撞了贵人。”

苗娘低头低低应了一声,在婆子讥讽的目光中倚着芳娘走出祠堂。

“呸!罪人之子就是该日日跪在先夫人牌位前忏悔,以洗清她生母的罪责!”

“看到她就烦,每天都阴沉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似的。”

“不祥之人!”

夜风中卷来几句婆子的碎语。

回到自己的小破院子,苗娘站直倚在芳娘身上的身子。

“娘子,今日膝盖还痛吗?”

“今日提前准备了护膝,不算痛。”苗娘弯下腰解开护膝,坐在木凳上。

“娘子,各处都下钥了,这是厨房的阿香给的点心,娘子吃点吧。”芳娘掏出怀里的帕子。

“你吃过了?”苗娘捏了一块在掌心,问。

芳娘点点头,目光带了丝同情。

芳娘是良家子,她娘也在府中做工,在周老太太跟前还算得脸,不管怎样都有她一碗饭吃。

“芳娘,跟着我真是苦了你了。”苗娘道。

她只是平平无奇地感慨一句,却没想到芳娘闻言脸都红了,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那块点心还在手里捏着不上不下,苗娘愣住:“怎么了?你干嘛突然这样?哦,你、你要走了?”

她心中早早便有了预感,是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芳娘低着头嗫嚅道:“娘子,不是芳娘不愿意伺候您,实在是——唉!娘子,老太太的外头铺子里头缺人,要我过去。”

这点心是彻底吃不下了,苗娘用帕子包好,拉芳娘起来:“我知道了,你去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能去过好日子,这是好事。”

芳娘眼圈儿红了,苗娘有些不是滋味。

苗娘:“芳娘,你别觉得不舒服,我在这破院子生活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要不是何玉莲觉得你名字和我相似,故意把你送到我身边来好笑话我,我是没有丫鬟伺候的。”

芳娘面上染上几分气愤:“将军和老太太也太偏心了,娘子这一辈明明从玉字,二小姐和少爷都起了顶顶好听的名字,却单单给娘子起了个乡下丫头的小名!”

苗娘抿了抿唇,听着芳娘的话她心里头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来笑着道:“我这名字挺好,芳娘,你的名字也很好的。”

名字是父母长辈对孩子最大的期待,芳娘的母亲希望芳娘芳菲漂亮,也愿意为她谋求前程。

而她只是一棵苗,一根草,无人期待过她的降生,也无人对她的未来有多大的盼望。

夜已经深了,她这落魄院子是没有蜡烛油灯的,只有孤寂皎洁的月亮会施舍几分月光,如承德太子般清贵温柔。

苗娘缩在短短的、盖不住手脚的薄被里闭上了眼睛,心中在轻轻地祈祷。

神啊佛啊,不管你是谁,只求您照拂承德太子,让他来世投个好人家······

梧桐院内,身穿红嫁衣、面带薄纱的美人坐在床边。

何匠成立在一旁拿腔作势:“今日之事实属意外,都非你我所愿,可众目睽睽之下,你也只能入我府中。”

“既入我府中,那日后便要遵守妇道······”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床上那美人冲他招了招手,何匠成一愣。

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后院里小妾通房也不少,看到那样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向他示好,他当下心中一动,声音也软和了许多。

“我将军府虽比不上皇宫,但也不会亏待——你?你是!”

何匠成惶恐出声,脚一软跪在地上。

门外的丫鬟小厮听到声音正想推门进来,却又被何匠成一个厉声喝住。

“别进来!别——我与容夫人歇息,用不着你们!有多远滚多远去!”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低下头去不敢看床上那人扯下面纱下的脸庞。

白日宴席上他瞧得清楚,面纱下明明是个娇艳的女子,而送进将军府中、此刻正坐在梧桐堂喜床上的,竟、竟是死去的承德太子——顾比荣。

此刻一把刀正比在何匠成脖颈间,屋内不知何时,已站了三个黑衣人。

为首的一个举起一个刻着金龙的令牌:“何将军,你应当认得这个吧?”

何匠成额角的汗珠滚落在地,他看了又看,低下头去,恭敬中带上一抹畏惧:“原来是陛下亲命的潜龙卫,不知有何吩咐?下官必竭尽所能······”

潜龙卫打断何匠成的话:“太子受小人构陷,陛下怜惜,命太子暂居将军府一段时间,何将军,该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是!是!下官必定看好下面的人,不会走漏一丝风声!也定然不会委屈太子殿下!”

