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爱我吗

赌场里有人闹事,卖出野货挣到钱的白窦桦刚上赌桌,准备显能,被扬了桌子。

他闭了闭眼,怀疑小半辈子的好运气到头了,最近犯大冲。

服务生出来赔笑,想息事宁人,结果不如人意,闹得越来越大。

吴小卷趁乱给了闹事者后脑勺一酒瓶,解救出被拖拽吓哭的小高,准备事后向老板邀功,喜滋滋逃走时踩到了破碎的红酒瓶玻璃,不幸摔跤,扭伤了脚。

客人们四散逃窜,无人在意跌坐在地的吴小卷。

被开了瓢的闹事者晕倒过去。

吴小卷忍痛爬到人少的角落,脱了鞋去看脚。

脚踝肿得很大,像焯过水去掉毛的猪蹄。

准备离场的白窦桦路过瞥到她,退了回去。

白窦桦弯腰,问:“脚伤了,你捂脸干什么?”

吴小卷放下手,勉强朝他笑了笑:“丢人啊。”

丢完人,吴小卷自暴自弃地脱下另一只鞋,动动脚趾,左右比对两只脚的区别,用来判断自己受伤到什么程度。

“我问你一个问题。”白窦桦安静看了会儿吴小卷动来动去的脚趾。

说:“从前有一个人,他得到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但是救人是一项重大决策,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让他惹祸上身,所以他打算放弃救人,你觉得他有错吗?”

吴小卷忍过急痛,人就麻了,笑得释怀而天真:“没错呀。”

她说:“是我我也放弃。”

白窦桦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吴小卷闭上眼睛,间断的痛感又慢慢浮现。

她在心里恶毒地想扬桌子的人怎么就没把顺手这装逼男的面具也扬了,可劲揍两下子呢。

好不容易对她开尊口,结果说的是什么屁话,放弃就放弃,还非得——

忽的身体悬空,惊得吴小卷一激灵。

她往身下看了一眼。

——非得扛人是什么毛病呢。

去而复返的白窦桦扛着吴小卷,飞奔在长廊上,嗤道:“你放弃什么你就放弃。”

他斜了手里拿着家伙挡路的人一眼,抬脚踹倒,继续跟吴小卷对话:“差点被放弃的那个人是我。”

白窦桦从头把一个真实故事向吴小卷娓娓道来:“我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碰巧我妹妹的奶粉罐也见了底,那时我爸口袋里只有五十块钱,权衡后决定任由我烧,拿那钱去买奶粉。后来因为奶粉打折,我爸只花掉三十块,等全家人把妹妹哄睡着,他又被我妈赶出门,把退烧药买回来,喂我吃了一颗,才没让我烧坏脑子。”

吴小卷大概听懂了这个故事,但对之前白窦桦所简述的略带润色的故事梗概有一点小小的疑惑:“所以你说的英雄救美……英雄,指你爸?”

她腾出一根手指,戳着白窦桦的脊梁骨:“美,指你?”

白窦桦往上颠肩膀,嗯了一声。

好小众的亲子关系描述方式。

吴小卷小腿晃悠,心情放松:“笑死,不是,我是说惨死人了。”

她开玩笑:“你不是亲生的吧?”

白窦桦:“嗯。”

吴小卷:“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白窦桦:“谁知道,可能卖毒奶粉被抓了要在牢里待一辈子吧。”

吴小卷:“……”

得,时代在发展,地狱笑话都升级了,现在流行的是牢狱笑话。

白窦桦没兴趣探讨亲生父母的去向,他执意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又问回到最初的起点:“现在还觉得他没错吗?”

问的是弃药买奶那个非亲生英雄老爸。

吴小卷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摇脑袋:“错了。”

她想:这么记仇,就应该让你烧成傻子。

忽略白窦桦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问题,吴小卷伏在男人的后背上安慰他:“你妹妹很幸福,哪像我,爹不疼娘不爱的。”

这晚白窦桦还是踏入了吴小卷的家。

一个狗窝似的屋子。

抬举了,狗走进这屋子都得摇头。

进门之前吴小卷温馨提醒:“障碍物比较多,你要小心一点。”

白窦桦单手兜着背上的吴小卷,开了门,眼睛一瞥,发现在鞋堆里有两只捕鼠器。

吴小卷解释:“这里老鼠很多。”

白窦桦皱眉:“很危险。”

吴小卷嗯嗯,抱紧白窦桦的脖子。

是知错不改的经典表现。

白窦桦视线还停留在捕鼠器上,好奇问:“真的抓到过老鼠吗?”

吴小卷眨眨睫毛:“真的啊。不骗你。”

人过门,鼠钻洞,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把捕鼠器埋放在大门口臭鞋堆里,居然还能捉到老鼠,她难道真的是天才?

进屋把天才放到铺满衣物的沙发上,白窦桦抬头四处打量。

看到墙角横七竖八的矿泉水空瓶、桌上爬着果蝇的半边梨子,还有垃圾桶旁散落的卫生纸团和瓜子皮。

他问:“你之前让我来你家玩玩,玩什么?”

