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 154 章

他说完,身后反军全部跨步向前,手提刀枪,紧紧逼近政华殿。

殿内众官皆在,有人惊异有人瞠目,危机中再起骚动。

李群冷笑地抬步而出,双目阴戾尽显,像是迫不及待就要袭向不远处的帝后,徐徐人海之上杀意肆起。

赫连熵冷然相对,帝王与生俱来的气场丝毫不逊于百万军兵,颦起的剑眉幽深如狼,眸刀如风,森然凛冽。

“国舅真会扣名号,若适时规劝母亲以天下为重就能说成是不孝之子,那不知以一人之私霍乱天下,于家国而言是为盲孝还是愚孝?”帝王雄厚的声音响在殿内,回声震耳欲聋。

“呵,你倒能言善辩,”李群冷啐一声,“你给太后下药、囚禁生母。作为皇帝,你不仁不贤,作为儿子,你更是不忠不孝至极!”

他挥舞起刀刃往旁一记侧劈,狠戾再道:“如此心胸与作为,你有何脸面忝居高位?天下又该如何看待我们大尚国?!”

他的这些话让众官听得无不哗然,都纷纷相觑随而又看向高台龙椅上的帝王。

“你根本不配为君!”李群大吼狂呵,“百善孝为先,历来大尚君主无不遵循孝道清规,有何人像你一般被太后细心护佑才登上王位,而你拿到皇权就立即反过头来扑咬于你恩重如山的母后?赫连熵,你的心到底黑成了何种地步!”

李群夹杂着恨意痛斥,通红的双目充满怨气,听起来倒真有几分像他口中说的那回事。

景玉甯眉眼漆寒,幽然地张开了口,只是他还没说出第一个字,手上就被赫连熵点了一下。他垂睑睨去身旁的帝王,见他闭着薄唇,并无发话的迹象。

庞大的反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包围了整个政华殿的前殿,沈崇元已然平身却依旧站在主将的位置上尚无动作。

景玉甯思考一番,后而心下了然。

赫连熵能在筹划多年后默许李党这次逼宫,这就说明他的目的或许并非只为倾翻李党——

太后与国舅密不透风地把持后宫与朝政许久,这回更是里应外合地一击接上一击直直取向他们。这场危机于他们而言是必须闯过的艰险磨难,可同时也是前所未有能助帝王把朝廷全番洗牌的一次绝佳机会。

余光中帝王龙冕上的珠子发出莹莹微芒,以景玉甯对赫连熵的了解,这是一位敢于将自己立于险恶之境的帝王,既然已冒险走到现今这个地步,那他就不怕再险一些。

“国舅此言差矣。”众官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国相萧越面色苍白,显然在刀剑的笼罩下局促畏怯,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李群不远不近的地方,说道:“若不是李党吞尽民财,以一己私利至媵都千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皇上又何至厉惩?你们现今还动了弑君的荒谬念头,到底是君王真如你所言,还是你们原本就不配为人臣?”

他双手攥紧芴板,把句子里的每个字都竭力地说清说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撞出他的胆子。

李群偏头冷剐向从前的熟人,冷嗤一声:“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萧越么,几日不见就忘了曾经的主子了?”他齿缝吐露出讽刺,“媵都水灾你又充当了什么角色?以为攀上赫连熵就能洗脱自己了?”

说着,手中剑再起,“既然你不要脸,就不要怕我剥了你这层皮!”

萧越心中有鬼,被他由此一说不禁后退了半步,他确实存了既与李党撕破了脸就把自己摘干净的心思,但这话一出又不免有些后悔,先不说李群破罐破摔是再不顾及,可那坐在主位上的帝后也并非等闲之辈,哪是他说摘清就能摘得清的。

短暂酝酿后,他回道:“李群,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终归是个外戚。“

“外戚?”李群冷冷一笑,眉宇间透着几分不屑来,“我就让你看看,这大尚国到底是谁说得算!”

语毕,他左手一抬,两名反军登时就把刀架在了萧越的脖子上!

