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阶说：“我发现我很没用，爱我的人都会因我而痛苦。最开始是爱人，然后再是父母。”

滕云阶从出生就得到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爱。

她出生时家庭并不富裕，她说想学钢琴，妈妈眼都不眨的买了一架珠江。

滕云阶受之有愧，两人却说爱女儿的人会发达，也真的发达了。

她十五岁时再说喜欢钢琴时，父母带她去比利时看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的演出。

此时正逢滕云阶的叛逆期，或者说滕云阶的叛逆期早就到了，只是一直被包容而已。

但那次对这个家来说实在闹的太大，滕云阶砸了琴。

滕云阶所受的教育一直是不能犯法，尽量有道德，导致她根本不知道社会中大多数人是异性恋。

她放学特别高兴的和父母说，她有了喜欢的女生。那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她想学画画，设计最漂亮的裙子，给最漂亮的女朋友穿。

父母没把滕云阶说喜欢当回事，只是笑着应和。但当天滕云阶就如愿学了美术。

滕云阶眼中最漂亮的女生叫尹椮，瘦瘦高高，挺拔的像棵小杨树。

虽然在她隔壁班，但并不耽误滕云阶每个课间都去刷存在感。

“为什么老缠着我？”尹椮被骚扰的不胜其烦，连和滕云阶说话时都深深的皱起眉。

“喜欢你。”滕云阶趴在尹椮的课桌上，直勾勾的盯着她。

“我看你是喜欢骚扰我。”尹椮把滕云阶往边上推了推，铺开自己的作业本。

她头深深的低下，把红透了的耳根藏进领子里，故作严肃地说：“我告诉你，我喜欢女生，你要是不喜欢女生的话别来逗我，对我们两个都不好。”

一听自己如果不喜欢女生，就要被剥夺和尹椮聊天的权利，滕云阶瞬间急了。

她问：“我想和你聊天，想这么看着你一辈子，想设计最漂亮的裙子给你穿，算喜欢女生吗？”

“算吧，算喜欢我。”其实尹椮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女生，但看着滕云阶急切的样子和她亮晶晶的眼睛，却鬼迷心窍的说了算。

尹椮清楚的知道不是滕云阶喜欢她，而是她喜欢上了滕云阶。

从此尹椮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尹椮，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滕云阶没老实的跟在尹椮身后几天，就通过尹椮也喜欢看着她，偶尔拉着她的手晃，问她要不要考同一个大学，举一反三得出尹椮也喜欢她。

“对。”看着滕云阶狡黠地笑，尹椮知道自己爱上滕云阶了，认命的垂下头，说道。

听到尹椮承认，滕云阶大喜过望地凑上去，垫脚亲上尹椮的唇。

尹椮没回应滕云阶的吻，只是伸手把滕云阶揽进怀里，将头埋进滕云阶的颈窝。

好景不常，尹椮的妈妈很快发现两个人在交往，她冲上去拽开尹椮，一巴掌扇的尹椮一个趔趄。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滕云阶愣在原地，看着尹椮被她妈拽走。

看着尹椮瘦削的背影，滕云阶的泪涌出来，冲上去拽住了尹椮的衣角，硬是将尹椮拽到了她的身后。

尹椮的妈妈受到挑衅，更怒了，“尹椮，过来。”

滕云阶像一头炸毛的小狮子，死死护住身后的人，大声问：“为什么反对我和尹椮在一起！”

“你们两个都是女生，怎么能在一起，你能给尹椮婚姻和未来吗？”尹椮的妈妈声音尖利的质问道。

“能！”滕云阶坚定地说。

话落，她感受到尹椮拉住了她的手。

“行，娶我们家尹椮要三十万彩礼。但你们都是女生，按照一人出一半来算，你拿出十五万就行。”尹椮妈妈随便报了个数想让滕云阶知难而退。

闻言，滕云阶把手腕，脖子上的首饰一把撸下来，塞进尹椮手里。

看着尹椮妈妈自得的脸，滕云阶无比庆幸现在是冬天。她将大衣和围巾也脱下来，算了算，二手卖出去还是差些。

尹椮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滕云阶的围巾上，滕云阶这才止住脱毛衣的动作，慌忙摸去大衣兜里的纸巾。

“分手吧，我拿不出十五万。”尹椮避开滕云阶伸过来想为她擦泪的手。

随着年龄增长，接触的人变多，滕云阶慢慢发现尹椮不是最漂亮的了。

在尹椮妈妈的压力下，滕云阶也没再坚持，两人很快分道扬镳。

直到老师抓住滕云阶和女生接吻，她的父母才知道他们的女儿真的喜欢女生。两人说这是不对的，明天要去质问对方家长。

想到那天尹椮在她家长面前和自己分手的滕云阶怒了，将书包狠狠砸到钢琴上。

她的父母陷入沉默。

第二天滕云阶在学校里煎熬了很久，回家正庆幸父母找她难堪时，她发现她的钢琴没了。

那个位置空空荡荡的，滕云阶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外涌，但想到自己没像尹椮一样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心里就好受些。