脖颈间的刀终于收回,何匠成松了一口气。

太子轻轻摆手,面容冷凝,眼神里是一片漠然。

黑衣人行了一礼,转眼间又消失了。

何匠成不敢有任何动作呆在原地,只见坐在床边的太子轻轻拍掌两声,门外的丫鬟端着洗漱用品推门进来,鱼贯而入,轻手轻脚,目不斜视。

好似无人看到这个将军府的主人正跪在地上大汗淋漓。

何匠成偷眼望去,却连一个熟悉的面庞都瞧不见。这哪里是府中的丫鬟?明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女暗卫!

何匠成闭了闭眼,在心中暗骂两声:这真是请了尊大佛回来!

朝中臣子那样多,为何偏偏选了他?难道,他所作之事,陛下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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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苗娘早早醒来,打扫完一遍自己的小破院子后,将军府里才有了些许人声。

她换上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裙,让芳娘给她梳了头,低着头向老太太院里走去。

那容夫人是父亲的小妾,家中没有主母,今日该向老太太敬茶。

一路上遇到好些从库房端着木盘匆匆走过的丫鬟。

“这是怎么了?”芳娘拉过一个熟识的丫鬟问。

那丫鬟脸上带着几分喜意:“将军很是疼爱容夫人,这不,一醒来就命管家开了库房,给容夫人送东西过去呢!”

“听说那容夫人很是大方,给了不少赏钱!”

那丫鬟急着去梧桐堂里领赏钱,笑嘻嘻地快步走开。

苗娘看着丫鬟手里捧着的木盘,她走得快,红帕子一角被风吹开,里面是两颗鸽子蛋大的南珠,珠子上是细腻的彩光,极其美丽。

这珠子她还算有印象,是从南境送来的,说是极其珍贵,就是宫里的娘娘们都没几颗。

何玉莲缠着父亲要了好久,他才松口日后把那南珠送给她当及笄的礼物。

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轻易送给了只进府一夜的容夫人。

何玉莲定要闹了。

芳娘拉了拉苗娘小声安慰道:“娘子,别看了,珍珠不过就是个好看些的弹丸罢了。”

苗娘收回眼热的目光:“我倒是不羡慕这个——”

“就是早知道穿昨日的衣裳了,混在丫鬟里领个赏钱也是好的。”

说不定能领上一角银钱呢!

芳娘捂嘴笑笑推了苗娘一把:“好娘子,快去老太太院里吧!”

老太太院子里,几个姨娘立着,何玉莲何玉琢也到了。

何玉莲果真气得双眼通红恨恨出声:

“不过区区一个妾!她也配用南珠?爹爹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要给我当及笄礼的!我都跟那些小姐们说了······”

老太太沉着脸:“玉莲别生气,等一会儿那小妖精来了,我必让她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再让她去祠堂跪着抄家训一百遍!”

何玉莲这才高兴几分,目光撇到一旁唯唯诺诺站着的苗娘,刚要发作,何匠成就走了进来。

她连忙收起脸上的恶意,做出委屈的表情来:“爹——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她在那边发着小姐脾气,苗娘却往何匠成身后望去。

咦?他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那小妾怎么没跟来?不敬茶吗?

何匠成没理会女儿的撒娇,沉着脸在桌前坐下,端茶灌了一大口。

何玉莲发觉不对,扁了扁嘴,眼神有些幽怨。

“往后,不许去打扰梧桐堂。”何匠成严肃起来,目光一一扫视。

老太太面露不悦,但触及到儿子沉重的目光,她面色变了变,倒底没多说什么。

何玉莲刚要发作,何匠成就猛得一拍桌子吓了她一跳。

“就这样!”话说完,何匠成拂袖离开。

等他走后,屋里就闹开了,何玉莲与何玉琢哇哇大哭起来,老太太忙着哄,把房里的丫鬟指挥得团团转。

苗娘乘乱跑了出去,回院子的路上还是遇到丫鬟、小厮们不停地往梧桐堂里送东西。

看那东西,奢靡华丽,昂贵非凡。

看来这位容夫人,是要受宠一段时间了。

苗娘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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