“且慢。”阁老及时出声制止,所有人闻之都向前看去,众官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让老人径直地对向李群。

“李群,我知你从不屑国舅一称,但老朽今日还是要这样叫你。”他语调微扬,款步而出。

李群眯起眼盯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缝。他虽是对萧越多为轻蔑,可对阁老是不敢小觑。早在阁老还是宰相一党时他们就打过交道,这位老人是个不亚于景怀桑和祁梁的人,论起城府,只能说深不见底。

阁老站定于萧越的身前,他后面跟着于霏,师徒二人走路无声,于霏眸目中隐露凌厉,相比之下阁老看起来就比他平和了许多。

“国舅,老朽不论其他,只说萧越那一句‘外戚’。这话,他说得对。”他弯起眸,看着逐渐对准他的无数利刀,“你是太后的长兄,论远近、论血缘…不管论什么,你都只能是个外戚。即便你势力再大,大到能让整个大尚改朝换代,哪怕最终得以权利倾天,也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百年以后史册论你,百姓说你,得到的也只能是吐沫长淹的骂名,你到底又图个什么?”

他的语速缓慢,神情从容得就像自己面对的不是刀刃,而是几段破旧的绸布。

李群斜眼瞪着他,面色发青,“阁老以为我图什么?”他压低声音,一许喘息后声音徒然拔高,言得义正严辞:“你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做事从不为私欲,这些年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整个大尚!我李群哪怕死在今日、死在你们这些小人之手,也定会不遗余力地带你们一起去阴曹地府!”

夹在萧越脖子上的刀割破皮肉剌出了鲜血,阁老回身瞅了眼面色如纸的国相,平淡地开口: “国舅何至于此?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老朽死后自有老朽的去处,你既想担下众生之果,就该知自己不过凡人之躯。况与天子论不得,更何以替天行道。”

李群听得眼皮直跳,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停,萧越脖颈上的血漫至刀刃,未再往深处去。

阁老不愧是阁老,话语言得处处阴险。倘若他一时恼羞成怒,把赫连熵罔论非天子,那就是自行架空了赫连皇族,除去反逆之心可诛,更是让自己失去了置身倚仗。

好在来之前景怀桑曾暗中提醒了他,这才让他在与阁老的较量中提上心思,万不能踏进他设下的险恶陷阱里去。

“我是与天子论不得,但今朝天子毒害生母、嗜杀亲眷,君王无德无义又何当不废?我始终效忠于大尚,尊赫连皇族正统,但对于赫连熵…”他冷冷地瞪着正殿中央,凉道:“他实在不配坐上天子之位!”

此言是李群给同党下的一句暗语,直到听到这里,多名李党官员在底下相对一眼,逐一应声。

“我听闻国舅大人的儿子李俄其实是被皇上暗杀再嫁祸于宰相,敢问皇上真有此事?”

“李俄再如何也是皇上的亲表兄,皇上怎可下此毒手?”

“皇上,您在后宫囚禁太后已是众人皆知,可您当真暗杀血亲了吗?”

他们一个个咄咄逼人,铺天盖地的问话让景玉甯暗中吸上一口气,这样来势汹汹的气势已是与逼宫无异。

他们能言得如此放肆无疑是认定了李群这次胜券在握,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有这般自信跟底气,景玉甯越想越心凉。

赫连熵安静地睥睨着台下的躁动,他看似对所有的指控都漫不经心,但心里已经把每个官员此时的神色与形态全部记在了脑中。

半晌,他悠然一笑,嘲道:“你们七嘴八舌地如何让朕听清楚,不如就此商量商量,让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吧。”

李群闻言跨步而出,带领反军走进殿内,他踩上正殿的红毯,灰黑的鞋印留在上面就像是红血中的一记污浊,“赫连小儿,你别以为混淆视听就能逃脱罪责!你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我早与督察院将你犯下的一切罪行拟定成案,今日定会公布天下!”

都察院。

赫连熵与景玉甯同时抓到了这个关键的地方,那里是宰相景怀桑掌权之地,若是这样……

景玉甯手心里冒出了汗。

只是未容帝后多想,不远处便传来了大批兵甲与军兵的脚步声,那坚硬浩荡的声音越来越近,响在政华殿中如瀑布击打岩石,汹涌涵淡。

景玉甯眺目望去,只见景怀桑竟带领着一批庞大到不见尽头的军队迎面走近。

李群回过头与景怀桑对视一眼,接着看回赫连熵,冷眼笑了出来:“皇帝,你尽失天算、人心,地利,这回是再无人能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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