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热息暗香

孟书瑶随意斜靠床栏,身上还冒着热气,一头青丝半干半湿披在脑后,神情慵懒惬意,双颊被热水熏出潮红、还未褪去,灿若云霞。她里衣和中衣都是交领,外袍领口也裹得严实,只一截颀长脖颈裸露在外,细腻光洁灼人眼目。

萧鄞脑子“嗡”一声,空白了片刻,条件反射关上门。想了想,又感觉自己方才反应过激,站隔门前闭目等候片刻,理了理自己衣袍,再揉揉脸、挤出个沉稳微笑。

孟书瑶莫名其妙听他开门又关门,下意识垂眸扫视一眼自己穿着、并未逾矩,更确信他吃错了药。

于是长叹一声,抖抖索索打着颤,将手举到烛火下,拈针挑血泡。

可惜今天用力太猛,两只手都酸痛得抬不起来,挑了半天只挑破两个,指尖一错、针滑落下去,陷在灯下黑暗处,再找寻不到。

她跟针盒大眼瞪小眼,咬唇盯了半天,无奈挪着酸痛的手,去开针盒。缝衣针细如牛毛,怎么都拿不稳,手一抖、又掉一根……

她沮丧极了,心里将门外那发癫的家伙骂了上百遍,正要取第三根针,忽被托住小臂。

“别动,我帮你。”

萧鄞左手铺展一方手帕,轻轻托住她右手,从针盒取出一根针,却不着急去挑血泡。先将缝衣针放烛火上烤热,反复比划片刻,才小心翼翼刺破血泡外皮、轻轻一挑。

微不可察一声细响,外皮破裂,沁出红紫血珠,灯下颤巍巍的。他又拿过干净棉布,过一遍滚水拧干,擦净血污,再挑下一个。

他埋头垂眸,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挑得很慢、很专注细致,似乎托在掌心的不是打满血泡的手,是最昂贵易碎的琉璃。

窗外浓雾包裹,窗前一盏明灯,万籁俱寂,内室静得只有二人呼吸声和心跳声。

隔一层薄软丝帕,温热源源不断,暖着她冰凉的手。她似嗅到香气,既有木质的温暖醇厚、又蕴一丝花的甘甜馥郁,淡而清澈,一呼一吸间,清远悠长、神清气爽。

她凝神搜寻,才发现香气来自萧鄞。

他也刚沐浴完,衣衫穿得整齐、一丝不苟,仍透着潮润,体温将香气烘出温度,蒸到她脸上。于是,那香甜醇厚之中混着他独有的韵味——清爽蓬勃的男子朝气。

她胸腔莫名跳了跳,脸像是被烛火熏到,腾地发烫发干,下意识想缩回手。

萧鄞温声问:“刚刚那一下太重?”

孟书瑶不知所措,欲抽回的手顿了顿,仍由他托着,吞咽几口唾沫,摇摇头。

所有血泡都已挑干净,萧鄞换了张洁净丝帕,又替她擦洗一遍,然后取出一小盒药膏,揭开盖子,用指头挑出些膏体,想替她抹匀。

他指尖有一层薄茧,动作不疾不徐、力道不轻不重,缓缓刮擦游移,一遍又一遍。药膏沁凉,她却感觉酥痒,从他抚过的地方一点点漾开,扩散到胳膊和全身。

空气似乎变得闷热潮湿,层层裹住她呼吸艰难,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缩回双手。

萧鄞轻笑一声,将药膏放在小桌上:“还是得上药,免得留疤。出发前我可跟她们保证过,不让公主少一根头发丝。”

孟书瑶目光躲闪乱转,结结巴巴道:“我……我不上药,还得洗刚换下的衣裳。”

“倒是忘了这茬,我考虑不周”,萧鄞思恍然大悟,思忖片刻温声提议,“公主千金之躯,怎可干这些粗活,何况如今手还伤着,若不嫌弃,臣愿代为效劳。”

“不嫌弃的……”从昨晚大半夜被他接回宅邸,孟书瑶面对他时,总带几分心虚,“只是……你真的方便吗?”

萧鄞坦然道:“无妨,我也要洗自己的。”

孟书瑶脸又变红几分,却不便直述,只得重复问:“要不再考虑考虑?”

萧鄞心一沉,总感觉遗漏了什么,逞强地笑了笑:“不用考虑,本该如此。”

半个时辰后……

二人的骑装、中衣、里裤、罗袜,在楼下空地晾衣横杆上搭着,滴答滴答往下淌水。萧鄞深吸几口气,试探着将目光移回盆内,只一眼,目如火烧,又飞速移开。

那件水红色、霓裳绸材质、绣着鱼戏莲叶的——肚兜。

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他努力十几次,终于咬着牙、小心翼翼拿起盆中的肚兜,竭力压制撂开的冲动,打了些皂荚沫子,轻弄慢捻揉搓着。

光滑细腻,触摸着柔软生温,几根细细带子。随他动作,慢慢被揉捻拢,又散开在清水里,飘飘荡荡。

他鬼使神差抬头,透过半开半掩的隔门,瞥了一眼斜靠在床头的她。鬓发散落微乱,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正端着碗,小口小口喝姜汤。

