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铁生家是白云村里唯一一户鸡鸭养殖人家,房子后面修了长约三十丈的禽畜圈,都是春日新孵出来的鸡苗和鸭苗。
香秀她夫家给了足够的彩礼,两口子又把圈修宽了一些,养了足足两百只鸡苗和一百只鸭苗,唧唧咋咋正在食槽里抢食吃。
忙完家里的事,周淑云终于腾出时间,叫上贺尧川和林榆往山上去一趟,到吴家买些鸡鸭回来。
“葛花妹子在家?”周淑云敲敲门。
陈葛花正在拌鸡食,听见周淑云的声音,忙在襜衣上擦手匆匆往外走:“周大姐,大川榆哥儿来了。快进来坐,刚才王家村来了一户人家买鸡,才送走他们,院子里乱着,你们别嫌。”
周淑云:“不坐了,我们也来买几只鸡鸭。趁着开春养几只心里才踏实。你先忙你的,我们先进去看看。”
陈葛花点点头,让周淑云他们自己去瞅,也无需她跟在一旁陪着。贺家都是实诚人,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
进了禽畜栏,扑面而来的鸡屎鸭屎味。
林榆趴在栏上,正好奇探出头,看着里面毛茸茸的几十只鸡鸭崽。一见了林榆,鸡鸭崽群拥着往角落缩,怕极了人。
还有一只孤零零的,大概是饿惨了,顾不上被人看,趁着其它鸡崽都跑开,站在石槽里疯狂啄吃玉米面。
林榆便偷偷伸手,用一根手指摸摸鸡仔脑袋,毛茸茸暖乎乎的触感,让林榆瞬间星星眼,他喜欢的很。鸡崽被林榆一吓,也叽叽叽叫两声,躲进后面的鸡群中。
贺尧川站在一旁,道:“你想要?”
林榆收回手,期待地看着贺尧川:“我可以自己养一只吗?就一只。”
贺尧川不忍林榆失望,一只鸡崽而已,又看林榆那样期盼的目光,他掏出钱袋子:“一只鸡崽子而已,你想要,便选一只。我跟娘说,这一只是单给你买的。”
前几日乡里有富户盖宅院招工,贺尧川和贺尧山去做了一天工,各自赚了一百文,身上也算有了零花钱。
一只鸡崽,不过十五文,这点钱他还不至于舍不得。就算林榆想买一只大公鸡,他也得掏钱给买。
林榆本来有自己的小荷包,但见贺尧川要给他买,林榆也没拒接,笑了笑道:“等以后养大杀了,我给你吃鸡腿。”
贺尧川一怔。
他随即一笑:“好,你也吃。”
鸡群瑟瑟发抖,远离这两个人。
陈葛花拌完鸡食姗姗来迟,翻进圈里抓鸡仔。周淑云要哪只,她便能精准抓住。因两家关系好,遇见不好的鸡苗,陈葛花便偷偷告诉周淑云,让她别买这只。
“有些鸡崽天生体弱,身上的肉少,喂再多的食也不长肉不下蛋,买回去可是亏的很。”陈葛花手脚麻利,一抓一个准。
周淑云哪里懂得这里面的门道,她点点头:“是该来你这里买,乡里那些黑心的,净挑些不好的鸡苗搪塞人。”
她买了三只鸡苗三只鸭苗,本以为够了。转头一看,自家那傻小子自掏腰包给榆哥儿也送了一只,还笑的合不拢嘴。
不值钱的样子……周淑云笑骂一句,也就不管了。买吧买吧,一只鸡崽能有多大事。
林榆相中一只颜色嫩黄的小母鸡,胆子有些小,被林榆捧在掌心叽叽叽不停地叫,想翻出去,又被林榆揪回来。
“你看,陈婶说它是一只母鸡,我怎么看不出来呢?”林榆拿给贺尧川看,随后翻起鸡仔的屁股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公母。
哪有人专门看这种地方的,贺尧川脸色一红,看一眼眉眼认真的小哥儿,硬着脖子伸出手给林榆指,教他怎么分辨,林榆恍然大悟,真诚夸赞:“哇,你真厉害,这都懂。”
贺尧川:……
林榆抱着自己的小鸡高高兴兴回家,一回家就不肯放下来,毛绒绒的鸡崽和他熟悉了,躺在手心里闭上眼睛睡觉。
贺尧川靠近,戳了戳鸡崽,鸡崽微微睁开眼看他一眼,又闭上眼继续睡。贺尧川搓搓手指:“不怕人了……我们给它编一个竹篱笆。”
林榆点头,把鸡崽放进鸡群里。为了区分他的鸡崽,林榆在鸡腿上绑了一根细长的布条。鸡崽进了鸡群,顿时打成一团。
贺尧川编篱笆很快,不一会儿就编了一圈。把鸡鸭崽放进柴房里,用竹篱笆关上,下面铺厚厚一层稻草。
等鸡鸭崽长大一些,再放出院子露天养。到时候还要把公鸡母鸡分开,有的公鸡强势,爱和其他鸡打架,还爱啄人。
“今年咱家收成不多,鹅就不养了,等秋收过后再买鹅。”周淑云给一家人解释,刚才她见孙月华扒在篱笆外看,没看见鹅有些失落。
倒不是喜欢吃,孙月华就是喜欢鹅,像养猫儿狗儿似的。但大鹅比鸡鸭贵,一只要二十文。而且鹅最难养,既容易死吃的又多,村里拮据的人家都养不起鹅。
怕儿媳妇失望,周淑云赶紧道:“明儿我去和你陈婶说一声,等秋苗孵出来,让她留两只壮实的给我们,明年咱家也好攒几个鹅蛋吃。”
果然话一说,就见孙月华立刻笑了。她也没怨过什么,婆婆一直都是向着自己的。孙月华只是爱看鹅,她知道刚分家日子拮据,便没闹着要。
再说,大鹅确实不好养,去年在贺家老两口买了三只,最后只活了一只。为这件事,一家人还闹了半个月。
贺尧山见媳妇没了鹅,凑在媳妇耳边:“我过两日去镇上转转,再多做一天工,给你买只鹅回来。”
前几天赚了一百文工钱,贺尧山一分钱都没花,全给了孙月华。孙月华难得手里有些钱,也舍不得乱用,等要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孙月华摇摇头,翻开贺尧山的衣领,露出大片磨红,她心疼道:“不要了,你也别去。搬搬扛扛的累人,在家歇一天,过几日就春种了,没什么轻松日子。”
……
贺尧川目光一动,看着大哥大嫂说话。
他隐约察觉出什么,捏着手上的钱带子,径直走到林榆面前。
“……”林榆:“做什么?”
