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跟朕说说,你入宫有什么事?”皇帝摆摆手,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秦钰从随身携带的包裹内拿出了一本账册,递到皇帝手中,说道:“父皇请看。”
“哦?”皇帝接过账册翻看起来,随即他眉头微微皱起,将账册扔在了身旁的桌上,问道:“这是丰县的账册?”
“回父皇,的确是丰县的账册,还有这个,也请父皇过目。”秦钰说着,又递上了另一本账册,说道:“这本是冀州的。”
皇帝半信半疑地接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瞬间说道:“好大的胆子!”
“父皇息怒。”秦钰眼巴巴地望着皇帝,小声道:“儿臣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这些朝廷的蛀虫,在朕的眼皮底下如此兴风作浪。”皇帝重重锤了一下桌面,问道:“冀州郡守周凯呢,可审出什么了?”
秦钰解释道:“父皇恕罪,是儿臣无能,那周凯无论如何都一口咬定是王宽全权负责,他并未经手,儿臣也未找到确凿的证据……”
皇帝叹了口气道:“所以今日在御书房,你并未将事情全部说明。”
“儿臣也是无奈之举,父皇……”秦钰懊恼地低下头,愧疚道:“事情真相尚未查明,儿臣也不敢妄下断言,况且今日在御书房那幕僚方琴几乎是毫无辩驳便认了罪,这账册儿臣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才偷偷来交给父皇。”
“罢了,不是你的错。”皇帝摸了摸秦钰的头,说道:“方琴,他一个幕僚,怎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替世子掩盖贪污,更何况孙启虽纨绔,却不是蠢笨之人,贪污这等重罪,他怎敢染指?”
秦钰点点头道:“儿臣也疑惑,但到方琴处这线索就断了,儿臣怕耽搁太久恐惹起民怨,这才和楚大人商议先禀告父皇。”
“你做的不错。”皇帝食指轻叩了叩桌子,说道:“若无人在背后撑腰,他们怎敢如此胆大?恐怕他们只是被推出来顶罪之人,至于在背后撑腰者……”
皇帝说罢,抬眸看向秦钰,问道:“钰儿有何感想?”
秦钰忙跪下道:“儿臣不敢妄言。”
“让你说说看法,跪下做什么?”皇帝扶住秦钰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说道:“你尽管说,朕不怪你。”
秦钰顿了顿,思索片刻后答道:“谁替他撑腰儿臣并不知晓,但儿臣觉得有点蹊跷。”
秦钰看了看桌上的账册,说道:“朝廷此次拨款天下皆知,贪污之人就算心存侥幸,也不该毫无顾忌,所以儿臣觉得,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听了秦钰的说辞,不由得提起了兴致,赞许地望向秦钰,问道:“不得已而为之?钰儿此言何解?”
“回父皇,不得已而为之就是这笔银子他们不得不贪。田家村之后还有诸多村庄等待拆迁,并发放安置款,如若这次有惊无险,那么接下来的几笔安置银子,也会与此次安置款的命运一样。这几笔安置款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万两,十几万两……”秦钰加重了十几万两几个字,他看看皇帝的神态,继续道:“冒着生命危险都要贪污的银子,一定大有用处,说明,贪污之人,似乎很缺钱。”
“缺钱?哈哈哈。”皇帝笑了几声,拍了拍秦钰的手臂,说道:“这账册就留在朕这里,此事还不算完,朕命你暗中继续调查。”
秦钰拱手道:“儿臣遵旨。”
皇帝的精神松散下来,闲时地靠在椅背上,问道:“打算何时启程去太庙啊?”
