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世报

车后座上的蛇皮袋破裂开来,老参鹿茸滚了半条街。

白窦桦:“……”

他飞奔追上前,提住吴小卷衣领。

吴小卷领口猛地收紧,心里却陡然一松。

她定在原地大喘气,胸膛起起伏伏。

追来的男人也停下脚步,隔着白窦桦朝吴小卷叫嚷。

白窦桦盯着吴小卷出了一层薄汗的后颈,手指划过那里一片淡淡的胎记,把她提着转了个方向。

“他叫你啊?”白窦桦低头问。

“呼……呼……”吴小卷喘个不停,“他叫魂……”

叫魂的男人见白窦桦和吴小卷举止亲密嘀嘀咕咕,打了个满含酒气的嗝,问吴小卷:“这人谁啊?”

吴小卷反手摸到白窦桦的腰,戳了戳,示意他先放手。

白窦桦松开手里的衣料,舒展手指时再次碰到了吴小卷滑腻的皮肤。

很嫩,很软,跟豆花似的。

细皮嫩肉,娇生惯养,不是警方的卧底。

是霉运当头的捣蛋鬼。

倒霉蛋吴小卷转身面向白窦桦,鬼迷日眼地说:“不好意思啊。”

没等白窦桦有反应,她身后的男人带着被无视的愤怒,伸手来抓她,被她及时闪开了。

吴小卷又钻到白窦桦身后躲起来。

男人面红耳赤,口齿不清地低骂了几句:“吴小卷……你他妈!”

吴小卷继续无视男人,在白窦桦背后踮脚。

她攀着他肩膀,小声地在他耳边威胁谈条件:“你上次骗我买假人参,今天是不是该补偿我?”

被踹翻的车轮子还在摆动。

白窦桦认为不是,要掰开她的手。

吴小卷手贴得紧紧,语气放缓:“江湖救急,你帮帮忙,之前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白窦桦无动于衷,一根一根手指去掰。

吴小卷任由白窦桦掰,他掰下一根她复位上一根,同时不停加码:“你帮我打发走这个狗叫的男的,我待会儿给你收拾摊子。你这些破烂东西,我还帮你找销售渠道。”

白窦桦动作一顿:“你还能有销售渠道?”

吴小卷:“包卖出去的。”

白窦桦手上终于没再使力,偏头扫她一眼,再看向大呼小叫的男人,把男人先前问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一遍:“这人谁啊?”

吴小卷长舒一口气,然后深呼吸,把握节奏:“我前夫,是个酒鬼,喜欢出轨,协议离婚后一直纠缠我,想让我帮他还清赌债继续找别的男男女女亲嘴。”

前夫?

白窦桦于是打量起醉醺醺的男人。

别说,他觉得这俩人还真挺有夫妻相。

特别是眉眼,至少有八分相似。

男人没注意白窦桦的眼神,跟吴小卷玩起老鹰捉小鸡,边捉鸡边不耐烦地大声吼:“自己麻利点滚过来,老子赶时间。”

“老母鸡”白窦桦打量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鄙视。

面相是不差,但是长得帅抵不过本质坏,这是个人渣。

单手揽住扯着自己腰间皮带左扭三下右扭三下的吴小卷,白窦桦往上提裤子,完事顺手推了一把追到面前的人渣,说:“她得给我收拾烂摊子。”

意思就是不会把吴小卷放走给别人薅。

男人被白窦桦推得退后两步,上前一步又被推得退后三步。

“……”于是男人收起下巴,龇牙咧嘴指了两下吴小卷,又换方向直指白窦桦,“行!收拾烂摊子,她收不收拾你的烂摊子我不管,你先给她收拾好烂摊子——”

他伸出手掌摊开,抖抖,嘴里说着要钱还债。

简直太无赖了。

白窦桦跟当街看到不可降解塑料垃圾一样恶心,忍不住打断他:“你们已经离婚了,是个人就不要再纠缠下去,自己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

不是人的“垃圾”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弄清楚“离婚”是在说自己和吴小卷,眼睛霎时瞪得像铜铃。

男人破口大骂:“离你狗屎烂屁的婚!我他妈是她哥!亲哥!”

白窦桦放下揽着吴小卷的那条胳膊,有些惊讶地把头扭向她。

谁知吴小卷压根没看他,退后几步,对着男人反嘴就是一句:“吴大朗你他爹注意素质!管住你那张臭嘴里乱喷的唾沫星子!他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

白窦桦手指一弯,指向自己,嘴微张。

欧莫。

欧莫欧莫。

——

没素质的吴大朗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良久再次开口:“你可以啊,哥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他咧开嘴,笑得不怀好意:“你想让哥在你男人面前文明一点,不是不行,只要你让这冤大——我大妹夫替你还钱。”

吴小卷看了看吴大朗这一副猥琐不值钱的样子。

再将目光转向眉头微皱神态呆滞的白窦桦。

然后她嫌弃地闭上双眼。

还个屁钱,这男的还骗她钱呢。

是个男的都骗她钱。

亏她还认为白窦桦勤劳朴实。

冤大头,她才是那个冤大头。

这时白窦桦似是从震惊中回过神,不合时宜地开口:“他不是你前夫,我没答应你结——”

吴小卷:“你给我闭嘴。”

被这阴沉、简单又直白的指令震住,白窦桦识相地闭上了嘴。

吴小卷这才专心看向吴大朗,深呼吸,屏了屏气,又吐出来,做吞咽动作,像一只火山蟾蜍。

岩浆在她体内咕噜噜沸腾,翻涌——

——然后爆发。

“什么叫你爹的替我还钱,那他爹是我欠的钱吗?我他爹的有叫你找高利贷借钱吗?”