贺尧川:“钱都给你。”
林榆:“我不要。”
贺尧川:“拿着,以后若是缺什么想买什么,我再赚便是。”他说完站在原地,想看林榆像大嫂接钱的时候那样开心。但林榆没有,甚至还很疑惑。
给出去的钱自然没想过收回来,贺尧川也说不出让林榆笑一下这种话。眉头皱了又皱,最后闷声坐下继续编篱笆。
林榆一脸懵怔,见贺尧川隐忍着委屈,他猜不出贺尧川在想什么。挺高大一个汉子,背对着他坐下,背影那么落寞,让林榆于心不忍。
他蹲在贺尧川身边,仰起下巴道:“那之后你赚了钱,想给我都行,我会算账,可以帮你管着。”
贺尧川心里一松,眉眼松泛起来,可随后又觉得不对劲。林榆说的是帮他管,大哥大嫂的钱却是一起用。
贺尧川想不通,只能低下头更卖力干活。
之后每一天,林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柴房看他的小鸡崽,见小鸡崽吃好又喝好,他才放心出门。林榆还给小鸡崽取了个名字,叫“小花”,因为小花褪去黄色绒毛后,羽毛是黑黄交加的。
——
三月下旬,日子彻底忙起来。林榆有时候起床都顾不上看小花,叼个馒头戴上草帽匆匆出门去地里。
要赶在四月份插秧之前把秧苗育出来,那一亩荒地要开垦,水田里的边沟要挖出来放水,还要买种子种下,彻底没了清闲日子。
有时候一起床,就要奔着田里去。前几日孙彦拿了一本书来找林榆,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到贺家,却发现贺家的柴门锁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都去田里干活去了。
孙彦之后趁着天黑来,总算碰上林榆在家的时候。但害怕村里人非议林榆,只好匆匆说几句话就离开。林榆也累,总是和孙彦说不上几句话,就露出一脸疲惫。
太阳出来的时候,林榆已经戴上草帽在荒田里割草。割完的草扔在田边,等整片田割完一起收。他和婶子大嫂只管割草,三个男人拿着锄头跟在身后锄地,小溪年纪小,便从家里到田里送水。周淑云还怕小溪被热水烫,特意在家留的凉茶。
荒田泥土干燥不好翻耕,是个累人的活。村里大片官府划分的荒田没人种,前几年官府强制开荒。但因为白云村山高皇帝远,后来本地县令逐渐不管这回事。
因为荒田往往收成不好,土壤比不上良田肥沃,村里人都不愿意做这种看不到好处的活。贺家是没办法,家里只分了四亩田,不开荒今年吃喝都困难。
林榆呼哧呼哧割完一大片,汗珠从眼尾落到下巴,他拿小帕子擦一擦,又有些口干舌燥。忽然想起后世的雪碧可乐啤酒,要是这时候能喝上一杯冰可乐就好了。
正这么想,身旁就出现一碗凉茶。
贺尧川拿蒲扇给他扇风:“快了,还有一小片就割完了。”
林榆点头,也顾不上说话,接过茶水咕噜咕噜喝完一碗,埋下头继续割草。婶子和大嫂她们都没喝水一直割,他也不能落进度。
等忙完一天,终于把一整亩荒田拾掇出来。林榆累的不行,软趴趴贴在大石头上。在杂草田里钻来钻去,身上惹了不少野草杂毛,又痒又疼。他用手去挠,身后红了一片。
周淑云在一旁喝水,见林榆身上痒,扒了衣领一看,赶紧拍开林榆挠痒的手:“再挠痒该破了,回去洗个澡,明天就能好。”
乡下干活总是这样,周淑云小时候细皮嫩肉的,跟着爹娘哥哥第一次下田,疼了好几天。后来农活做惯了,变的皮糙肉厚,也没再疼痛过。
林榆收回手,忍着不适一路走回家。
贺尧川远远看一眼,见林榆身上黑了一些,远比刚来贺家的时候黑。即便是晒了一整天,林榆也比村里所有小哥儿都白,只是看上去和刚认识的时候对比明显。
贺尧川皱着眉,心里不是滋味。他把锄头交给贺尧山,拐个弯往赵德柱家里去。
今天除夕咯,除夕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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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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