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谁说不是呢。
这张老脸,化成灰烬言不浔都不会认错。
看着陈丽娟躺在地上,哎呦呦直叫,言不浔眼底划过一抹戾色,然而嘴角却挂着浮夸的笑,狠狠一跺脚,又把陈丽娟踢得差点断气。
“还真是奶奶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十年没回来,我一时竟没认出来。奶奶啊,您这变化也太大了,怎么老成这样了?”
“你,你……”陈丽娟捂着馒头似的老脸,疼得直抽搐。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小-逼崽子就是故意的。
眼看老娘要疼晕过去了,姜浩海阴沉着脸指挥言不浔:“别站着了,快扶你奶奶进去。”
“我扶?”言不浔抖抖狗绳,二狗立马蓄势待发,凶巴巴地叫唤。
吓得陈丽娟又是一阵瑟缩干嚎。
姜浩海的脸直接黑了两个色:“怎么还把狗带回来了,算了,还是我来吧,你看好你的狗。”
他把公文包递给言不浔,扶着陈丽娟进了屋。
中年女人也被两个小孩掺扶进来,见言不浔目光落在她身上,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这是你堂爷爷家的婶子,你也该叫一声堂婶,她和她老公下岗后在家里帮忙。”姜浩海边走边说。
姜浩海将陈丽娟扶进客厅,正要往沙发上放,二狗突然“汪”一声,抢先跳上去,尾巴吧答吧答拍着旁边的空位,似乎在向言不浔邀功,它抢到座位了呢。
陈丽娟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被这狗尾巴抽脸的惨状,实在是害怕,不敢上前,最终只得坐在隔老远的单人沙发里,憋屈地得直哼哼。
言不浔则是当仁不让地在主位坐下,抱着二狗的脑袋使劲撸了撸。
姜浩海看着这幕,心里一阵腻歪。
他知道言不浔是故意的,可是没有证据,况且言不浔这才刚回来,他不好发作,只得闷声喊中年女人去倒茶。
言不浔看着这人粗暴地把一大把茶沫儿倒进杯里,用滚水冲开,然后端到他面前。
他没接,微笑着问:“你姓什么?”
“我叫张晓兰,你叫我张婶或者堂婶都行。”
“嗯,张保姆,茶放下吧,我不爱喝这个。”言不浔敲敲茶几,连抬抬手都不愿意。
张晓兰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张婶和张保姆,只是两个字的差别,言不浔的态度却很明显,他姓言,是言宅正儿八经的主人,而张晓兰这八竿子打出来的远房亲戚,只能是保姆。
姜浩海眉头紧锁,总觉得这儿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可仔细看,他又还是照片里的模样,笑容慵懒,玩世不恭。
姜浩海压下疑惑,慢慢呷了口茶:“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就回来了,你姐姐……”
话没说完,言不浔截断他:“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什么?”姜浩海一愣。
言不浔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报纸上说,言盏月上个月就回来了,认亲宴会将在明天举行——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姜浩海心虚地移开目光,“你这不是已经回来了?”
“噢。”言不浔了然一笑。
扭头看向墙上的全家福,那里有陈丽娟,姜浩海,他妈言雪晴,走失后归来的姐姐言盏月,连张晓兰一家子都整整齐齐站在后面。
唯独没有他。
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喊他回来。
他换了个话题:“言盏月呢?”
“这得问你奶奶。”姜浩海扭头去看陈丽娟。
陈丽娟捂着脸,有气无力地哼哼:“明天要办宴会,她去买衣服了。”
说话间,一个衣着时尚的漂亮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包小包的司机。
她面容与言不浔有七分相似,梳着时下流行的日韩发式,脸部轮廓相比言不浔更加柔和,目光也不那么锋利。
当言不浔打量她时,她也看着言不浔,短暂的惊讶后,惊喜爬满她的眼角。
“浔浔,你是浔浔吧?”
她有些激动,大步向言不浔走来。
二狗立马竖起耳朵,喉咙警惕地发出咕噜声。
她不敢动了,神色复杂地望着言不浔。
言不浔轻轻皱了下眉。
眼前的女人再不见当年的影子,她眉宇间满是怀念,带给言不浔的感觉却很疏离。
都说环境改变人,这人不仅容貌变了,连气质也大不一样,她只比言不浔早出生几分钟,此刻却像陌生人一般站在他面前。
言不浔不太确定地问:“言盏月?”
“我改名了,现在叫姜予眠。”见二狗安静下来,姜予眠落落大方地在沙发里坐下,摸了摸二狗的脑袋,“这就是你养的那条狗?真可爱。”
“汪呜。”二狗不喜欢陌生人碰触,生气地挪动小屁股,拱到了言不浔怀里。
言不浔侧耳听着姜予眠说话,只觉得她声音里有种刻意捏造的亲近。
“你改姓了。”言不浔说。
短短几个字,听不出他的情绪,可是姜予眠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我当年……”姜予眠微蹙眉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被人贩子抓走,逃跑时撞到头,失去了记忆,后来被一户人家收养。养母说,刚收养我那会,我神志不清,只记得爸爸姓姜,她就给我重新取了名字,叫姜予眠。浔浔,”
她握住言不浔的手,直视他的眼睛,“我是真的忘记了家在哪里,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回来。我很想你。”
言不浔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缩回自己的手:“你说你被人贩子拐走了?”
