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和突如其来的关心一样,令人为难的是女神的告白

这种令人难受的沉默,直到回到家覃周拆开她的纸箱才结束。

暴露在空气中的洁白机身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崭新得有些晃眼。

“你怎么忽然买了除湿机?”滕云阶明知故问,语气有些急促,像是急于从这份沉闷压抑的氛围里寻得出口。

覃周微微垂眸,那两颗小痣再次漏出来。长睫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须臾,她抬手随意捋了捋鬓边的发丝,说:“买给你的。”

看着覃周一秒钟八个小动作,说出的话却依旧坦诚,滕云阶有些后悔答应留宿覃周家了,直觉告诉她,在今晚有什么事会被改变。

“怕你起湿疹。”见滕云阶没回话,覃周也不恼。

滕云阶将高领毛衣向下卷,露出了疤痕点点的一角后背,“已经起过了。“语气里透露出酸涩与无奈。

那段日子简直不堪回首,滕云阶甚至怀疑是她大学过得太好的报应。

当年刚毕业,滕云阶没想到自己能有那么大志向去北漂,宋野也没想到她爸忽然要死要活要复婚,一切都乱了套。

滕云阶的父母老来得女,坚信滕云阶出生就是为了享福,绝不同意女儿在得了心理疾病的状态下离家北漂,还停掉卡威胁她回家。宋野则是人活一口气,说穷死都不会花她爸一毛钱。

房子是住了一周青旅才临时找到的,东西向,窗户少的可怜,只有太阳快落山时,那点余晖才能艰难挤进来。

再加上是老破小,装修不行,卫生间连干湿分离都不是,每次冲完澡就往外丝丝冒着潮气。

两个大忙人想天天把被子拿出去晾,又因房子临近主干道,怕外面的灰尘不客气地落满被子。

到最后洗完的被子彻底晾不干,潮乎乎地盖在身上,没几天滕云阶就长了湿疹。

“宋野没和我说过。”覃周再次皱起眉。

滕云阶严重怀疑她在覃周家再住几宿,覃周就会长出川字纹。

“那阵创业就够她忙活了,我怎么可能再去给她添堵。”滕云阶满不在乎的耸肩。

“那和我说。”周含章探身说道。她上身微微前倾,冷冽的面庞此刻多了几分少见的急切,双眸直直地盯着滕云阶,誓要把她的心思一眼看穿。

不容拒绝的口吻,让滕云阶一时有些愣神。随后撇撇嘴,别过头去。心想覃周什么时候学的说话时凑近别人的坏毛病。

见滕云阶后仰,覃周抬手,用指尖勾住滕云阶衣角,轻轻扯了扯。

“你真就这么反感我吗?”覃周将脸埋进膝盖里,声音沉闷地问。

“没。” 滕云阶不假思索地立刻否认,语气急切又笃定,顿了顿,又赶忙补充道,“就是…… 突然对你这么好,我有点不太适应。”

覃周闻言缓缓抬起头,黑黝黝的锁边美瞳像深邃的黑洞要把滕云阶吸进去。

两个人相顾无言许久后,覃周感觉眼睛发酸,用力眨了眨眼。

“快去摘美瞳吧,眼睛都干出泪了。”滕云阶说。

“别着急赶走我好吗?“覃周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

但她心里清楚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但今天沉默,明天沉默,那就会一辈子都沉默。

滕云阶见自己刚刚好不容易找好的借口,就这么被覃周轻易拆穿,心中有些懊恼。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她突然抬起手,用力拍了下覃周的肩膀,恼怒道:“明知道我喜欢女生,你还三番五次逗我。我要是真追你,你又不乐意。”

“才不会。”覃周的表情更委屈了。

“怎么,真不喜欢宋野了?”滕云阶语气不屑,挑了挑眉。

听见喜欢宋野,覃周 “腾” 地一下站起身来,急声道:“就没喜欢过她,宋野也知道我喜欢你。”

“那我说你喜欢她,她也帮你不解释。”滕云阶说。

她曾在KTV包房门口撞见覃周说喜欢宋野,于是先入为主,之后覃周的每一次示好都被她误会。

覃周来北京找两人吃饭,滕云阶打趣说覃周还真是长情时,宋野也不解释只是看着她笑。

“别想宋野了,我喜欢你。”顺势将她的手抬起,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眸微垂,痣又漏了出来,发动狗狗眼攻击。

滕云阶顿觉脸颊滚烫,像快要烧起来。被美女这般直白地表白,冲击实在太大。她张了张嘴,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平心而论,覃周各方面都完美契合她的择偶标准,但她没有勇气回应:“我...”不知道。剩下的字被覃周一把用手捂了回去。

“别着急回答我,我说我喜欢你的意思不是逼问你喜不喜欢我。我喜欢你,能一直等下去。一年,两年,三年,都已经等到了。等到现在你愿意放下过去的事,走出来,那我就要跟你说清楚,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覃周说得情真意切,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

滕云阶没再说话,只是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执着地想把自己的手从覃周的脸上抽回来。

“我想等你真正喜欢我的那天再答应我。”覃周从来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哪怕她在脑内打了上千次腹稿,真正说的时候还是会语无伦次。

今天实在太疲惫,无力感像潮水般袭来,刚躺下就将滕云阶卷入其中。

本以为能很快入睡,可覃周那句,“我喜欢你”像一根刺扎进她心里,让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思考自己的喜欢能否拿得出手。