秦钰回道:“回父皇,今晚便出发。”
“早去早回。”皇帝点了点头道:“等你回来,正好将生辰和册封礼一起办了。另外,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成亲之事不可耽搁。”
秦钰竟难得的有着羞涩道:“父皇,儿臣成亲还不急。”
“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又封了王,自然该大婚了……”皇帝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问道:“今日在御书房,钰儿说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
“还请父皇容儿臣保密。”秦钰挠了挠脑袋,讨好道:“儿臣还没取得心上人的同意呢,待儿臣俘获佳人芳心,定来请父皇赐婚。”
“也好,也好。”皇帝爽朗地笑了笑,说道:“跟朕年轻时一个样。”
“儿臣自然不及父皇勇敢。”秦钰笑意吟吟道:“儿臣在游历之时,听许多老人家谈起过当年父皇与母后的佳话,说您与母后伉俪情深。儿臣还听说,父皇年轻时,曾为博母后一笑,亲手点燃了几船的花灯。”
“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起已故的发妻,皇帝的眼中是无限眷恋,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画卷,而后吩咐道:“你先回府吧,出行在外多加小心。”
秦钰见皇帝眼眸中似有泪光,识趣地跪安后,便离开了皇宫。
离开皇宫后,秦钰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府上,他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见楚添。
秦钰离开后,奢华的宫殿大门紧紧关闭,屋内烛火昏暗,映衬着画中的美人,皇帝轻轻抚摸着画,喃喃道:“你看,咱们的钰儿多聪明。”
当年秦钰被人暗害变成了痴傻之人,皇帝下令彻查却毫无线索。秦钰是唯一的嫡子,也是他与发妻唯一的孩子,自出生那刻起,便是皇帝心中太子的不二人选,但造化弄人,秦钰却成了痴傻之人,纵使他再偏心秦钰,也不可能将江山交到秦钰手中。
这些年他看着几个皇子争权夺利却并不制止,只因他想在这些皇子中寻得一个对江山社稷有利之人。
但如今,秦钰回来了,不光回了京城,还医好了痴傻之症。
聪颖睿智,进退有度,身份尊贵,是皇帝渴求多年而不得的东宫之主。
秦钰进了府门便直奔卧房,刚进内院,便看到
廊下的小雪人身旁多了一枝梅花,收到花的雪人似乎心情颇佳,正冲着进来的秦钰笑。
秦钰走上前去,用指尖轻轻摸了摸雪人的头,而后便走进了卧房。
卧房中,楚添规矩地站在一处,静静地看着墙上的画。
画中人捧着一盘子点心,正眉开眼笑的同楚添对视。
楚添伸出手仔细地触碰着画中的孩子,顿时红了眼眶,这画是他所画,而画中人正是多年前的秦钰。
许多年过去,画纸已经泛黄,但画中人依旧栩栩如生,楚添全神贯注地看着画,并未注意到身后越来越近的秦钰。
秦钰顺着楚添的目光去看,最终视线落在楚添泛红的眼眶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秦钰的声音,楚添像一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瞬间慌张起来。
他忙转过身抱歉道:“殿下,您回来了。”
秦钰并未接话,只是含笑看着楚添。
楚添被他的目光盯地不知所措,眼眶还未消红,脸颊又爬上一股红晕,尴尬地他绞紧了衣衫。
“我也喜欢这幅画,画的极好。”秦钰略低下头盯着楚添的脸看,轻笑道:“大人脸红什么?”
“臣,臣没有。”楚添支吾道:“既然殿下回来了,我们就启程前往太庙吧,莫要耽搁了。”
“不急。”秦钰伸手轻轻触碰着楚添的眉梢,温柔道:“大人不是答应我以后都不哭了吗,怎么眼睛又红了?”
楚添被秦钰戳穿,顿时无地自容,忙拽住秦钰的衣袖,央求道:“殿下莫要取笑臣了,我们还是快些启程。”
秦钰略皱眉道:“我走之前特意吩咐让人带大人来此休息,大人竟一直站在这里吗?”
楚添连连摆手,解释道:“殿下好意,臣感激不尽,但……这于礼不合,臣一会可以在马车上补眠。”
“也好。”秦钰不怀好意地转了转眼珠,便上前揽住了楚添的腰,说道:“既如此,我们尽快启程。”
楚添被稀里糊涂地带上了马车,直到马蹄声哒哒响起,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身旁与自己贴的极近的秦钰,小声道:“殿下,臣去外面陪侍就好。”
秦钰一脸高深莫测道:“大人出尔反尔,怎么称得上君子呢?”
楚添茫然问道:“臣何时出尔反尔了?”
“大人方才说到马车上补眠,怎么又要下车呢?”秦钰说着,向楚添的方向挪了一下,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温柔道:“睡一会吧。”
熟悉的气息靠近,楚添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放轻力道虚靠在秦钰肩头,解释道:“殿下,臣不累。”
“别动,乖乖睡一会。”秦钰伸手盖住了楚添的眼睛,一只手轻柔的拍拍他的后背。
眼前变得黑暗,耳畔却能听到马蹄和车辙的声音,楚添忽然放松了力道,将头全然靠在秦钰肩头,悄悄合上了眼睛。
真好……
他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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