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坐上回府的马车,马车刚刚转过街角,秦钰便翻身下车,一路飞檐走壁而去,最终在一处奢华的府邸处停了下来。
他脚尖轻点,利落地穿过层层叠叠的屋檐,落在最高的一片屋顶上,顺着房檐向下看去。
彩玉铺就的屋檐下是一方宽敞明亮的院落,院落内种着一丛丛腊梅,阳光洒在院中,将一切衬得暖意融融。
屋檐下的连廊上挂着一个鸟笼,一只毛色鲜艳的鹦鹉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鹦鹉笼子前面,则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贵人,此时正倚靠在铺着兽皮的榻上闭目养神。
秦钰看着此情此景,微微眯起了眼睛,手上拿起了一枚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石子,他轻轻挥动手腕,石子顺着力道弹射出去,嗖的一下擦过回廊下鹦鹉的羽毛,打在了桌案的杯子上。杯子应声而碎,鹦鹉也尖叫着扑腾起来。
扑腾的鹦鹉身上落下来片片羽毛,糊了闭目养神的贵人满脸满身。
秦铮今日与孙丞相密谈了许久,直到正午时分才得了片刻空闲,正欲在回廊之下晒晒太阳,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子打乱了计划。
他皱眉睁开双眼,便看到自己身上落满了五彩斑斓的羽毛,那只蠢笨的鹦鹉像是被吓破了胆,毫无目的地四处乱飞。
秦铮带着些许恼怒地站起了身,视线落在了桌案摆放的破碎杯子上,他瞬间警觉,裹紧了身上的貂裘,转身将自己遮掩在栏杆背后,透过栏杆的缝隙向四周看去。
秦钰见秦铮的反应,索性在屋檐上坐了下来,支着下巴美滋滋地欣赏着秦铮的慌乱。
秦铮四处查询无果,正要开口喊来侍卫,却在抬头间与屋檐上坐着的秦钰视线相接。
秦钰站起了身,冲着秦铮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三皇兄,别来无恙啊。”
秦铮见了秦钰,也不再遮挡身形,而是挥手扫落了自己身上的羽毛,转出回廊,向着秦钰的方向走近几步,说道:“六弟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
“皇兄这话可错了,我回京多日却一直未曾登门拜访皇兄,是我这做弟弟的不周之处。”秦钰话语恭敬,面上却冷淡非常。
“那便是我的不是了,六弟回京多日,我却一直未宴请六弟,却还要弟弟来拜见我这兄长。”秦铮面无表情地抬抬手,说道:“六弟不下来坐坐吗?”
秦钰闻言,撩起一侧衣摆,施展轻功,足尖点地,利落地落在秦铮面前,挑衅道:“是弟弟的不是了,让皇兄一直仰头看我。”
秦铮无所谓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在意这些,既然今日六弟来了,那我便略备薄酒款待六弟,如何?”
“款待就不必了。”秦钰冲着秦铮的方向走近几步,他比秦铮高出一寸有余,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笑道:“我今日清晨,已经收到皇兄送的大礼了。”
秦铮瞬间便明白了秦钰的来意,回道:“六弟怎么就确定,这贺礼是我送的?”
秦钰对秦铮的反问毫不在意,嗤笑道:“皇兄还不至于敢做不敢认吧?”
秦铮见秦钰如此,索性也不客套,只言道:“既如此,就如六弟所想,为兄送的贺礼,你可喜欢?”
“喜欢极了,皇兄有心了,不过我倒是觉得皇兄多此一举了。”秦钰满不在乎地说道。
“多此一举,为兄觉得未必啊。”秦铮看着秦钰波澜不惊的平淡神色,继续道:“六弟此番回京,自然是想有一番作为,若再与楚添那等背主求荣的人有所牵扯,岂不是污了六弟的名声。”
“皇兄也知道楚添名声不好啊?”秦钰意味深长地笑笑,眸色却幽暗深邃,问道:“那皇兄为何还留他在麾下,为你所用?”
秦铮忽然伸手,拍了拍秦钰的肩膀,故意勾了勾唇角,调笑道:“六弟居然不知吗?为兄留楚添在麾下,并非为了让他做事,而是……”
秦钰对秦铮接下来飞话心知肚明,却还是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眼神飞出一记冷光,狠狠注视着秦铮。
秦铮察觉到了秦钰的变化,面上更是得意,笑道:“为兄想得到他啊,楚添此人虽心肠歹毒,背信弃义,可这姿色……为兄不必多说了吧,六弟懂得的。”
秦钰看着秦铮得意忘形的面孔,心底泛起恶心,他恨不得抬手狠狠揍秦铮一拳,他强行压住心底的厌恶,冷笑道:“可我看,楚添对皇兄疏离得很啊。”
秦铮被秦钰戳破了真相,略带恼怒道:“这就是六弟不懂了,我与楚大人之间的情趣,岂能告知与你?”
“原来皇兄品味如此奇特,偏偏喜欢上赶着的买卖。”秦钰伸出手指,轻轻捻起秦铮身上残留的羽毛,故意道:“皇兄是不是忘了,当年楚添跟我在一处时,可不是这般疏离冷淡啊。”
“你……”秦铮听了秦钰的话,额角蹦出几根青筋,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说道:“我与楚添如何相处,就不劳六弟操心了,六弟有精力还是多操心一些自己的好。依我看,不出三日,六弟这亲小人远贤臣的名声便会天下皆知了。”
“那又如何?”秦钰毫不在意地摊开手,反问道:“皇兄是觉得,我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六弟还真是豁达啊。”秦铮冷哼一声。
秦钰则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秦铮方才倚靠的榻上,随手拨弄着被打碎的茶盏,说道:“名声那东西有何意义?皇兄名声颇佳,难道因此,父皇便会对你另眼相看,让你继承大统吗?”
