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 153 章

血滴掉在枝叶上与露水混合,刀光剑影下双方人马杀意沸腾。

寝宫的大门在搏杀落下之时被阒然打开,丛栅之外遥遥可见黑衣侍卫排列紧密地围成肉身护墙,行在他们中央的是盛装辉耀的帝后二人,他们神色自若,气势从容不迫地从殿内走了出来。

浓重的血味疾速冲击进鼻腔,尸体杂乱地横在地上,都鲜血淋漓地流淌着。赫连熵冰冷地扫视一圈四周,对侍卫沉令:“留一个活口,其余杀无赦。”

他话音方落,三把利箭就从丛林深处齐齐窜过,直取他与景玉甯所站的位置。

黑衣侍卫是赫连熵暗中培养的死士,武功高强敏锐异常,不等赫连熵亲自拔剑就劈开了袭来的弓箭,前首几人迅速朝射出弓箭的几处位置奔去。

景玉甯被赫连熵牵着手,一步一步往前走,他指尖冷如冰霜,唯有挺直腰背才不至让人看出颤栗。

身为宰相府的小少爷,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般凶险的场面,即便很多年前在珀斯国边境与皇子周旋时也曾身处危及,可从未像这次一样被人精密地筹谋,只为取他们性命。

他心口跳动得厉害,但作为皇后的使命让他的神态看起来稳重得就好似周围的一切不过是几不可见的尘埃。

赫连熵用自己的温度包裹着他,所有的凉意跟畏惧都被男人紧紧地握着,龙与凤的袖袍之下两只手紧密相贴。

太后显然未能料到赫连熵拥有实力超乎强大的暗军,那些布在寝宫殿外的势力很快被全数瓦解,藏于暗处的反军还未逃出几步就一一被追上斩杀。

暗卫的首领也不乏存了心思,御前侍卫内李党反军多为背景矜贵之人,由此他令暗卫把活口人选圈定于这一范围。

当帝后走到中殿的时候,战场已然在转移的途中被赫连熵的暗卫把控,紧接着一个身穿崇金锦衣头破血的侍卫被几人架到帝后跟前。

天空边际渐渐泛起鱼肚白,清幽的微光照进昏暗,侍卫的脸被暗卫向上抬起映在少许的光亮上,赫连熵眯眼看向他的五官,冷呵一声:“朕要是没记错,你好像是国舅那边的亲戚吧,…叫什么来着?”他抬起眸略过众暗卫的脸,想了半晌没想起来。

大监跨出一步拱手答道:“回皇上,他叫李城阕,是国舅李群的亲外甥。”

赫连熵嘴角微扬,但笑不及眼底,“是外甥啊…”他说了句。

深黑的瞳眸里蕴起寒芒,口吐的每个字如同寒冰,“如此倒还与朕有些亲缘。”这话似是一句赦免,然而听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

李城阕被吓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若暗卫没有在旁架着他只怕即刻就要狼狈地趴到地上。

赫连熵说完就不再施舍任何一个目光,头也不回地牵起景玉甯,对四周暗卫发令;“押入大牢,严刑重审。”

“奴才遵旨。”暗卫们整齐地拱手。

宽大方正的石路铺满着晨时的潮湿与稀疏的血液,每走一步都必须踩在这些污秽之上。

景玉甯抿住双唇眼神坚定,从中殿走到前殿,明明是一段不近不远的路,却让他走得万分漫长,好似每一刹间都行于荆棘。

当二人进到前殿时,外围乌泱一片的众官已经混乱得不可开交。沈崇元率军与敌人厮杀,刀光剑影中血肉飞洒狼烟四起,由于宫门被直接打开,双方征战始于众臣之中,因此使得不少臣子被波及。

而赫连熵就好似早已预计到了现状,他让沈崇元身披赫连皇族亲褂,后带皇帝玉玺加印旗帜,利于众臣在骚乱之中分清敌我。

除去文官,凡是那些心怀坦荡的武将见此声势即便手中无刀也必迎敌上阵,不过多时沈崇元的人马与兵力就成数倍扩大,与李党对峙中逐见上风。

“怕吗?”看着不远处的飞烟战场,赫连熵低声问向身边的人。

“陛下认为臣怕什么?”景玉甯注视着前方,把这句问话又还了回去,“是怕杀人,还是怕人心贪欲?”

