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

“小彻,这里就是岳斋私塾。”

景玉甯一早去了贫民窟,接上王彻一路骑马来到皇城。

到了地方,景玉甯先下了马,王彻紧随其后。

他眼珠子到处观察着这位于皇城繁华地带却致雅清净,犹如闹市中的一片仙地。

“请问岳夫子可在?”景玉甯拱手询问门口处两位应侍。

“夫子已在内等候多时,请随我来。”应侍举止端庄恪守礼仪,相互行礼后带着两人进入私塾中。

如此高雅富贵之地王彻生平中第一次来,他一边内心震撼止不住地兴奋,可面上又得努力绷着,不能让自己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宁先生丢人。

“岳夫子打搅了。”来到一处清雅别致的房门主人前,景玉甯拱手。

“玉…咳,宁先生。”对方回礼。

房屋主人名为岳黎,是岳斋私塾的创办者,此人五官英挺,墨发整洁利落地扎于脑后,一身青色布与自身所带书香气息相融,一看便知是位不凡之士。

他神情古怪地打量了景玉甯一瞬,随后恢复往常的表情,自然地看向站在景玉甯身旁的青年,道:

“想必这位便是小友说的王学徒吧。

王彻赶忙拱手行礼,顿觉受宠若惊。

岳斋私塾里的岳先生大名鼎和,当今状元郎正是他门下之徒。

王彻怎也想不到自己竟有与如此大能说话的一天,而大能竟还知道他。

“久仰岳夫子。”他十分恭敬道。

岳黎瞅着王彻的模样,认可地点了点头:

“宁先生给我看过你的策论,真是博学多才。”

王彻连忙低下头保持着拱手姿势谦逊道:“岳夫子实在过奖了。”

岳黎笑了声,随后侧身向内伸手:“二位请入坐。”

景玉甯与岳黎位于上坐,王彻坐于侧方偏下的位置。

他面前一个位于膝盖下高的书桌,上面放着纸和笔。

只听岳黎对他讲道:“你是宁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想必是个可教之才。但岳斋私塾有规矩,来此做学徒前必先通过考选,考题与科举相似,含秀才,明经,俊士,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以及帖经、墨义、诗赋即撰写成八股文。

通过考选才可成为我岳斋私塾的门人。”他与景玉甯对视一眼,

“今日宁先生带你来是为完成考选。”

桌上的纸张各有类别,科目虽多,但题量不大。全是私塾精选出来的题目,目的是在短时间内考察他们的学识。

岳黎知晓景玉甯的才华,自然也不会小觑于被他教出来的王彻的底子,今早亲自为他找了几个在考选范围外难度颇深的策论题目。

“限时为今日黄昏,请。”

王彻对岳黎和景玉甯再一拱手

“是。”

随后他拿起笔,开始答题。

看着王彻低头开始做题,景玉甯转过头向岳黎点头问候道:

“夫子近来可好?”

岳黎对他一点头:“托您相助,一切都好。”

二人并不顾及考试时环境的安静,或是否需给王彻一个寂静的考场。

若无法在各种环境下集中精神,也属考选项下的不合格。

“听闻圣上虽刚登基,年纪虽轻但手段厉害雷厉风行,颇具先帝之风。”岳黎说道。

近些日子,天下文人讨论最多的便是这位令世人瞩目的新君。

景玉甯淡笑道:“当今圣上七岁便通贞观政要,孔孟之道倒背如流,这些年间更是精于武艺骑射,想来会是位百姓所期盼的仁德明君。”

“是啊,”岳黎很是赞同,“圣上是先帝亲自带于身边抚育的太子,自是不同凡响。先帝驾崩后这八年里朝野动荡人心浮动,而今圣上顺利登基,真乃我大尚国之福也。”

说完他看向景玉甯的眼神变得颇有深意,而后话锋一转:

“只是圣上与太后是亲母子,近年来太后与宰相可谓斗得势如水火,只恐今后宰相大人的仕途会些许运蹇竭蹶。”

景玉甯弯袖拿起茶几上的器具,为自己与岳黎斟茶,他不以为意道:

“宰相大人若于心无愧,便能接受之后的处境。

圣上若是位明君,便也能知晓其中缘故。”

“夫子,请。”他将斟好的第一杯递给了岳黎。

岳黎接过茶水,打量了景玉甯片刻,

眼神仿佛在问他:你当真一点也不担心?