“秦钰,如此大不敬的话你也敢说出口?”秦铮说着,拱手做礼举过肩膀,恭恭敬敬道:“父皇如何看待,选谁继承大统都是皇命,你我为儿臣,只需谨遵皇命,岂能左右圣意。”
“哎,满口谎言。”秦钰嗤笑着摇摇头,讽刺道:“皇兄三十多岁的人了,日日活在谨小慎微之中,可真是……可悲可叹啊。”
秦铮不欲与秦钰纠缠,下了逐客令,说道:“六弟来此若只为胡言乱语,并无他事,为兄便不多留了。”
“皇兄别急啊。”秦钰将破碎的茶盏随手一抛,冲着暗处掩藏的侍卫抬抬下巴道:“我来此一趟,皇兄不请我吃杯茶吗?让你那些侍卫别藏了,都散了吧,我若真想对你动手,这些人能拦得住我?”
秦铮被秦钰这么一说,瞬间觉得面上无光,挥挥手屏退了侍卫,又命人替秦钰呈上一盏清茶。
秦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便嫌弃地放下,挖苦道:“皇兄这茶是陈茶吧。”
秦铮回道:“六弟见谅,如今府上只有这茶。”
“哎,那可真是为难皇兄了。我奢侈惯了,喝不来这陈年旧茶,皇兄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品尝吧。”秦钰将茶盏推向秦铮的方向,继续道:“不过皇兄封王多年,又有食邑,日子竟过得这般节省,相必……是很缺钱吧?”
“……”秦铮听秦钰话中有话,不禁攥紧了拳头,回道:“我府中如何,就不劳六弟操心了。”
“皇兄别急啊,看看这青筋都爆出来了。”秦钰起身拍拍秦铮的肩膀,凑近他的额角嘲讽道:“皇兄年龄不小了,这皮肤也是越来越老,哎,改日我送皇兄一些补品,给你好好补补,如何?”
秦铮避开秦钰的手掌,不耐道:“那为兄还要多谢你了?”
“皇兄不必客气,这是弟弟应该做的。”秦钰被秦铮避开,也并不恼怒,只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好了,今日就算是拜访过皇兄了,我便先告辞了。”
秦铮的思绪还停留在秦钰方才似无心似有心的话中,此刻只是冷冷吐出几个字道:“不送。”
“秦铮。”秦钰正欲离开,却突然顿住脚步,一把攥住了秦铮的手腕,逐渐收紧力道,厉声道:“当年我离京南下,与你脱不开干系,这笔债,我会讨回来的。”
秦铮试图挣脱秦钰的桎梏,却敌不过秦钰的力道,被牢牢攥住,纹丝不动,见挣脱无果,便回应的笑笑道:“为兄随时恭候。”
秦钰见秦铮摆脱不得,忽然放松力道,甩开秦铮的手腕,一字一句道:“至于楚添……他一日是我的,便一辈子都是我的,谁敢染指,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说罢,秦钰便不再与秦铮纠缠,脚下施展轻功,纵身一跃便飞上屋檐,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秦铮的视线。
秦铮猛然将拳头狠狠锤在一旁的栏杆上,那手腕处被秦钰方才掐出的淤痕清晰可见。
这时,被秦钰惊吓的鹦鹉不知从何处又飞了回来,扑棱棱落在笼中,冲着秦铮嘎嘎叫着。
秦铮的闷气郁结于心,正思量着秦钰来此的真正用意,却被这鹦鹉打乱了思绪,他猛然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向鹦鹉……
秦钰离开秦铮的府邸,一路施展轻功,最终在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前面听了下了。
他轻巧落地,楼内便有身着黑衣头戴面纱之人迎了出来,几人跪了一地,皆冲秦钰行礼道:“见过主人。”
秦钰点点头示意几人平身,便迈步走进楼内。
一进门,厅内牌匾上“飞雪楼”几字便映入眼帘。
秦钰坐在首位,冲着几人问道:“荆州的事查的如何?”
为首的一人上前道:“回主人,属下等在荆州逗留多日,按照您给的地址仔细查探,的确发现了蹊跷之处。”
秦钰轻轻叩着桌面,问道:“哦?与秦铮有关?”
黑衣人如实答道:“据属下所查,荆州北部云峰山处,似有屯兵迹象。”
“哈哈哈。”秦钰低低笑了几声,开口道:“很好。”
……
楚添那日在府门前吐血昏厥后,便修养了一日,接下来的时间则日日泡在刑部,而秦钰似乎也听从了他的提议,人前刻意与他疏远,这几日竟都未踏足刑部一步。
楚添这几日,亲自审问了田家村的田力,以及丰县县丞孙德。
并将那日在田家村撞见的瘦削男子的证词重新疏离,最后又将田家村田庄的老母亲接到了刑部,派人保护他的安全。
经过数日的忙碌,楚添终于将所需证据整理齐全,他看着桌案上的烛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欲起身活动一番,却不料被人从身后抱住。
楚添即刻警觉道:“谁?”
“这才几日不见,大人就认不出我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独属于秦钰的味道将楚添包裹,楚添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任由秦钰将他紧紧环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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