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大监前来传旨时,景玉甯刚晨起梳洗完,正安静地坐在椅上。他看了眼被打开的宫门,又看向大监青白的脸色,这便心里有了答案。

他敛目将双眼闭上了一会儿,而后正起身,让夏灵扶着从椅上站起来跪到了地上。

他全程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听着大监所传口谕,他淡下眉宇,在众多宫人一时间不知所以之时,缓缓地抬起头,语气平稳到好似这道旨意不是针对他一样:“臣自知死罪,皇上圣明。”

夏灵与陆齐都已傻了眼,他们呆愣须臾后迅速地跪爬到景玉甯的身边,夏灵握住了他的胳膊,惊到嗓音都变得尖起来:“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玉甯垂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只在她的手上轻拍了两下,回道:“无事,”他想了一会儿,接而叮嘱她:“灵儿,你要记住,往后遇到任何事切莫多言。有些事你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都不要说之于口。”

夏灵睁大眼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少爷这话是在提醒她不许将湘贵妃之事说出去。她点了下头,然后又摇起来,急道:“少爷,先不说这个,皇上是不是误会你了,有什么事你快说啊!”

陆齐也在旁应着:“皇后娘娘,奴才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夏姑娘说得对,您与皇上要是有何误会,总要把话说清楚啊。”他比夏灵多留了意,瞧见大监的面色便知此事绝非小可,只是他猜不出是何事引得皇上如此震怒。在思索无济后只得望向大监,求他多透露一些。

而大监却依旧颔着首,未再与他们多说什么,只对着寝宫内一众宫人言道:“此后政华殿一应事宜均由咱家全权服侍,尔等就不要再来了。”

他这话让陆齐与夏灵的心凉了大半,正在众人无措之时,赫连熵从外迈进门槛。他双手拂袖背后,右手捏着那把折扇。

帝王面色冰冷,微抬起下颚极寒地睥睨着面前所有的人。他的眸光似刀锋地掠到每个人身上,让所有人掀起本能的恐惧,连腿都软了下来。半晌,只听他开口说了三个字:“都出去。”

话音一落,众人忍着寒意纷纷哆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惊胆战地向门口退去。

夏灵与陆齐依旧留在原地同景玉甯一起跪着,直到景玉甯低声发话让他们都下去,两个人才慢慢站起身,而目光仍是落在他的身上。

“本宫无需你们担心,”他抬起眼,先看起夏灵而后移开目光又看向陆齐,他张了张口,本是想托付陆齐看好夏灵,可愈到此时他便更不能多说什么,于是最终闭上了口,没再说话。

不过陆齐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朝景玉甯拱手行礼,然后拉起一脸担忧的夏灵,在她耳边小声道:“夏姑娘,你先跟奴才下去,任何事咱们从长计议,现在忤逆主上只会让皇后更加为难。”

夏灵抿起唇,在景玉甯与逐步朝这边行来的赫连熵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才同陆齐一起缓慢得往后退了下去。

赫连熵走到景玉甯的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向上抬起,“给朕解释。”他咬牙道,他把手里的扇子单手一展,用力摔在了景玉甯面前的乌石地上,声音阴鸷:“这是谁的东西、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字一句、一五一十、告诉朕!”

折扇被狠狠地砸在地面,纸扇的扇面从中间撕裂直至开梢。看见扇子在眼前损毁,景玉甯双眼睁大一瞬,心口随着撕开的裂痕随即痛了起来。不过,心痛的神情不过刹那一现,随之他就恢复了平和的模样,浅眸从地上一点点往上望向赫连熵。

赫连熵眯眸仔细观察着他,将他脸上所有的反应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的破绽在他面前展露无余,直将他盛怒的心更至焦烧。

“说话!”他更加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迎面盯着他的脸,极力控制着想要把人撕碎的冲动,低吼:“你说是不说!”