他的话中听不出丝毫语气,像是一潭静水落不进一粒石子。赫连熵瞟向他一眼,只见他面部的轮廓从眉心到鼻梁再到颚骨都如同被清冷的辰光裹上一层薄薄的纱,美得超出尘世间一切俗物,而双眸映射出的一点微亮寒凉得胜过冬日里的一切冰雪。

战场中高举的铜剑穿过反军的身体,血液顺着剑刃流到地上,当剑被拔出时,躯体顺势倒下,汇进漫布的血泊。

“这样说玉甯是更害怕人心了?”一句不算问的问话。

景玉甯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人捏了一下,他点头坦言:“臣确实更怕被藏起来的人心。”

说话时他的双眼依旧目不转睛地冷静观视着战场上的一切,“可他们现在自己剥开了皮,挖出本性主动抢夺,臣又觉得他们不可怕了。”

李党一直都是有型的刃,被**控制而血戮杀伐。赫连熵说得没错,这一日终将会来,不过于早于晚。

“陛下在处死丛骓时可否想到了这一日?”景玉甯压低声音问他。

赫连熵剑眉轻扬,“如何想不到?朕从很早前就等着了。”他的眸底闪烁出冷冽的寒芒,薄凉低迷的声线隐晦凄然,“这世上除了父王与你,朕再无亲人。”

景玉甯神色一僵,须臾间鼻尖犹如吸进一口冷气,后而回应:“能得陛下如此信任,臣谓之幸。”

赫连熵从他的掌心向上揉捏住圆润的指骨,“更谓之不幸,是不是?”男人看懂了他,墨色如夜的瞳目像是能把一切都吸噬进去。

比景玉甯高出许多的身形挺拔倨傲,在交接于朦胧夜色与凌晨幽光中更显冷韵枭昂,“朕其实也不知上天将大尚赋予朕之身是幸还是不幸,这样一个国家、这样的臣子与百姓,从父王在位时就争端不息的邻国…好似一切从赫连皇族兴起时就定下了形貌,无论后人如何竭力改变也不过是轮回中的一部分,迟早还要回到这里。”

景玉甯听着他这番话垂下了首,眼底沉起一片暗影,他心中亦有与帝王略同的悲慨,然沉静后他还是正色道:“陛下讲得不错,历史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而我们也将成为后人的历史,可陛下难道不觉得在这无尽的轮回中原本并无初始也并无终结吗?”

他的指尖触到赫连熵的皮肤,把自己稍凉的温度带给了他,“倘若这是天命,我们无力更改,不过由此也能知晓后世之人终会活在与我们相同的轮回上,为了他们,更为了我们,当下总有必行之事。”

赫连熵哪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对自己与太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的慰藉,他的玉甯该是以为自己被太后痛下杀手而心寒伤悲。

他实在太过温柔了,以致于男人最后都不想告诉他,自己其实并未因此感到多么伤心,左不过是一场权欲之争,他与太后说到底也没剩下多少母子情分。

“你的心愿便是朕的心愿。”他反扣住景玉甯的手,强势而有力地把它包住。

“那就让后世以我们为楷模,不论生于战火或平和,都将把这里的一切延续或追求,以这个时代作为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最后,帝王眸光泛出灼灼,龙袍上的巨龙仰天咆哮像是即将飞出九霄。

他带领景玉甯走向台阶,金碧红漆的高台终于明灭出光华。

大监站到大殿正中,浮尘一辉,掐高声音:“皇上皇后上朝!”

此时在政华殿前的战火进入了尾声,沈崇元斩下几名反军将领的头颅,揪着他们的头发攥在手里,长枪尖端已堪血刃,战甲与面颊上都染满了鲜血。

比起寝宫之外的几十具尸体,这里的场面着实更为血雨腥风。

他闻声望向殿内,见帝后二人已经神色如常地坐在了高台的龙凤双椅上,他身体微微顿了一瞬,随即杀死最后一个向他袭来的反军,几步上前跪到殿外。

政华殿外的反军在此刻被全部歼灭,喧闹声戛然而止。众官跪地叩首,被帝王赦平身后按照规矩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赫连熵扫过一圈,在近身的位置不见李群的踪迹,随之在往日里站其身前位于众官首揆的景怀桑也未到场。

景玉甯显然也注意到缺席的二人,面容稍显凝重。

“皇上,微臣…”沈崇元在外叩首欲报,但还未说出几个字就被赫连熵止住了声。

“沈爱卿不必急,国舅还未到,朕等他亲自来说。”坐在龙椅上的帝王不急不慢地摆了下手。

只是他话音方落,另一道声音就从不远处响了起来,接踵而至的是更多的反军与死士,他们从大门处一路延进,站在最前方的人目露挑衅,憎意溢于言表:“谁说我没来?”

李群高声反问,他身穿皇袍手拿宝刀,激昂高亢得双目通红,他把刀尖狠狠一劈径直指向上方的帝后:“赫连小儿,今日我就替天行道,让全天下人都看看你这不孝子该有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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