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前进老师看见徐克缓用奇怪的姿式抱着同学，一步一拖地向比赛场地走，大步走过去扯住他，看清他抱的是梁进发，又一脚踹过去：“学习不行不怪你，交个朋友也这怂样，还得你老子收拾你。滚！”

梁进发被吓醒了。好朋友躺倒在地，引起他的注意。他俯身扶进徐克缓，涨红着脸抬起头，攥紧拳头，冲向转身离开的徐老师。

“哎哎，快停下！” 徐克缓吓坏了，又环抱住他，“他是我叔叔。他是为我好。你不能伤害他。”

梁进发盯着他的眼睛看，好一会才像明白了，点点头，任由徐克缓牵着手，依然坐回树荫下。

跳大绳比赛赵鹏又派上用场，他和康季明摇绳。各班在篮球场上排好队，大绳摇起来，学生一个个从绳右侧进入，跳三个再从左侧出来。摇绳很重要，要匀要稳要坚持到比赛结束。4班顺利得像表演，陈芷汀看着笑，脚忍不住要跟着动起来。

张剑正班停了几次，他泄气地过来看4班。突然梁进发出现了——唉，扣3分。跳出去的学生很快绕回来排在队尾进行下一轮，梁进发出现了——唉，又扣3分。

张剑正笑起来。陈芷汀没眼看了，干脆坐到树荫下。哨声一响，比赛时间到，各班裁判员上交成绩。4班竟然拿了第三。陈芷汀以为听错了，坐等班干部过来汇报。

梁俊杰和胡李高明担任裁判，去别的班计数，远远看到自己班出了麻烦，梁俊杰喊来3班李小美顶岗，自己溜回去换掉梁进发。4班总共扣了12分。第一是李桔班，扣3分。

比赛结束的哨声一响，赵鹏扔掉大绳，冲过去踹了梁进发一脚。梁进发翻倒在地。徐克缓看梁进发脸色苍白，裤子的颜色越来越深，一股尿臊味冲鼻而来，小瘦腰一下挺起来，涨红了脸冲过去，要跟赵鹏打架。

赵鹏“嗨”地往后一撤，左脚右□□换跳动，要连他一块踹。

“来来来。踹你一肚子屎！”

班里安排的是徐克缓，他私下换给梁进发，梁进发懂进不懂出，差点把全班的荣誉坏了。

刘恺挡在中间摁住赵鹏，梁俊杰转身跑过去告诉班主任成绩，顺便挡住老师，不让她看见同学在打架。赵鹏打人不对，但他是为班级荣誉啊。负责跳大绳的是胡李高明，必须不出事。

梁俊杰大喊：“老师，第三名，还行吧？”

陈芷汀感到学生的闹腾不像欢呼，伸头要看，梁俊杰挥舞胳膊大声问：“老师我们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是不是！是不是！”

刚刚运动完的男孩子伸长双臂大喊，身上所谓的“青春荷尔蒙”扑面而来，熏得陈芷汀躲也不是，皱眉也不是。

“是的是的，你们很棒。老师还有事，你去领奖吧。”陈芷汀跟在张剑正后面一起走了。

运动会的**终于到了，四百米接力和多人多足比赛开始。有了孙兢果然不一样，4班取得第三名，学生高兴得跳起来。3班第四，陈芷汀看到3班体育委员秦云岭摔了接力棒，跑到树荫深处躲起来，打电话叫张剑正去看看，张剑正说没关系，这点小事还要安慰这男孩就得废掉。

远远看见李小美过去了，张剑正叫声“我的乖乖哩——”撒腿追过去。李小美的影子刚刚消失在树荫里，秦云岭就跑了出来。张剑正拍拍那颗老心脏，停下脚步，装作什么事都没看到，扭转回来。

梁俊杰跟在凶巴巴的胡李高明身后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就叫她顶下岗。真的没说别的话。3班就她一个闲人……”张剑正听到3班两个字，看了一眼，明明是4班的学生嘛！小恋人在吵嘴？好！不关我事了。

多人多足是比赛压轴项目。

初一的小朋友在运动会开始前一周就开始三三两两捆在一起练起来，荣耀看到嗤笑他们这样练有毛用，岳晓明嗤笑他不懂人心：

“这练的不是比赛，这练的是快乐！他们以取得胜利为目标去追求过程的快乐，这种快乐胜过比赛的结果！”

