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润请赵六和他那帮兄弟吃饭的地方,是处在市中心一栋大楼顶层的花园餐厅。订的包厢也是整个餐厅规格最高档的。
到了预定的时间,接待人员和服务员已经严阵以待。站在门口的接待面带微笑等待着这次的客人,直到看见一个身穿名贵西服的男人朝自己这边走来,纵使他不喜欢男人,也难免被对方过于帅气的面孔吸引了。
等到男人走到近前,接待礼貌地问:“晚上好,请问是顾先生吗?”
顾年润点了点头,见他负责开门,便嘱咐道:“门不用关,还有几个晚点过来。怕他们找不到地方。”
“好的,这边请。”
接待鞠躬送他进去,然后站在门口,余光欣赏着这人潇洒的走路姿势和坐下时脸上被光照亮的一双漂亮的眼睛,最后再往他左手手腕上高调的绿色名贵腕表上扫了一眼,心说这人还真是气质不凡,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些大人物的局。
“顾总!”
一声爽朗的招呼声从门口传来,一听就是老六。
顾年润抬头望去,老六今天特意换了一套体面的西装,进来以后自觉地坐到他的身边。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兄弟就没那么讲究了,虽然衣服都挺整洁,但手臂上清一色的纹身图案又是龙又是虎的,和商务风格的包厢有点格格不入。
站在门口的接待显然有点紧张,疑问的目光看向顾年润,似乎是想询问这些人的身份。见状,顾年润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两方都没有明说。
接待擦了擦额角的汗,对他们鞠躬打了个招呼,然后手上搭着毛巾走了。关门之前又忍不住看了那个帅气的男人一眼,眼神非常复杂。
老六带来的那些人一入席,就自觉地按照地位分配任务:点菜的,倒酒的,聊天凑数的……三两下就把气氛炒热了。
“顾总,我们没找到停车的地方,不好意思啊。我先干一杯,替兄弟们给您陪个不是!”
老六拿起手边早就倒好的一杯酒,朝顾年润敬了敬,仰头喝完,最后和他展示空空的杯底。
顾年润拍了拍他的肩:“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请你们,兄弟们昨天帮我干了那么多活,今天本该好好休息的,我一叫你们就全来了,我得感谢你们给我这个面子啊!”
“哪里哪里!”
“顾总的事就是咱们的事!”
“顾总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啊!”
“来来来,大家敬顾总!”
一群人齐刷刷站起来朝他敬酒,顾年润端着杯子回敬了他们一杯,然后坐下开始聊天。
这些都是自己人,聊东西也没个主题,聊家人的、聊新闻的、聊局势的都有,顾年润在席间完全没有个公司老总的架势,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后来聊得热了,西装外套直接一脱,扔在附近的沙发上。
赵六喝得有点醉,说话略微含糊地和他们回忆往昔:“……就,你们知道嘛,我海城的,和顾总认识得比你们都早一些,当年刚认识顾总的时候,我躲在刚子家里……刚子你们不认识,我和顾总认识。然后顾总那个时候突然开门进我房间,把我吓死了,我寻思,上头就派人抓我来了?”
他说话的语调一波三折,哄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然后,顾总看我吓得脸都白了,你们猜他说什么?”老六卖了个关子。
小弟们很配合地开始猜。
“要你别害怕。”
老六:“不对,再猜!”
“给你一拳!”
“去你的,”顾年润笑着说,“我又没有暴力倾向。”
“那就是……什么也没说?”
“都不对。”
老六回想当时的场面,至今都心有余悸:“他从身后拿了条绳子出来,说有个人找他来要我的命,他来完成任务。”
顾年润:“然后他就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六你好怂啊!”
“去去去!别听他乱说,”老六挥了几下手,“我就寻思,这不对吧?但又不得不防,冲上去就和他打。”
这下大家都猜到结局了:“然后就被揍惨了!”
紧接着又是哄堂大笑。
顾年润挑了挑眉,笑着朝老六举起酒杯,俩人很爽快地干了一杯。
这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开心,饭局结束时,顾年润留下来结账,让老六带其他人回去。
几分钟前还热热闹闹的空间蓦地变得安静,顾年润在服务员的帮助下用手机结好了账,出门后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顾年润先是洗了手,再用随身带的纸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脸。
站在镜子前面,他看向镜中的自己,许久都没动,脸上的表情出离得平静。
最后,他的手在额头上摸了一把。
温度正常,他还没发烧。
还没发烧,那就继续喝。
下一场是半夜和阮彬他们一起喝,他们这群老朋友从国外回来,于首都重聚,大部分在这儿属于外地人,都想拉近彼此的关系,也好有个照应,所以今天也全来了,甚至还多叫了些人,加起来得有三四十个人要来。
今天是作为名义上本地人的顾年润做东,他一进门,一身休闲装的阮彬就极其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顾哥,破费了啊!”
他的意思是前几天一群人才聚了,今天顾年润又请他们来这么高级的会所。
顾年润笑着摇摇头:“没有没有。他们呢?”
“他们都在下面酒吧玩去了,我在这等你一起下去,”阮彬打趣说,“你也刚从下面上来吧?我闻着你身上好像有酒味。”
“不是,我晚饭时有个局。”
顾年润和他一边往电梯那边走一边聊天,进电梯时,见四下无人,阮彬又问了他那个问题:“对了,上次你说你没找到男朋友。你来首都这么久了都没谈过吗?”