“是啊,我可真是太倒霉了。”姜予眠面露哀伤,轻轻叹了口气。
“人贩子抓到了吗?”
“还没。”
“那你没报警?”
“这……”
“行了!”姜浩海不耐烦他们说这个,看了看手表,“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到点吃晚饭了。弟妹,摆饭吧。”
听见这句,陈丽娟立马不哼哼了,坐起来给了张晓兰一个眼神。
张晓兰心领神会,扶着直不起来的腰虚弱道:“眠眠爱吃的糖醋鱼还没做呢,饭也没煮,二堂哥,我这样,怕是不成了。”
姜浩海都已经站起来了,这一下脸色彻底黑成锅底。
陈丽娟转着三角眼,有气无力地冲姜浩海挥挥手:“实在不行你去外面吃吧,正好你儿子回来了,十年没见,也该让你享享儿女双全的福。”
姜浩海可是东海市有名的孝子,闻言立马关切道:“妈,那你呢?”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陈丽娟闭上眼,满脸心灰意冷,“我老了,不中用,挨了几下动不了,饿死也比疼死强。”
这话说的,姜浩海哪里舍得。
心底的怒火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姜浩海没好气冲言不浔道:“还不给你奶奶道歉!”
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言不浔抱着二狗,像抱着一只巨型毛公仔,整个人慵懒地缩在沙发深处,脸上噙着事不关己的笑意。
姜浩海怒气噌噌往天灵盖上蹿:“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道歉她就不疼了?”言不浔认真发问。
“你这是什么话!我看是这几年外公外婆放纵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连奶奶都敢打!”
姜浩海攒在肚子里那团火再也憋不住,抓起墙边的扫帚就要往言不浔身上招呼。
二狗嗷呜立起来,警惕地毛都炸了。
陈丽娟装作害怕哼了哼,眼底却划过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可是年富力强的姜浩海,又是言不浔的老子,陈丽娟可不信言不浔敢还手。
果然,言不浔放开二狗站了起来。
他也没跟姜浩海对着干,而是用手压着二狗脑袋安抚了几声,然后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既然奶奶没力气吃饭,那我也不吃好了。我回房去,奶奶您慢慢痛。”说完拎起行李,牵着二狗往楼上自己的卧室走去。
说好的道歉呢?
陈丽娟登时傻眼,笑容僵在脸上。
言不浔才不管她怎么想,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离家十年,他口味早变了,东海菜偏甜,他吃不惯。
他推开自己的房门。
随即就是一愣。
屋里摆设全变了,置物架上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东西,一整面墙打造成广告灯牌,是一个陌生男孩儿的海报,这人抱着吉他,洋洋得意地冲他笑。
“唔?”二狗歪歪头,看看他,又看看那照片,乌蓝色眼眸满是迷茫。
没想到啊,恶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言不浔把张晓兰叫过来,问她:“这怎么回事?”
“这是林睿的房间。你也没说你要回来,客房还没收拾呢。”张晓兰拉耷着脸,语气理所当然,夹着一丝泄愤的快感。
言不浔皱眉:“林睿是谁?”
“林睿是眠眠养母的儿子。”提起这人,张晓兰脸上绽放光彩,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他是拍电影的,大明星,这段时间在T国拍摄,据说和影帝苟彧搭戏呢……”
言不浔管他跟狗还是跟猫搭戏!
他就听懂了一句:养母的儿子,占了他的房间。
他气笑了。
张晓兰还在说:“这房间你可别打主意,林睿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要不你还是出来吧,要是沾上你的味道,这屋子他铁定不会再住。”
“是吗,那他和我一朋友还挺像的。”言不浔笑。
“谁呀?”张晓兰来了兴致,以为言不浔跟她扯闲篇儿。
谁知言不浔下巴一扬,示意她去看二狗。
“汪!”二狗立马昂首挺胸,骄傲认领“朋友”二字。
“哎,你这人!”张晓兰气得不轻,林睿可是大明星,他怎么能这么埋汰人?
“怎么,你们林睿是地球之主,全世界东西都是他的?哦,不喜欢人碰是吧?”
言不浔手一推,将置物架上的小玩意儿统统扫落,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
“你看,我碰了,快叫他来,现场给我表演一个地球毁灭、世界末日!”
“你……”张晓兰气得说不出话,林睿是大明星,又不是解放前那些逗人取乐的戏子,他凭什么叫人给他表演?
言不浔眼眸一凛,冷声对二狗道:“拆!”
“汪呜呜呜!!”
二狗秒变狂野战斗机,尾巴抡成螺旋浆,轰隆隆向林睿的照片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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