吴小卷半躺着,从一堆皱巴布料里摸到遥控器,先按了开关播放电视。

电视里在放西游记。

吴小卷调台。

电视新闻:“近日,巡逻队于我国边境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经过残骸DNA比对,受害人确认为丝状籍女性,此前由警方派往某国际犯罪团伙执行卧底任务……”

然后她示意白窦桦去拉电视柜下的抽屉,白窦桦拉一半,伸手进去摸,从里面端出来一盘跳跳棋。

吴小卷这才回答他的问题:“喏,博弈。”

棋盘陈旧,边缘涂料因刮蹭而掉落得七七八八。

嗯,博弈,整挺高雅。

白窦桦把跳跳棋搁回原位,继续打量屋子。

他的视线晃了一圈,回到跟前。

跟前的椅子靠背上挂着内衣内裤。

白窦桦移开椅子,抬脚去了洗手间。

——

赌场里的祸乱平息以后,吴小卷请了假养脚。

白窦桦拿着吴小卷家的备用钥匙,每天将饭菜做好后放保温桶,搁她床头柜上,自己再出门摆摊。

吴小卷睡到自然醒,起床就能吃到热汤热菜和水果拼盘。

这种日子持续半个多月,吴小卷身上的伤痛消失了,白窦桦从山里带来的特产也销售一空。

此时老板打来电话,问吴小卷的脚恢复得怎么样,让她第二天单独去他办公室一趟。

挂了电话,吴小卷翘出受伤的那只脚。

脚恢复得很好。

没怎么动弹,小腿还细了不少。

她摸着自己的腿,心猿意马,不由自主想起赌场闹事那天夜里。

——那天夜里。

白窦桦从洗手间出来后,问躺在洗手间的灭火器是怎么回事。

吴小卷记得这是她有一次出门没关浴霸,回来时洗手间已经烧起来,房东帮忙提灭火器来灭火,最后忘了拿走留下的。

白窦桦又去厨房溜达一圈。

看见厨房里只有烧水的炊壶和一排鸡蛋,他回来问:“你平时吃什么?”

吴小卷:“鸡蛋啊。”

白窦桦:“只吃水煮蛋?”

吴小卷:“炊壶也可以煎鸡蛋。”

白窦桦:“我没看见有油。”

吴小卷理所当然:“我不喜欢油烟味。”

白窦桦:“干煎啊……”

白窦桦长这么大,没吃过干煎的蛋。

听说黄鼠狼吴小卷不久前还因为炸厨房被房东打消防电话,事后赔偿给了房东很大一笔钱。

他跟看着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似的,带了点担忧的意味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好吃懒做,每天赶小和尚下山化缘,后来小和尚混了脸熟,被人家当成骗子拉黑,再也讨不到吃食,老和尚便带上庙里值钱的东西,溜之大吉。”

“小和尚回来一看,这平时长在窝里的老秃驴长腿离家出走了啊,也没多在意,只是取消了每天化缘的行程,自己嚼点野果充饥。日子再久点,小和尚也不去河边挑水了,整日不是在附近扒拉点草根树皮吃吃就是躺庙里睡觉,下雨天舔一舔门前沟渠里的积水。”

“后来寒冬将至,老和尚的日子难过起来,有一天他偷喝了外面供奉给佛祖的酒水,神志不清回到当初的破庙中,二话不说抢走了小和尚囤积的树皮野果和保暖的稻草堆。这下小和尚变得一无所有,窝在墙角痛哭流涕,最后冻死在了这天夜里。”

吴小卷长这么大,没听过这么莫名其妙的故事。

她:“啊?”

白窦桦要的就是这声“啊?”,他顺梯子往下,为故事释义:“意思就是你多少该懂点生存常识,你知道一个人每天最多能吃多少个鸡——”

吴小卷打断施法:“我不缺常识诶,我不了解就说明不是生活中常用的知识。”

顺口就问:“你爱我吗?”

白窦桦:“……”

神经。

吴小卷看出来他的回答,毫不在意道:“你又不爱我,管我每天吃几个鸡蛋干什么。”

白窦桦:“行。不管你。”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

吴小卷忙说:“你不要走,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白窦桦作势抬脚。

吴小卷:“要我求你吗?”

“算了,”她又说,“哀求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白窦桦挪动步子。

吴小卷飞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跌落沙发,撤回之前的观点:“求你。”

白窦桦半边肩膀头子展露出来。

他回眸瞥一眼,吴小卷悻悻松开手。

弯腰把吴小卷抱起来放回沙发,白窦桦也没继续坚持要离开,而是走到电视柜前,取出跳跳棋,扭头说:“玩一局?赢了我我就包你好起来之前的生活费和医药费。”

次日清晨,他拿着备用钥匙进门送饭。

顺手把被吴小卷翻身挤到床沿不慎掉落的水果刀压回到了她的枕头底下。

……

老板打电话这天是吴小卷的生日。

吴小卷等白窦桦回来带她去湖边看夜景。

湖面映出桥上通明亮光、湖边万家灯火。

一片波光粼粼的热烈灿烂。

此时吴小卷待在白窦桦背上,揽住他的脖子,嗅了嗅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皂角味,突然说:“你身上好香。咱们在一起吧。”

这两句话没有必然的逻辑关联,白窦桦被硬控了三秒钟。

身上香,所以要在一起?

三秒过后。

白窦桦谨慎而淡定地询问:“在一起干什么?”

吴小卷:“过日子啊。”

不是在一起分享用什么牌子的肥皂洗衣服。

香香的白窦桦没有铜臭味,他又顿了三秒,然后非常坦诚地告诉吴小卷:“我现在兜里没钱。”

吴小卷:“没关系,没钱可以办信——不是,没钱可以再挣,我不嫌弃你。”

沉吟半晌,白窦桦显然是在想新借口。

吴小卷:“说话呀。”

“……”

白窦桦紧抿的唇松开,掷地有声地婉拒:“不好意思。”

他说:“我是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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