顾年润:“没啊,说不定是为了等你呢。”
他那张嘴向来都是这样,什么话都能张口就来,曾经真的对他求而不得过的阮彬只得苦笑:“你这话说得可太扎我心了。”
“那必须得给你陪个不是,下去我陪你多喝几杯?”
“你可放过我吧!”
电梯正好到了,阮彬假装逃跑,顾年润追了过去,结束了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开始聊最近的股市变动。
从进酒吧开始,顾年润手上的酒杯基本就没放下来过,在酒吧的隔间里和几个相熟的朋友聊了一个多小时,喝了快有三瓶酒,其他人被他带得也都喝了不少,期间还有一个撑不住去卫生间吐了。
时间到了半夜,几十个人唱歌的唱歌,回家的回家,赛车的赛车,打高尔夫的打高尔夫,分成了几个小的社交圈。
顾年润则加入了回家的人群,在几个送他的朋友艳羡的目光中上了顾家那辆贵得吓人的三牌照商务车。
“咔。”
车门闭合。
李司机发动车子准备送他回家的时候,顾年润突然说:“去梨天园。”
“好的顾少。”李司机答应了一声,语气谦和有礼,内心欲哭无泪。
汽车开始往熟悉的方向行驶。顾年润把耳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戴上,播放了那首《塔》。
一遍,两遍,三遍……
今天他打算在坟地里过夜。
一群人本来约好了晚上来酒吧玩,但今天除了彭燕芝以外,陈家辉也没来。
据知情人透露,他昨天半夜被家里人找到并抓回去了。不过陈家辉还在上高中呢,于情于理,也确实不是该和他们一起混的年纪。
就是……为什么这两个人不来的时间,恰好在同一天?
Rolling酒吧内,萧至秦穿着一件钉满铆钉的皮质外套坐在两个朋友中间,听对面的杨韬说自己读的职校里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的事,什么三角恋,青梅竹马遭遇天降,男生被天降吸引忽视了青梅,青梅给男生送晚餐的路上出车祸,男生悔恨不已雨中奔跑追救护车,后来青梅去世,天降闹跳楼,男生得抑郁症……听得四周的人眼睛都直了。
“扯吧。哪有人愿意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做出这么多极端的事情?”萧至秦忍不住嗤笑。
“看看,这不是直男什么是直男,”杨韬瘪了瘪嘴,指向萧至秦,“他今年能脱单我请你们一人一顿烧烤。”
“别了,”立刻有人否认,“这种假设都不要有知道吧?萧哥这辈子是不可能脱单了,继续继续,然后呢然后呢!”
杨韬于是又继续说了下去,萧至秦对这种话题没兴趣,一口一口抿着酒。
身边突然有人撞了撞他的肩膀:“萧哥,有打火机吗?我抽个烟。”
萧至秦头也不转:“扔了。”
“不能吧,我看你今天老往兜里摸。”
“靠,你不去考警校干刑侦真是屈才了。”
萧至秦服了他了,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往桌上一放。正好杨韬此时也说完了故事的结局,大家急需一个新的话题续上热度,看到萧至秦放在桌上的东西,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那是一块黑色的腕表,乍一看平平无奇,但表盘上那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大家都认识,顶奢中的顶奢。
“你没事兜着个手表干嘛?自己不戴?”有人问。
萧至秦说:“在犹豫要不要卖。”
“卖啊?这个我懂,我以前就干奢侈品回收的,”他身边的人拿了过去仔细端详,“这一款有点年头了啊……原价应该是一百三十多万,限量的,两年前能卖到八十,今年五十左右吧,能卖多少还得看成色。”
说着,那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在光照下仔细观察起来:“很多划痕啊这个……使用痕迹太多了。价应该卖不到太高。三四十是肯定有了。”
“卖多少没关系,”萧至秦说,“而且也不一定卖。只是有这个想法。”
手表上细细密密的划痕在闪光灯下一览无余,萧至秦粗略估计了一下,顾年润少说也得戴了有两年了。戴了两年的东西,就这样随意丢在了他宿舍浴室的地上。
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就是粗心大意,放在顾年润身上……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嘶……这个是什么啊?磨损?不像啊,像是沾了什么东西。”
身边人疑惑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萧至秦凑过去看:“什么?”
只见光照下,表带上一块黑色的地方比起其他地方来说有点哑光,颜色也有点偏褐色。
举着手机和手表的男生把手表放在桌上,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张餐巾纸,用酒杯杯壁上的水沾湿了,在那块污渍的地方用力擦了一下。
“啊,能擦掉,那还好,不然瑕疵就大了。”
萧至秦却没听他说话,而是盯住了从那张纸上擦下来的污渍:褐色的,带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红。
“那是血迹吧?”坐在对面围观的女生说出了萧至秦的心声。
萧至秦从他手上拿过手表,在手心里越握越紧:“这是我朋友的,可能是上火流鼻血时弄到了。”
刚才被萧至秦吐槽应该去干刑侦的那个男生却开口:“不对吧?”
萧至秦转头:“什么不对?”
他说:“这块血迹是在表带内侧的,外侧刚才看了,很干净。我觉得,应该是是手腕受伤了。”
萧至秦也觉得顾年润一直戴着这块表是手腕受伤了要遮伤疤什么的。但是问题是,为什么现在上面还会有血迹?
还有昨天晚上他执意要洗的冷水澡……
“萧哥?”
萧至秦有些烦躁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怎么了?”
“你易感期是不是到了。”杨韬说。他是他们当中唯一的Omega。
他一提醒,萧至秦也闻到了空气里突然出现的那股薄荷味,当场“靠”了一声,用手捂住腺体,拿起包就直奔酒吧的卫生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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