看到她哭，妈妈抱住她说，他们会给滕云阶买一个更好的新钢琴。他们不支持她喜欢女生，但也不反对，只要不受伤就好。

高三她和尹椮重逢。

尹椮主动破冰，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复合了，滕云阶说尹椮是她谈过唯一一个不是最漂亮的女生。

滕云阶得到了太多爱，不缺，所以她也不珍惜尹椮的爱。

所有人都给滕云阶爱，但没人教她怎么反哺，她只能自己琢磨。

没有两个女生谈恋爱的电视剧，她们就模仿一男一女谈恋爱。

在滕云阶看来爱都是没差的，只是尹椮更加敏感而已。

尹椮确实具有一个偶像剧女主的所有，美丽，脆弱，天赋，缺乏安全感的单亲家庭。

滕云阶觉得自己比偶像剧的男主做的更好。在同学痴迷于和对象去美特斯邦威时，她已经把想去cos慕容云海的尹椮拦住，将印着马术骑士logo的围巾围到尹椮的脖子上。

但尹椮还是郁郁寡欢。

滕云阶不懂，那条围巾是杉菜全身加起来再加个零，为什么尹椮还是感受不到她的爱。

尹椮说：“你给予我的那些不是爱，是英雄主义爆发后的产物。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相应的你什么都不缺，自然没有要从我身上得到的。”

沉默良久，滕云阶说：“我有，你的眼睛真的漂亮，我想它因为我而不再流泪。”

混着眼泪说出的誓言自然没用，滕云阶还是分不清尹椮眼眸里闪烁的是泪还是光。

两个人痛苦的拉扯到大一，那根脆弱的弦终于被异地拉扯断了。

分手那天甚至没有争吵。

尹椮抱着滕云阶，低声说：“其实我感受到你的爱了。但我的血管里汩汩流淌的可能不是血液，是痛苦。你的爱太浅薄，解决不了我痛苦的根源。”

滕云阶的头埋在尹椮胸口，脸贴着她新送的围巾logo，隔了几层布料让滕云阶听不到尹椮的心跳。

滕云阶问：“那什么能解决呢？”

尹椮干涩地说：“死。地震、海啸或者街边窜出一个人捅死我。”

“那你可能会痛苦一辈子了。”滕云阶觉得这些意外离的太远，尹椮一辈子都遇不到。而这些话都是尹椮想分手的托辞。

滕云阶迅速移情别恋，如法炮制的继续谈恋爱，在学校人称散财童子。

直到她遇到她人生中最漂亮的女生，覃周。

彼时覃周刚分手，她通过校内义工跟覃周混熟，又因为一样有点小钱和覃周、宋野一起去冰岛。

并排躺在雪地上，她侧过脸看覃周。

覃周的左眼因光的刺激流下泪又滑稽的冻住。

落泪被发现覃周也不恼，她让滕云阶猜她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滕云阶很不懂风情地说：“分手？”

覃周摇头，她说：“是在捷里别尔卡。”

滕云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覃周笑而不语。这不妨碍滕云阶欣赏覃周，她想追覃周不止因为覃周的美了。

日子混到大四，覃周因为签了工作室早就搬出寝室，滕云阶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展开她的追人大计。

在滕云阶梯打算趁着学校收资料堵住覃周表白时，她看到了一条火灾的新闻。

火灾的地点离尹椮的学校很远。但那天尹椮说她只有死才能幸福时，眼神太过认真。滕云阶依旧感到心悸。

她给尹椮发信息。收到的回信却自称是尹椮妈妈，希望滕云阶去参加尹椮的葬礼。

死了？怎么可能？这些念头第一时间冒出来。

想着要当面告诉尹椮这个玩笑不好笑的滕云阶立刻买了最近的机票，飞到尹椮上大学的城市。

其实两个城市很近，但滕云阶从没去过，她都是给尹椮买票。

这一飞，滕云阶得到了尹椮确切的死讯，尹椮是在火场救人死的。

滕云阶不知道尹椮何时变得如此善良，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献出自己的生命。

她死了，没等到地震、海啸和路过的匪徒，但真的死了。

回去参加葬礼时，她才知道尹椮在火场救出了三个小孩后故意没跑出来。

她手机留下的遗言里说自己是死得其所，是解脱。甚至还有时间给滕云阶留下句话。

“上天让我变得敏感的同时没给我驾驭它的强大心脏，因此我的人生糟糕透顶。但我还是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早上吊了，天天开心。”

尹椮的死终于让滕云阶意识到她的爱有问题。

不爱她的尹椮只是沉默寡言，爱上她的尹椮痛苦到只有死，才能解脱。

滕云阶精神恍惚，父母抱着她痛哭，不明白好好的女儿为什么会因为爱--这种他们给了那多的廉价东西生病。

滕云阶大把大把的吃药，终于把天天开心吃成了出人头地，义无反顾的留在B市。

父母停了她的卡，想逼她回家。一周后却又飞到B市，给她打了一大笔钱，想带她出去走走，介绍新的女生给她。

滕云阶更痛了，她开始不敢面对父母。明明他们给了她那么多爱，她却让他们不幸福。

好像每个被她爱上的人，都因为她变得不幸起来。

意识到这点的滕云阶彻底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