她没给覃周任何回应,其实那一刻,她心里甚至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厉声质问覃周,到底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喜欢。可话到嘴边,滕云阶只是默默把手抽了回来,轻声说自己需要再想想。

但实际她就算绞尽脑汁,也难想出个所以然。毕竟要是真能想明白,就不会被十八岁的尹椮指责根本不懂如何去爱了。

她说在这段感情里滕云阶不够爱。

滕云阶是个慷慨的人,并非不愿意给出她的爱。但“爱”的含义实在太过抽象,滕云阶只能不耻下问对方,她给出什么算是给出了更多的爱。

然而没人给她解释,都说滕云阶不会爱人。

她疑惑什么算是爱。

尹椮告诉她,爱就是希望对方开心,并且一想到对方开心,自己也会跟着开心。

听到这话,滕云阶握住尹椮手腕,目光落在自己送的马蹄扣手链上,问,“送你手链时,你不是也开心吗?难道非得要我像你一样,每天提醒你天冷加衣,一起吃早午餐,才算是爱你?”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凝固。

尹椮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链褪下,狠狠摔在地上。

滕云阶见状,默默蹲下身,捡起手链,在尹椮满含希冀的目光中,滕云阶把手链轻轻放回对方手里,无奈地说道:“别丢啊,三万多呢。不过既然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那就分手吧。”

滕云阶以为这样算好聚好散,于是转身,留下一个自认帅气的背影。可刚迈出一步,就被尹椮猛地拽个踉跄。

“我不想分手。” 她的眼泪糊了满脸,声音带着哭腔。

看着美人落泪,滕云阶赶忙拿出纸巾,一边给对方擦眼泪,一边安抚道:“别哭呀,你要是不想分,那就不分呗。”

尹椮本就不想分手,滕云阶自然很轻松就将她哄好。

但爱是锯子,反复拉扯几回,残存的念想就消磨殆尽。

一想到这段时间对方总是让自己猜来猜去,搞得两人都身心俱疲。两个人还是选择决定彻底断了这段关系。

但滕云阶对于女朋友的要求只有漂亮,可代替性太高,很快就投入了新的感情生活。

这个问题被滕云阶抛回给二十一岁的尹椮。

“什么是爱?是像你一样关注我是否添衣,是否吃饭吗,可这些事,我家保姆也会为我做,甚至做得比你好,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更爱我?”

滕云阶皱眉,见尹椮没有回答继续说:“你细想,这些事谁都能做,谁做都没差,简直无用功。”

尹椮变得过分沉稳,她搅动着手里的咖啡,轻抿一口后,说道:”每个人需要的爱都不一样,这种事因人而异。你的,就对我没用。”

“刻薄啊。”滕云阶也不恼,学着尹椮的样子嘬手里的咖啡。

“不过我也不清楚你是不会爱别人,还是太过薄情,给出的爱太少。”尹椮挑眉。

“说了和没说一样啊。”滕云阶伸了个懒腰,正想结账就被尹椮抢了先。

“你先走吧。”尹椮笑着说。

“行。对了,你笑的时候别下意识歪嘴,不好看。”说完滕云阶就走了。

再次见到尹椮,是她葬礼上的遗照。

听说这张照片是尹椮亲自选的,照片中的尹椮还是歪着嘴邪魅一笑。

滕云阶一边在心里笑骂尹椮根本不听她建议,一边抿唇,控制眼泪别流出来。

现在滕云阶知道是她太过薄情,觉得一切都是可以替代的,不会爱人。

滕云阶只觉得喜欢啊,爱啊,都太过缥缈,她学不会,也不该再去伤害下一个人。滕云阶把自己封闭起来。

伴随着手机播放的白噪音,滕云阶不知道自己具体何时睡着。只知道眼前的场景从墙壁变成极光、覃周的泪,最极光变成铺天大火,覃周的那一滴眼泪无无能为力扑灭。

在火舌要吞噬掉脚下雪地的那刻,滕云阶醒了,她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磋。

突然,传来敲门声,滕云阶惊觉自己早已被冷汗浸湿。

“可以进吗?”是覃周的声音。

“进。”

滕云阶目送看覃周的身影在门口的微光中,一寸寸挪到她身边,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喝口水吧。” 覃周的声音很轻,语气带着关心,却没问她梦到了什么。

滕云阶撑着身子,喝了几口水,喉咙的干涩得到了缓解。

“谢谢。” 她低声说道。

“什么时候有的睡觉要听白噪音的习惯?”覃周问。

滕云阶这才想起来她和覃周在旅途中住过同一个房间。但她当时还处于想追覃周的时期,肯定不会苛责,以免让覃周知道她很龟毛,睡觉时别人发出一点响动都会惊醒。

“不记得了。” 滕云阶答,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睡不着的话,我陪你会。”说着覃周拖出椅子,坐到了滕云阶的床头。

滕云阶忽然想向覃周倾诉她的无助。

“覃周,我生病了。”滕云阶说。

“我知道。”说着,覃周将凳子搬的离床更近些,拉住了滕云阶发抖的手。

尹椮死后,滕云阶患上了严重的情感障碍。她前几次去看心理医生都是覃周陪着。

但覃周只是拿着缴费单坐在走廊,并不知道滕云阶在那些个两小时里具体和心理医生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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