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面上在逞强，内心却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状态，所以是对方趁虚而入也好，还是她太孤单了也罢，目前来看，他们二人是同一阵营的。

简陋的房间瞬间显得温馨很多，看着对面少年欣喜的笑容，闻声拿起筷子给他捞了一满满一碗肉：“吃吧，我先回去了，你不要送我。”

她拿起外套走了出去，也不顾小雨，快步往自己家走去。

她在雨中忽然想明白很多，她和叶励忍本就是不同的，凭着这本就不出众的天资，她努力到如今，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也许她应该接受自己，安安分分做一个普通人就好，而不是事事都要拔尖的人中龙凤，这次的恋爱，就是一个很好的分界线。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兴奋起来，仰头看着飘飘洒洒的斜长雨滴，她仿佛看到了新生活的开始，也许今晚，她就能睡一个好觉了呢？

回到家身上已经湿透，陆怀清打来电话，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没事’，便挂了电话，又给叶励忍打过去。

“喂，忍哥。”闻声边换衣服边开了免提。

“有没有按时吃药？”男人声音低沉，即便是深夜，也不带有一丝疲倦。

“先别提这个。”闻声将衬裙踩在脚下，踢出去：“忍哥，我交了男朋友，就是你见过的那个陆怀清，我想明天带着他，和你一起吃饭。”

“明天晚上七点，我叫吞钦去接你们。”叶励忍并不意外听到这个消息。

他很平淡地转换了话题：“你的药还剩三顿，过几天我再带你去号脉，要是号出你没喝药，那就再给你多开一些。”

闻声感觉自己的好心情全被他搅和了，闷闷地‘嗯’了一声，她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她走去浴室洗澡，仰头时还在期待着新生活。

但出来后，她发现她还是睡不着，天花板开始旋转，狭小的房间成了困住她的诡异万花筒，她挤在中间，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

…

第二天天气还是不怎么好，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已经入秋了，自然一天比一天凉下来，落叶一片片粘在地上，看着有些萧瑟。

闻声打着哈欠找到陆怀清时，他正站在街边等着热腾腾的烤红薯出炉，前面排队的人还挺多，五分钟后他才成功拿到手，立刻捧着来到她身边。

手掌心烫烫的，闻声低下头尝了一口，甜甜糯糯，很香的味道。

眨眨眼，她略有些拘谨：“谢谢你。”

“对不起啊，我应该给你买更好礼物的，但是我现在好穷。”陆怀清边笑边去牵她的手：“等下周乐队演出增多，我就能多赚一些了…”

不经意间，闻声的身子向后撤了撤，直接躲避开了他的接近。

陆怀清愣了愣，随即道歉：“我有些太急了是不是？我只是一时有些忘情，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你别生气。”

“没关系，是我的原因。”闻声低头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声音有些低：“我从没谈过恋爱，所以需要慢慢适应，但如果你不愿意…”

“我也没谈过恋爱。”陆怀清笑道：“所以谁也别嫌弃谁。”

通过这些天零零散散的相处，闻声觉得他还是一个挺好相处的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喜欢她，所以他把清高孤傲都藏了起来。

抛却家庭和外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男孩而已。

有车子静悄悄滑过来，车门打开时，吞钦敛着眸下来：“闻小姐，叶先生让我先来接您去餐厅，他忙完工作，稍后就到。”

他完全没有向陆怀清打招呼的意思，想必也是受了叶励忍的指示，闻声觉得这种做法简直小气极了，便‘哼’了一声，扭头直接上了后座。

陆怀清手搭在车门上，稍有些犹豫，听到闻声的催促，他才低头坐在了她身旁，他始终觉得不自在，只是尽力在表现淡然。

餐厅是叶励忍选的，环境很清幽，主营的是清淡的粥煲类，因为他已经提前订好了菜品，所以完全不用闻声去看那繁琐的菜单。

她觉得这样的方式蛮好，因为她本来就有选择困难症，而叶励忍又是最了解她的一个人，由他帮她做决定，完全不会踩雷。

但依着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完全纵容她，他不允许她常吃辛辣油腻的，也不许她挑食，偶尔也会给她吃些苦瓜之类的东西，清热下火。

但这样的相处方式，陆怀清显然是理解不了的。

他坐在椅子上，情绪并不像之前与她单独相处时那么高涨：“声声，你不觉得，你这位哥哥管你管得有些太严厉了吗？你已经是成年人了。”

闻声‘嗯’了一声，心不在焉：“我知道，我有时候气不过，也会跟他闹。”

“怎么闹？”陆怀清很感兴趣。

她便只好大概讲了讲：“就是跟他吵啊，或者故意对着干气他，不接他电话之类的，过后几天也就忘了这事了，不会动真格。”