姜汤微烫,她嘴唇很红,翕动间开开合合,被细腻如玉的白瓷碗一映衬,更加娇艳欲滴。她皮肤也很白,像新剥壳的荔枝,额头、双颊、耳垂、脖颈……无法言喻的冰肌玉骨。

孟书瑶察觉到他不自在,忙放下碗,轻声细语说:“放那儿吧,我手好了再洗。”

“没事,我没事……”他迅速低头,干笑两声,“公主还真是,跟其他贵女不大像,很……很别致。臣从未见过,像公主这般吃苦耐劳,会干粗活,又熟悉野居的闺秀。”

孟书瑶揶揄:“我也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勤快的世家子。”

萧鄞轻嗤:“我的底细,公主还不清楚?算什么世家子?”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并非像公主那般娇养长大”,孟书瑶笑了,若有所思注视他片刻,压低声音幽幽道,“我曾做过几年山民。”

萧鄞动作一滞:“你做山民,昇阳鸿胪寺的那位……”

“是随我出质的贴身女官,但无人敢质疑,亦或是懒得质疑”,她声音很轻很散漫,像是讲述与己无关的故事,“都晓得质子是最不受宠的那个,真的假的计较起来毫无意义。”

萧鄞想象她小小年纪、细皮嫩肉,就要抡着刀在山林艰辛求生,一时如鲠在喉,默了许久才问:“后来,惠王御体有疾,成年男嗣中唯今上出挑些,公主又变得……有用,他们才开始花功夫找寻?”

孟书瑶没出声,像是默认。

萧鄞试探继续问:“所以,公主流落在外那几年,加入了北顶军?他们连孩子都收?”

孟书瑶安静须臾,忽然笑起来:“不算流落,他们对孩子都很照顾。是我学什么都快,才一及笄就自愿加入义军。”

萧鄞见她目露骄傲,心头也舒坦不少,略带调侃:“公主的厉害自不必说,暗街刺杀那晚有幸目睹。”

说话间,肚兜已洗好,他微微蹙眉打量四周,思考挂在哪儿。孟书瑶突然问:“你帮助义军,是因为蓉夫人?”

萧鄞颔首:“我娘虽非北顶军的人,可作为同族,能帮则帮……我确实替他们行了些方便。不过对内情知晓甚少,每次要么是娘,要么是琳琅阁伙计单向传讯。”

他看着孟书瑶,忽然眉开眼笑,神色漾起几分讨好:“我这点把柄都在公主手里,身家性命皆系于公主一念之间,还望公主垂怜。”

跟男狐狸套话着实不易,也不知他究竟瞒了多少,只是目前看来他有意遮掩,应不会对他们不利。孟书瑶舒了口气:“咱们同谋,谈不上谁垂怜谁。”

“那咱们也算同道中人?”萧鄞又促狭地弯了弯眉眼,“公主可有什么需要臣效劳?”

“一直算同谋”,她隔门缝盯着他,笑容透出罕见的坦荡,“公平起见,等我手好了,也替你洗衣服。”

一句“洗衣服”将萧鄞思绪拉回,目光又不自觉往手上肚兜飘去,艰涩吞咽几口唾沫,耳根发烫。

孟书瑶:“实在不行,挂我屋里吧。”

萧鄞耳根更烫:“你那屋靠里,窗子太小,别捂出潮气,我这儿窗子很大。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女孩子屋里太潮不好……”

孟书瑶大喇喇地说:“随你。”干脆利落吹熄蜡烛,钻进被窝。

萧鄞发了半天愣,才起身关上隔门,重新拉了根绳在窗前,将肚兜搭上去,打开窗户。

熄了灯,揉着滚烫的脸,翻来覆去睡不着。屋子里黑黢黢的,月色淡薄,隐隐绰绰从窗口漏进一点,夜风吹拂,那肚兜在窗前飘啊飘,细细丝带跟活了一般,轻轻晃动。

过了不知许久,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在夜色中嗅到一股熟悉甜香,玫瑰露的气味,越来越近,俯身下来,温热呼气一点点喷在他脸上,脖子上。

他睁开双眸,眼前是一片柔滑的水红,晕绣鱼戏莲叶——她穿着那件肚兜,正靠坐在自己床头。

颀长颈部、淡青脉搏微微跳动,水红色霓虹绸更衬出肤白胜雪、娇艳妩媚,胸口两团凸起随她呼吸一下一下起伏,几根细长系带分别绕过脖颈、腰部,在背后打着松松的结。

那带子很细,似乎轻轻一拽就能断。

他不由自主地,视线移向她背部,除了几根细丝带,整片背部露在外面,却十分模糊。只隐约瞧见肤光胜雪,轮廓优美流畅,往下收束成一袅楚宫腰,再往下……全都在被子里严实遮盖。

她两条胳膊却尤为清晰,丰润、娇嫩、光洁,分别撑在他枕畔两侧,低头看他、越来越近。青丝慢慢披散下来,拂在他眼皮、脸颊、鼻子,蹭来蹭去反复厮磨,他全身漾起一阵酥痒。

空气无比闷燥,他包裹在温暖的玫瑰甜香里,身躯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小腹腾起一股火热,飞快窜遍四肢百骸,起了层细密的汗,胸腔里那颗心像被大手攥住,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张口低喘。那张明艳的脸越来越近,呼吸与他融在一起,空气里满是甜香和温热。他心一横,仰头闭上双眼,嘴唇轻轻触上那嫣红湿润。

萧鄞难以自抑闷哼一声,猛然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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