吴大朗醉得厉害,头昏脑胀,不过不耽误他动嘴皮子:“靠嗷。”

他语速一快,就有点大舌头:“你特妈现在不,不承认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老子老娘得重病,我至于去找高利贷借钱吗我?”

吴小卷:“我老子老娘不是你老子老娘?再说该给的钱我都给过你,信用卡办一张被你刷爆一张,要不是你他爹沾染上各种不该沾染的东西,一借再借,那笔钱怎么会永远还不完。”

吴大朗现在脑子转得慢,说不过,抬起胳臂,似乎想动手。

白窦桦见势不对,挡在大吴和小吴之间,身体一挪一挪,动态调整位置,充当哑巴调停员。

吴小卷趴在白窦桦小臂上,屁股扭来扭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狗**早就想把我卖了,债主嫌我好吃懒做不买账,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需要还个der的钱,现在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你别再来找我。”

“我***什么时候想过卖你?”

吴大朗脸上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接着又全部被醉意和烦躁取而代之。

他放下手抹了把脸:“桥归桥个屁,我告诉你,老子***生是你哥死也是你哥,你***生下来就该帮老子擦屁股,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别想跑得掉。”

“我****”

……

“老母鸡”白窦桦放下张开的双臂。

他掏了掏耳朵。

好一段酣畅淋漓的素质对话。

一个骂爹一个骂娘,真是爹娘的大孝子女。

白窦桦清理完耳朵,挥手让周围看热闹的路人全散了,该送孩子送孩子,该上班上班。

吴大朗又想上前。

脚步一动,就听砰的一声!

“嗯——”白窦桦后脑勺遭到痛击,被硬物砸得整个人往前倾,没忍住闷哼出声。

吴大朗这下被吓得酒醒了大半,像是躲什么碰瓷老头似的,赶紧往旁边闪身。

所幸白窦桦只是趔趄两步就站稳当,没打算倒地不起讹人钱财。

他捂着后脑勺,手心是扎肉的短寸,耳朵里是短暂的嗡鸣,耳鸣消失后,听见吴小卷在身后哽咽大喊。

——“拿去!你全部拿去,别过来!”

他扭头,看见吴小卷不知何时早就跑到五步开外。

不出意外,刚刚朝他发射暗器的就是这个蹲地抱头痛哭的女人。

吴大朗见状吞下嘴里将要往外冒的垃圾话,绕过白窦桦,去拿吴小卷摔落在地的手提包。

见白窦桦也没阻拦,他搜刮出几张卡和少量现金,拿出吴小卷的工作证看了看,又塞回去,把包扔回原地,安静地起身离开。

离开没两秒,又想起什么,折回来,拍拍自己“妹夫”的肩膀。

这次真的走了。

白窦桦“……”

——

白窦桦捡起包,向前几步来到吴小卷身旁,拍拍仍然沉浸在伤心之中的她。

吴小卷很坚强,耸动肩膀想把不知道哪个傻der的咸猪手抖下去。

咸猪手主人发话:“喂。”

哦,是白窦桦啊。

他看完了笑话,还没有走。

吴小卷不再抖肩,闷声闷气:“放心,我没事。”

“你是没事。我有事。”

白窦桦手拿开,把包递到她头顶,质疑道:“你哥翻过你的包,你还有钱付我的医药费吗?”

吴小卷将脑袋抬起来,看到白窦桦冷漠的表情。

他掂了掂手里的凶器,指认她:“喏,刚刚你用这个偷袭了我。”

吴小卷视线下移。

“……”

不是偷袭,这是误伤。

她伸出手把包接过来,硬着头皮翻找翻找——

几秒钟后,带着鼻音破涕为笑,庆幸说:“医保卡还在。”

……

吴小卷到附近的药店用医保卡刷了一卷纱布、一个冰袋和一盒眼药水。

卡里没钱了。

白窦桦还自掏腰包补齐了一半的费用。

瘫坐在地拿被纱布包裹的冰袋冰后脑勺,白窦桦抬头仰望天空。

刚刚的大太阳早就没了踪影。

很不寻常,阴霾笼罩。

像是现世报。

吴小卷帮他收拾完摊子,看到工工整整的手写价目牌,发现白窦桦卖给别人桔梗就是桔梗的价格,是卖给她价钱的十分之一,也不生气,架好自行车,往自己干涩的眼睛里滴眼药水,接着就去查看一番白窦桦的瞳孔。

没查看出个所以然,于是她好心地朝他眼里也挤了两滴眼药水,告辞说要准备去上班。

白窦桦闭眼,多余的眼药水溢出眼眶,从眼角滑落,让这人看上去怪脆弱的。

他扶着墙起身。

“这怎么好意思。”吴小卷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送自己去上班,“虽然你骗过我,但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你不用再送我——”

“没打算送你什么。”白窦桦抬起手怼了怼眼角,提醒她,“你答应了给我找销售渠道。”

他扛起麻袋放车后座,手搁在自行车龙头上,招呼说:“一起走吧,不管去哪里,这一摊货什么时候卖完咱俩什么时候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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