“行行行你懂你懂。又在这给我绕，不绕你得死。”荣耀快走几步离开岳晓明的语言范围。

陈芷汀觉得岳晓明讲得真对。

初三老师的多人多足没有李桔，李桔太瘦小。李桔不愿意，非要参加。李红英心想，你参加的不是比赛，你参加的是有张剑正的比赛。周榕很乐意被换下来，郁方平也想不干，张伯明立刻主动加入。两个小矮人排在两边，荣耀最高站中间，统一指挥。练了五六回，终于整齐了。

岳晓明挎着相机拿着体育老师的喇叭喊：

“初三必须第一！谁敢超越初三就是破坏中考第一的大好形势，坚决镇压！”

到处都是哄笑声。

又一指担任裁判的黎明：“超过初三的，必须判犯规。”

“哪都有你事！”黎明抢过喇叭，准备开始比赛。

李红英、吴主任都乐了，想不到岳晓明有一颗为校争光的心。围在老师旁边加油的学生要笑翻了，有两个直接躺到草地上笑，省下前仰后合的过程。

初三果然第一。初一掉了绳子，初二最快，但在快扑到垫子上时绊倒了，总务处没有练过，慢慢走过去的。

看着相片和视频，张剑正左手搂着陈芷汀的腰，右手将李桔整个提起来，脚不沾地跑向终点。张伯明虽然矮胖，小胖腿大跨步向前，一点没拉下。人不可貌相，这话没错。

李红英和吴主任笑得见牙不见眼。何校长做为初三年级的下级行政，亲自等在终点迎接初三老师，又亲自将垫子上的陈老师拉起来。先爬起来的张剑正缩回自己的手，用力搓搓，嘿嘿直笑。

赵阳春跑过来，围在陈芷汀身边不走：“老师我将来也做老师。”

“老师很辛苦滴。”陈芷汀要与大家分享胜利，敷衍赵阳春。

“就是很辛苦，所以才很快乐。”

陈芷汀站住了，吃惊地看看赵阳春：“那你记住，走上工作岗位后回来见老师，给我们这些老教师传报授新式教法。”

“那是必须滴。”赵阳春乐得嘴巴裂到耳朵根。

赵阳春考大学时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毕业后考了公务员。

薛靓靓高考成绩一般，读了二本的师范院校，毕业后在小学做老师，二婚后跟随有本事的老公去了北京，在老公任教大学的附属学校做了初中教师。至于她那个有本事的老公，现在还没有看上她。

竞赛成绩公布栏里，4班排在第三。岳晓明奇怪地问：“4班怎么超前了两名？不可能啊？”

“我们添了新鲜血液，那个孙兢，以前在南中时班主任不给他上，到我们班报仇雪恨，一人拿了9分。”

“别笑得太早了陈老师，他爹资助全班就是撒撒水，班主任都不给他上。你好好揣摩一下幕后故事。”

陈芷汀应该立刻反驳他：呸呸呸！乌鸦嘴，不灵验，灵验你是王八蛋！

可惜她没养成这个习惯，把岳晓明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陈芷汀忍不住心花怒放。初一时4班排第六，初二时拼了命才排第五，梁俊杰因为没有拿到前三名，不肯上台领奖状，还是刘恺听话，跑上主席台。

3班第三，见了4班男生竖手指，差点打起来。两个班就在初二结下梁子。

她又笑起来，边笑边走边翻看相机里抓拍的照片。突然看到刘恺跑步的那一张，一下看住了。阳光下的美少年，清纯得像春天的一阵风，爽朗得像正午的一片阳光，明媚得像秋天的一轮明月……

突然站住。眼睛看到一双鞋挡在自己面前。抬头，正是刘恺。

“老师小心。”

前面有一杆旗倒下了，刘恺看见，快步走到前面挡住陈芷汀的脚步。陈芷汀差点撞到刘恺身上。两人都红了脸，各自后退半步。刘恺看到老师相机中的自己，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轻轻拿过相机合上，帮老师在肩上挂好。

“走路不要看东西。小心脚下。”悦耳的声音像一阵凉爽的秋风。

刘恺让开一步，让老师先走。走了几步，陈芷汀觉得怪怪的，回过头去，刘恺还在盯着她的背影。陈芷汀赶紧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又觉得怪异：我怕什么？又回过头去。

刘恺已经向反方向走了，条件反射般转过头，正对上陈芷汀的视线，两人又红了脸。

陈芷汀的眉眼弯成月牙状，轻轻摆下手，刘恺的嘴角上扬，歪歪脑袋，各自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天空湛蓝，秋风和畅。银杏在飘着金黄的叶，柿子在挂着橙红的果。

最美的也是最后的秋意。

冬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