陆怀清倒笑了：“这算什么？你也太没反抗精神了吧，他都这样干涉你的自由了，你就应当坚决些，让他明白你是真的想独立。”

闻声盯了他一会儿：“那你说吧，我该怎么办？”

陆怀清想了想，神情严肃了些：“其实声声，摆脱精神控制的最佳方式，就是断掉联系，你可以这么试一试，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我可以…”

他的话未说完，却被忽然打断。

闻声的目光有些冷：“如果叶励忍是我亲哥，你还会这样给我出主意吗？”

她最近注意力总是不集中，所以没怎么注意陆怀清之前说得话，这会儿回过味儿来，才发现他是在吃醋，但凡事总要有个限度，不是吗？

她深吸了口气：“我知道我这种情况很难被另一半接受，所以很早就详细告诉过你，但如果你现在想反悔，也是可以的，毕竟我们才交往一天。”

“我不想反悔，你也别总逼着我反悔。”陆怀清眼圈有些红。

拿起桌上的米酒，他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好，我以后什么都不说了，你就当我是开玩笑，把刚刚的话忘掉，可以吗？”

闻声看他这样子，又有些不忍，她平缓了语气，垂眸说道：“我从小没什么亲人，多亏忍哥才活到现在，他对我有恩，你把他当我亲哥就好了。”

“至于保持距离这件事…”她想了想，说：“我会划定一些界限，像寻常兄妹一样相处，你别担心，也别吃醋，咱们也尽量别吵架。”

平时处理人际关系已经够累了，她真的不想谈个恋爱，还每天嚷嚷来嚷嚷去，那还不如干脆单着算了。

外面楼梯口处有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男人拾阶而上，不慌不忙地打开包厢的门，目光扫过这对年轻的小情侣时，眼中情绪意味不明。

…

闻声看到叶励忍时，多少还有些尴尬，因为之前刚跟人家吵过，而且她明显还是不占理的那一方，如今想明白了，动作里多少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忍哥，你来了？”她站起身，手指揪了揪底下的桌布：“啊，这个是我男朋友，我特别想让你见见他，就赶快带他过来了，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叶励忍此时正脱下西装外套准备搭起来，他的动作停顿，一只修长的大手拎着衣服，另一只则中指弯曲，敲了敲木制的椅背。

男人挑挑眉：“囡囡谈恋爱了，性子也变得柔软很多，竟然开始关心忍哥来了，这是好事，忍哥很开心。”

叫他这么一说，闻声的面色便有些红：“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再说了，我刚刚也不过是跟你客气一句，你那么较真干嘛。”

叶励忍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你这些话前后是矛盾的，自己没发现吗？关心或者不关心，总该有个准话。”

“那还是关心吧…”闻声小声嘟囔了一句，也坐了下来。

两人忙着说话，倒把正准备打招呼的陆怀清给晾在了那里。

旁边的闻声又在托着腮走神，陆怀清拿起杯子晃了晃，索性没再吭声，他总觉得自己和叶励忍不是同一路人，还是别上赶着套近乎了。

服务员开始陆续把餐点都摆上来，这场聚餐便也正式开始，只是气氛有些沉闷，三个人都不说话，只剩餐具碰撞的轻微脆响。

叶励忍工作繁忙，总有电话打过来，铃声震动的声音响个不停，后来他干脆把手机交给了吞钦，而后擦干净手，给闻声剥了只虾。

那虾肉鲜嫩，闻声吃了之后还想吃，却不好意思再让别人动手，准备自己去剥，一旁的陆怀清拦住她，把一盘子虾都拿过去替她剥。

小情侣之间的互动即便不用言语，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更别提二人的样貌都好，倒像是电影里走出的人物，显得非常般配。

叶励忍基本没怎么吃东西，他在高强度的工作后，胃口总是不怎么好，喝酒虽能提神，但容易上瘾，所以他在没有应酬时，通常不沾。

向后靠在椅背上，他的姿态闲适，忽然问道：“陆同学，陆教授的身体还好吧？之前听说他入院做了手术，一直也没时间去探望。”

“没事的，只是个很小的手术，已经康复了。”陆怀清答道。

叶励忍点点头：“那可以帮我向陆教授转达一下问候吗？我昨天想约他喝茶，但那边总是提示通话中，他这些天特别忙，是吗？”

陆怀清的眼神便有些躲闪：“也许吧…我有时间会帮你说一声的，马上快期末考了，可能给他打电话的人比较多。”

只是试探了这么几句，叶励忍心里大致也就明白了，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注意到旁边的闻声有些困倦似的，便抬手摸摸她的额头。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他皱起眉来：“生病了吗？”