景玉甯被男人捏得生疼,他吃痛地皱起眉攥紧双手,片晌后凉薄地回道:“陛下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再来问臣凭添气郁。”

他语气淡然,连声音都与往常没有丝毫的不同,平静而好听。然而此刻听在赫连熵的耳里却如同淬毒的刀,刺进他的鼓膜、从耳根连通胸腔,都被剌伤划穿,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承受着剧痛。

他紧紧地瞪着景玉甯,第一次无比痛恨起这张绝色的面容。

景玉甯居然连解释都不屑解释,全连一丝惊慌与错愕都无,这个人是分毫不介意他们的夫妻之情,甚至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绝然掐断了。

“朕当真是错瞎了眼,竟会宠信于你!”他一把拎起景玉甯胸前的衣裳,把他直接提了起来。景玉甯被这巨大的力道向前猛地一惯,然后被男人一把掐住脖子,悬在了空中。

他梳起的头发在挣扎中垂散到腰间,玉簪掉落到地毯上未发出任何声响。赫连熵双目通红,恨不得就这样活活掐死他。

——或许只有他死了,自己的心才不会这么痛。

他就这样掐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床榻前。景玉甯的身体很轻,脖子纤细到他一只手就能全然架起。看着人因无法呼吸而逐渐涨红的脸,他的暴虐欲在瞬间点燃。

他把人举到离自己更近一些的位置,而后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朝着他脸上打下去。

景玉甯双足踩不到地,他双手抓着赫连熵掐着他的手腕,用尽全身之力也无法挣脱。在看到男人挥来的手时,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剧痛的降临——然而,预期的疼痛却没有随即而至。

待在寂静里过了许久,他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往前看过去。只见赫连熵的手停在了离他脸颊极近的地方,之后便再也不动,而男人赤红双目紧绷着脸,连唇角都因极度的克制而抽搐。

他愣上片时,随后被重重地扔到床铺上。在腰背摔进塌上的时候他疼得眼前花白一瞬,而高大的男人却在此时突然笑了出来。

赫连熵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从轻声的哼笑逐渐声音变大,他这样笑了很久,笑到最后甚至吼出了声,低沉的嗓音在嘶吼时带着绝望的沙哑。

景玉甯不解他反常的举动,本能地跌坐在床上向后远退。而赫连熵在感觉到他的动作后,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腿,将人又粗暴地拽了回来。

他眸光冰寒,盯着景玉甯的眼神不似在看人,更像是在看即将拆吃入肚的猎物。

晨时的寝宫一切都被日光照亮,而此刻帝王背光的身影却更如一只存于暗处的野兽,把一切罪恶的心粟都自此刻爆发出来。

帝王英俊的容颜因盛怒而更显威慑的野性,他盯着自己方才本要掌掴上景玉甯的手,半晌忽然使劲一甩,把床铺附近的金镶玉瓶给摔了个粉碎。

玉器破碎的声音钻进他的心里,让他再次低吼出一声。黑眸深处映进景玉甯的全身,他看回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心里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凄凉。

他居然会对这个可恨之人感到不舍……在手掌掠近他面颊的那一刻,他居然会不舍!

他居然会不舍得伤他、居然会在最后一刻看到他畏惧的神情而不争气地心软!

赫连熵忽然觉得自己很贱,卑贱到连皇城的乞丐或都比他有几分骨气。景玉甯明明对他已是把狠事做绝了,他却连动他一根手指都狠不下心。

直到半柱香后,他冷笑出一声,随之再度看向景玉甯。他的面容满是阴郁的狠戾,而藏在这狠戾下的却是无尽的伤感与脆弱。

“你哪里也跑不掉……”他俯身来到景玉甯的耳边如此说着。

景玉甯僵直了身体,全身都因感受到极度的危险而战栗起来。他侧首以余光寻到地上的扇子,他的注意力从未真正放到过赫连熵的身上,从而也不会看见男人瞳色里的无力,与眼角闪过的一抹短暂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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