景玉甯无奈一笑,不作言语。

做儿子哪有不担心父亲安危的,只是事已如此多说无益。

如先前兄长所言,太后与皇亲贵戚均是私欲太过却无与知相配头脑之人,父亲手中过高的权势对他们起到了制衡作用。

但若说父亲一心为国全无野心,景玉甯不信。

景怀桑包揽朝廷重臣,把自己府上做成第二个朝堂时,他就看出了父亲蕴藏于内心中那对权力的**。

这些年他如何运筹帷幄步步谋算,景玉甯都看在眼里,只是尚未点破。

他的父亲也仿佛明白他的想法一样,从小到大除了抓过他的功课外,关于朝堂与权力的纷争便一直有意地规避着他。

所谓不参与,便无话语权。

父亲从开始就没有给他劝言的机会。

看出景玉甯暗藏于淡然下的复杂思绪,

岳黎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您那位有趣的信友近期可有何佳作?”

景玉甯抬眼,为自己也斟好一杯茶。

岳黎口中的信友是个与景玉甯互通信件长达了十余年,无话不谈却素谓谋面之人。

双方虽没见过彼此,也从不透露身份,却及为投缘。

二人结缘于一次广揽天下信友大会,从此牵上了线。

他们有时会同彼此分享奇闻趣事与诗词画作,有时也会探讨贞观政要与国家大事。

书信来往一转眼便持续了十一年。

在这过程中景玉甯第一次对这位从未见面的人动了心。

他们于信中畅所欲言,言无不尽。

宛如酒逢知己千杯少,知心能几人。

赖于上天相助,就在景玉甯认定自己的相思注定无果之时,

一切出现了转机。

那是七年前的一日。

景玉甯如往常般赶在天黑前从贫民窟回府,而正于那天,他恰巧看到了偷偷往他府中送自己那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信件的小吏模样。他当晚就将人像画了出来,派人四处查询,打听后得知,那竟是尚未摄政的少年君王赫连熵的侍从。

此之前景玉甯据他们信中所言依稀能推断出对方是个家世背景深厚,见识广博的人。

为求准确,他把每一封精心收藏的信件一一拿出,仔细查验其纸张与墨水,最后得出结论,这的确是出自皇族或者极为显赫富贵人家的东西。

脉络一条条对上,均指向了那才华横溢仰之弥高的少年赫连熵。

自此,

那不可一世的少年悄悄住进了景玉甯隐匿澄澈的心间,化为他心底一切不可言说的爱意。

“月前收到来信,里面写了首诗,还挺有意思。”景玉甯道。

岳黎听言,抿了口茶:“何诗?”

景玉甯抿了口清茶,只听他声音婉转如空灵般吟起:

“鹓鸑焉尔,玙璠希世,

洁明正雅,曦寄春冬。”

岳黎转眼一品,不错,

见景玉甯吟完这句就没了动静,转头问他,“下句呢。”

景玉甯故而露出神秘一笑:

“下句是好友私下写给我的,夫子知晓上句便可。”

“……哦?”岳黎意味深长地挑眉瞧他。

景玉甯笑着垂眼看那随风飘落到桌上的一抹轻盈残叶,

他再次拿起杯轻抿了一口带有苦涩却留有芳香的清茶。

回想起昨日父亲所传太后之言,

赫连熵欲娶他为皇后。

窃喜,紧张,开心,难过,委屈,兴奋……一切情绪翻云覆雨般冲击着他的识海。

让他在天与地之间不断翻滚升降,彻夜未眠。

深藏于心的爱意终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景玉甯独自躺在床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体会着此生从未有过的幸福。

此刻,耳边传来阵阵读书声。

他于心中默念出了这首诗的下一句,

“汝将吾自飞鹰化予鸑鷟,

勿放吾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最后一句诗的白话意思是:你已将我从一只独来独往的飞鹰变成了鸑鷟(一种古代神鸟,雌雄双飞形影不离),那就不要让我孤独无依踽踽独行于这世间。

信中诗参考了唐玄宗的授郑涯山南东道节度使制

科举考题等均为私设,

请原谅作者对历史浅薄的了解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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