“没有，交了男朋友，心情太亢奋了。”闻声打了个哈欠。

她之前虽然对这场聚餐很期待，但真正坐在这里，却又觉得兴趣缺缺，很想快些结束，至于结束了之后去干什么，她也并不清楚。

陆怀清并没有注意到闻声的这种状态，他盯着叶励忍与闻声之间很自然的肢体互动，总觉得很刺眼，内心酸酸的很不舒服。

他忽然说：“我之前听声声说过她童年的事，忍哥你是她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她说你就是她亲哥，我们两个现在虽然还没什么能力，但是等以后工作了，一定会尽力报答忍哥的恩情。”

他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叶励忍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沉默的时间太长，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正当吃着虾的闻声也感觉不对劲，想要抬头时，叶励忍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慢悠悠开口道：“我和囡囡并不是亲兄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因为我年少时便教导着她，彼此的之间的特殊羁绊无法与旁人共享，所以你叫我‘叶先生’就好，‘忍哥’这个称呼，是独属于她的。”

陆怀清整个人尴尬到不行，只能勉强点头：“好，我知道了，叶先生。”

一长串对话听得闻声脑袋发闷，她也想不到，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紧接着却被叶励忍的三两句给推翻了。

感觉到身旁陆怀清询问的目光，她按了按眉心，一时纠结起来：”是不是有血缘关系，有那么重要吗？很多亲生兄弟姐妹都天天打架呢。”

这次，叶励忍和陆怀清却都不说话了。

最后一盘子甜点上桌，紫色的蓝莓酱浇在雪白的山药泥上，还点缀着红彤彤的蔓越莓，看起来格外的诱人，坐在餐桌前的人却都不动筷。

吞钦探身进来：“叶先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您明天一早还要开会。”

“走吧，叫服务生把这道甜点打包。”叶励忍便站起身。

…

外头的夜色确实很深，又因为白天下过小雨，带着凉意的夜风吹在身上，显得格外的冷，闻声穿得单薄，缩着肩膀打了个喷嚏。

陆怀清也穿得薄，他那连帽衫脱了，直接就打赤膊了，太不雅观。

便只能拉着她找了个避风之处：“昨天吃火锅，你有件厚外套落在我那里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取回来？”

“也行吧，我还挺喜欢那件外套的，明天想穿。”闻声点头。

叶励忍的车子从地下车库开过来后，两个人就准备跟他说这个计划。

车玻璃无声无息降下来，男人的面颊隐在幽暗中，轮廓更显深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夜深了，你们刚刚交往，对彼此也不是很了解，这个时间段在一起不合适，囡囡上车，我先送你回家。”

他又看向陆怀清：“陆同学，你家就在北清路那边，对吧？刚好也顺路，不介意的话，我也送你一程。”

陆怀清却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他脚步匆忙，看到旁边的共享单车就想骑，只是不熟悉具体操作流程，拿出手机又查了半天，最后才下好软件，充了钱。

闻声在后面看了他好一会儿，看见他终于骑上车，她也跟着松了口气，肩膀上被搭了件宽大的外套，她回头，才发现叶励忍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

男人身材健壮，即便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也不会显出瑟缩的感觉来，腰背仍旧挺直着，像是立在夜风中的一颗挺拔劲松。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弯腰把西装外套拢紧：“想和忍哥谈一谈吗？囡囡，我们四处走走，边走边聊吧。”

远处陆怀清骑车的身影已经消失，夜风让闻声的头脑清醒很多，反正她晚上也睡不着，不如多找些事情来消磨时间。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与人两个人便并肩向前走着，两旁的节能路灯在白天吸足了能量，此时发出了暖黄色的光芒来，映照出高大与娇小的两个影子。

闻声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说道：“忍哥，其实我今天一直都想跟你道歉，为我之前跟你发脾气的行为道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没关系。”叶励忍说：“只要你知错就好。”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倒叫她有些迷茫，不知接下来该讲些什么。

她在脑海内一番搜寻后，才又开口：“对了，我还很想告诉你，我昨天已经想好了，以后不再争强好胜，我想过平庸的生活了。”

叶励忍转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笑了：“囡囡，任何人都可以过平庸的生活，但独独你不能，你的内心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如果不向外发泄，便要用自己当木材，非要燃烧殆尽了不可。”

虽然夜晚很寒冷，但闻声还是禁不住将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她耳边似乎听到劈劈啪啪燃烧的声音，便掩耳盗铃似的，将那宽大的西装外套紧裹着。

“你在挫败时，就总喜欢缩起来，自己欺骗自己。”叶励忍叹息了一声：“就像你明知道我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总把我比作亲哥一样。”

下章忍哥就要当坏人，拆散声声和陆怀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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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